《逐月》简戎

87、跨越时空

　　翌日清晨。
　　迦若送完了梁芙宁已在桃林恭候慕容枫多时，见慕容枫终于提剑而来，他道，“师父今早跟我说他要闭关修炼六个月，今后你的剑术由我来教。”
　　慕容枫颔首，“好，有劳师兄了。”
　　练了一个上午的剑，迦若也对慕容枫有些刮目相看，“原以为你受了重伤我还想多礼让礼让，不曾想你的剑术比之前蜀山仙门大会上还要精湛些。”
　　慕容枫并不推脱这些溢美之词，“多谢师兄夸赞。”
　　迦若收了剑跟她在林中散步，“你的剑术日益增进，师父出关之后也定会为你感到欣喜，就是宁宁那边……无论气海、剑术、轻功，好好统统都修不起来。”
　　慕容枫道，“她祖上本就没有这些修炼的优势，从她这一辈突然扎根打起，确实需要不少时间，而且她也才来昆仑墟没多久，你不要过多强求她。”
　　迦若道，“我只是怕她日后下山会被人欺负，你说一个昆仑墟来的，怎么能一点儿修为也没呢？”
　　慕容枫提议道，“那师兄不妨多教教她，我的剑术水准我心里有数，每日也会勤勉练习的。”
　　迦若犹豫道，“可师父让我多关照关照你。”
　　慕容枫摇头，“比起我来，宁宁可能更需要你的关照，毕竟她决定了今年秋还要跟着师兄弟们一起下山历练，在此之前，一定要打好修炼的基础才行。”
　　迦若终于被说服，“那好吧，不过你修炼的时候若遇到不得要领的地方也可随时来问我。”
　　慕容枫颔首，将他送走，“时间差不多了，师兄快去昭阳峰接宁宁回来用餐吧。”

　　梁芙宁一回来才得知师尊闭关的消息，有些郁闷道，“我才从意宗师姐那儿学了新的料理，本想找个机会做给你们一起吃的呢！”
　　迦若道，“你若能把研究医药、料理还有八卦的心思放那么一丁点儿在修行上，就不至于到现在还学不会御剑飞行了。”
　　梁芙宁并不服气，“人各有志，也各有所长，我也从未想过像师兄那样在仙门剑试上获取名次。”
　　迦若苦口婆心道，“我不过是劝你学些基本功夫，不是要你真的去跟别人打打杀杀，那些事交给我来就行。我是怕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让你遭遇了意外。你看上回枫儿一个人去什么皇宫做任务，要不是梁策在场，她这么好的功夫不也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吗？”
　　吃着饭的慕容枫抬头看他俩一眼，梁芙宁转移话题道，“对了，枫姐姐，你上回出门师尊明明说你是去寻找亲人的，怎么又会在枢梁皇宫涉险呢？我堂哥他也不肯告诉我实情，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慕容枫忽然想起上回虽然是紫胤真人跟她一同出行的，但实际紫阳峰上还有个式神顶替着师尊的位置，难怪他俩会一无所知。
　　“我们……遇到了魔宗的人，那人控制着国师，又操纵着圣上，十分强大，幸好梁策关心他的父皇及时回宫，助了我一臂之力，否则的话只怕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梁芙宁蹙眉道，“那下回出门你可不能只带上师父的式神了，得让师父陪你一块儿去！”
　　迦若不解，“为何师父会将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你一人去完成呢？”
　　慕容枫放下碗筷解释道，“因为那个幕后指使之人……是我的弟弟，风弦月。”
　　对于他俩，慕容枫也不想再隐瞒太多，“他误入歧途，我本以为有机会将他拯救，谁知他会丝毫不顾念我与他的手足之情，差点把我也……”
　　梁芙宁惊得嘴唇上还粘着一粒米，“……他竟是魔宗的人？你的弟弟！”
　　迦若也闻所未闻，“怪不得你那日接到他的书信一点儿也不看出找到亲人的喜悦。”
　　“不过结束了，”慕容枫勉强露出一点苦涩笑意，“他的计划失败了，也引剑自裁了。”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凝滞下来，直到慕容枫起身道，“我吃完了，你俩慢用。”
　　梁芙宁追她一眼就要起身，可迦若拉住她道，“别去，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夜半三更，慕容枫独自一人来到了旭阳峰大殿。
　　这里静悄悄的，连个值守的人都没有，上古神器昆仑镜就悬挂在中门之上，反射着冰冷的月光。她伸手指引，那镜子便立马悬浮飘动过来，坠入她的手中，小蝴蝶道，“到手了！快走！”
　　可慕容枫并不紧张，听到有本宗弟子感应到结界的闯入奔赴而来，她慢慢转动了下手中的戒指，随即人跟镜子便一起消失在了旭阳峰大殿，仿佛从未到来过一般。
　　转瞬间，小蝴蝶跟随着慕容枫来到了那熟悉的水上宅院，此处一如往常风和日丽，寂静无声。慕容枫将神镜驱至空中，消耗巨大的气海开始推动它旋转起来，她想用昆仑镜找出曾经昊辰师兄的情劫所在，想用另一个人来替代她的存在。
　　可光芒四溢的神镜转了几圈，并未显现出那名女子的地理位置，反倒是手上的扳指经由昆仑镜的关辉照射后开始一闪一闪，似要炸裂，小蝴蝶吓得立马附身到慕容枫身上，「怎么了怎么了！」
　　慕容枫也不明白这扳指怎么会跟昆仑镜发出共鸣，不待她有所反应，神镜再度射出一道光芒，即刻将她吞噬，卷入时空洪流之中。
　　她仿佛坠入一道光芒深渊，什么也抓不住，只能任由这股风向将她裹挟，不知带去了何处。
　　而当她睁开眼，脚下一软，瞬间就要跌倒，抬眼企及，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龙鳞宝剑，而对面被她一剑捅穿的人，居然是死不瞑目的风弦月！
　　慕容枫再一看，昊辰师兄就跌倒在一旁不远处，面对她弑杀手足的行为，瞪圆了眼睛。
　　而身后之人拉起几乎垮掉的她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慕容枫。”
　　这是迦兰的声音，慕容枫回头望去，看他脸上还洒了几路鲜血，眼眦深红决裂，才意识自己回到了手刃同门的那一日，可是这一回——
　　她杀死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弟弟？！
　　“你就如此爱他？宁可杀了自己的亲人也不惜要保下他！”迦兰说着将她一把拉扯站起，可慕容枫重心不稳，根本无法站立，还沉沦在刚刚亲手杀了风弦月的震惊当中。
　　这时奋起抵抗的昊辰师兄引起迦兰的注意，感知他的杀意之际，慕容枫大吼一声，“师兄！”
　　重伤的昊辰完全不是现在这个处于巅峰盛怒的迦兰的对手，慕容枫阻挡不及，举步维艰的跟上前去，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来保住自己的同门。可出了山洞就是峭壁，在她赶到之时，迦兰的扇子就已经将她的师兄从万丈高崖击落，慕容枫的瞳孔瞬间放缩，想要追逐却被人强行拉住，“师兄——！！！”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昊辰师兄坠入了悬崖，而她想要追随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你疯了吗？竟想要跟他一起去死！”
　　慕容枫本就气力耗尽，又突然面临这样的生离死别，再也支撑不住，大口的喘息之后忽然哽住，一闭眼就虚弱的晕了过去。

　　两日后，慕容枫终于醒来。
　　这醒来的地方有些古怪，她似乎从未来过，她甚至有点儿分不清自己是在原本的世界中，还是在杀了风弦月的那个时空中。
　　服侍的侍女见她睁眼坐了起来，惊喜道，“姑娘终于醒了，我去通知主人！”
　　慕容枫打量着不熟悉的环境，直到看见迦兰一身红衣匆匆赶来，“枫儿！”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是……我选择杀了风弦月才会经历的结果吗？」
　　小蝴蝶也分析道，「看样子是的，你师兄落水了，那么按照既定的情劫历程，他后面就会失忆遇上那个与他相爱的女子了。」
　　慕容枫万万没想到，昆仑镜会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那女子的真实身份，看来还得跟着局势一步步走下去才能得知。
　　“我现在……在哪儿？”慕容枫有些懵懂的问道，迦兰的喉结滚动，直言不讳道，“魔宗。”
　　慕容枫一愣，再看向周围杵着的侍从，大吃一惊，“你？！”
　　在她印象里，迦兰分明没有加入过魔宗，可眼前人却道，“是，我便是这魔宗的主人，迦兰。”
　　这一切跟她的认知有出入，还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所以在这个时空里，迦兰是魔宗之主……那我那个世界里的神秘人呢？」
　　小蝴蝶也答不上来，「你要不先解决一下自己被掳回魔宗这个事实？」
　　慕容枫怔住，与迦兰四目相对，没来由的就想起他亲生父母的一切，当年迦兰的生父也是魔宗的主人，而那个崆峒仙门的闵月娴，会是她接下来悲惨命运的参照吗？
　　见慕容枫呆住，坐在床沿的迦兰将她揽入怀中，慕容枫这才后知后觉想要推开他，可她越是反抗，却叫迦兰越得寸进尺，突如其来的痛吻袭来，慕容枫被压制在床上，双手被擒，毫无还手之力，吓得花容失色惊呼道，“……不要！不要！”
　　迦兰却痛恨道，“为什么不要……从此以后，你便是我一个人的了，我想要便能要！”
　　慕容枫实在招架不住他的强取豪夺，趁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赶紧跟他说清一切，“我是神女族的女娲后人！一旦没了清白，所有的神力跟生命都会延续给下一代，你若这样不负责任碰了我！我就离死期不远了！”
　　迦兰果然停手，愣愣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慕容枫梨花带雨道，“我不能同你做这些事……否则我就会失去女娲后人的神力跟不死之身的。”
　　看她潸然泪下的样子，将信将疑的迦兰松开了桎梏，慕容枫连忙爬起躲到床沿一角，委曲求全道，“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迦兰理亏，没有说话。
　　慕容枫又道，“你既是魔宗的主人，就该说话算话。”
　　她如此临危不乱，既没有说什么恨他的话，也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她师兄的一切，只想好好的回到昆仑墟，这实在让迦兰出乎意料，“你要走？”
　　慕容枫道，“你我本就不是同路人，你现在强行留我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放我走呢。”
　　“我怎知你说的女娲后人是不是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慕容枫攥紧了衣襟道，“女娲后人之所以除了风弦月以外从来只有一个，那是因为不死之身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我母亲生下我跟弦月没多久就过世了，我的祖上无人能逃过这一劫。”
　　迦兰有所动容，闭眼思忖了一番，随后起身吩咐侍从道，“看着她。”
　　慕容枫见他扬长而去，也没有挽留，心想着只能再找机会劝说他了，毕竟她在魔宗待的时间越长，将来能顺利回到昆仑墟的可能性也越小，就怕昆仑墟跟曾经的崆峒一样不肯接受一个被魔宗染指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慕容枫猛然发觉自己手腕上的紫色翡翠手镯，“……有了。”
　　这魔宗被结界覆盖，即便她心神再不稳定，手镯上的血咒信号传递不出去，师尊就感应不到她的存在，她得找个走出魔宗的机会，再自残来引起师尊的注意。
　　可如今这些侍女连大殿门都不让她走出，更别说离开魔宗了。她静候了一日，等到迦兰终于验证她之前所言非虚前来找她之际，慕容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道，“你若不肯放我离开，至少让我将神力补充回来，此处生灵万物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我汲取不了一丝一毫的神力，我需要去一趟凡间才行。”
　　见迦兰不应，慕容枫接着道，“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迦兰走上前，慕容枫紧随其后听他提问，“你要去哪儿？”
　　“只要有山川河流，草木繁盛之地都可以！”
　　迦兰最终带她来到一处僻静的荒山野岭，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至少从魔宗出来了，慕容枫仰望湛蓝天空，轻轻吸一口气，感觉灵力顿时充沛了回来，迦兰却依旧愁眉不展，“给你一个时辰。”
　　慕容枫先结印引来星星点点的神力，趁着这些杂乱无序的神力光点环绕在二人周围阻碍视线的时候，她再伸手到身后，将取下的金钗割破手腕，疼痛感顿时上来，她也咬牙坚持住，又狠狠划了一道，小蝴蝶道，「别割了，都血流不止了！」
　　闻到血腥味的迦兰甫一低头就看到地上的一滩鲜血，他上前一步，慕容枫却后退三步，“你在做什么！”
　　慕容枫疼得金钗落地，整个人也柔软的倒了下来，在迦兰触碰她之前，凌空而来的一道剑影隔开他们的距离，与此同时闪现的紫胤真人也举剑挥来，迦兰猝不及防闪身后退数尺才幸免于难，“……你？！”
　　慕容枫终于见到了曙光，强撑着坐起来喊道，“……师父。”
　　紫胤真人看一眼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再瞥到她手上的伤痕，决定不再恋战，先将她带回紫阳峰治伤再说。
　　迦兰再想追来，可这师徒二人早已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