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过家家]想过平静生活有什么错》天之方兮望美人

5、不要乱丢垃圾

　　但凡家里养过小孩子的人都知道，如果什么东西不想让小孩儿接触到，最好把它藏在小孩子发现不了的地方。
　　很显然，某个特工新手父亲在这方面还是经验不足，以至于自己的秘密发报机落在了小女儿手上，成为新的玩具。
　　于是，在阿尼亚一通胡乱操作下，明文电码的信号肆意地穿过了这个城市的上空，被某个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和监听的情报部门发现了。
　　“长官，我们发现‘黄昏’了！”
　　…………
　　……
　　当阿尼亚意识到自己好像、貌似、可能、大概率闯祸时，她终于开始慌了。
　　【完蛋！父亲不会把我和利奥都灭口吧……】
　　她手忙脚乱地勉强收拾好以行李箱作为伪装的发报机器，将其推回去，然后又噔噔噔地跑回客厅，猛揪哥哥的耳朵，直接把人叫醒。
　　“利奥！大事不妙啦！”

　　利奥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当时就精神一振：“出什么事情了。”
　　阿尼亚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了自己刚才的“间谍冒险行为”，听得利奥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什么？”他也变了面色，“福杰竟然是西国传说的特工‘黄昏’吗！”
　　阿尼亚用力点头：“是的！父亲自己在心里承认过的真实身份，非常的油名（有名）！”

　　兄妹二人知晓彼此的异能，相互打掩护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过一般利奥不会主动去询问阿尼亚都读取到了哪些隐秘信息，除非妹妹愿意主动跟他说某些八卦要闻。
　　而阿尼亚之所以能够接受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成为哥哥的原因之一，也在于利奥明知她有“读心术”的前提下却依旧不会特意遮掩内心想法，坦荡诚实极了。
　　然而某个可怜的普通人王牌特工先生，大概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种理由而在儿女面前彻底掉马甲。

　　面对这样突发的危机事件，金发男孩目光凝重地看向妹妹，而阿尼亚也同样认真地回望过去，过了片刻，利奥突然满脸疑惑地问：“大名鼎鼎的‘黄昏’……谁啊？”
　　——这个孩子的脑袋里并没有被灌输各国知名特工的名单。

　　小姑娘也露出了呆滞空白的表情：“阿尼亚以前也没听过诶。”
　　“算了，不管了。”利奥翻身跳下沙发，走向桌子上的固定电话方向，“如果福杰是维斯达利斯（西国）的特工，我们这些东国老百姓，是不是应该跟国家安保局举报他啊？”
　　突如其来的爱国心发作了.jpg

　　阿尼亚忧心忡忡地跟着他身后，看着利奥的手拿起电话话筒，忽然说了一句话：“可是，阿尼亚听邻居大妈说，举报好像是没有奖励的。”
　　利奥被这个险恶又抠门的大人世界所震撼：“什么！”
　　“再说了……”阿尼亚委屈巴巴地说，“如果父亲被抓进去了，安保局会给我们吃牛排和花生吗？”
　　“好像不会……不，是根本不会！阿尼亚，那些抠门的可恶大人绝对不会给我们吃零食的！他们只会贪污食堂的伙食费罢了！”
　　——对东国的爱国心有一点，但不多.jpg
　　依稀记得自己祖籍是其他国家的利奥对此毫无愧疚。

　　作为比较成熟稳重的兄长，利奥想得更多一些：“万一福杰这个混蛋出事了，我们两个作为被收养的孩子肯定也要跟着一起被抓进去调查。如果那些秘密警察查出了我们的事情……”
　　幼年的异能者们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恐惧和紧张的情绪。
　　阿尼亚一下子就急了，她双手握拳，急切地说：“不可以！阿尼亚不想大家都被抓！”
　　“哼，那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姑且就饶那个男人一命吧。”利奥相当嘴硬地放下了尚未拨号的电话话筒，实则背后已经有点冷汗冒出来了，“我就装作暂时不知道福杰的真实……”

　　话音未落，大门的门锁忽然轻轻转动。
　　“呃。”
　　被吓得炸毛的利奥一下子就尴尬无比的闭麦了，连忙跳开两步，好像摆在桌上的固定电话是什么毒药或者炸.弹一样。
　　而阿尼亚误以为是劳埃德先生回来了，当即带着心虚和讨好情绪地奔向大门方向，想要向父亲撒娇来缓解一会儿可能到来的一顿毒打……

　　【“黄昏”极有可能就在里头！长官交代了，冲进去抓捕他，生死不论！】
　　隔着大门，阿尼亚读取到了门外那陌生的、饱含杀意的心声。

　　她猛地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警示兄长，在危机方面与妹妹保持着极高默契的利奥就狂奔着冲过来！
　　倘若有人能看见他所操控的“线”，就会发现这个孩子的拖鞋底部不知何时已经凝聚了数根无形的“线——正是它们的存在，才赋予了利奥这个年纪的短腿小男孩能够在一瞬间跨越出将近数米的惊人力量。
　　他脚下的拖鞋和木地板，因为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异能加速，以至于一下子裂开。
　　但是利奥此时已经顾不上注意形象或者破坏这间出租房之类的理由了，他扑到了阿尼亚的身上，一下子压住妹妹，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的身下。
　　阿尼亚知道哥哥这个时候不会开玩笑，所以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大门悄然打开，四把加装了消音设备的黑洞洞枪口一起探进来。
　　挤在门口的男人们乍一现身就直接扣动扳机，在须臾之间就拉扯出数条死亡的高速冲击子弹！

　　千钧一发之际，利奥的意识比身体要更快行动——那是他在实验室里“获得”的为数不多的有用训练。
　　那一刻，仿佛连时间都变得迟滞，本该无法用肉眼所捕捉的黄铜外壳子弹们，在他的意识里一颗颗地呈现出来，鲜明得就好像躺在阿尼亚掌心中的那几颗花生零食，看一眼便可知晓具体数量。
　　每一个子弹上，都有一根笔直的“线”，它们有的瞄准了上方的墙壁（本以为屋主会是个成年人），有的也瞄准了趴在地板上的孩子们的身躯。
　　感受着那刺痛第六感的“线”瞄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利奥绷紧了面庞，然后，他用自己的意识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其中的某根子弹之“线”……

　　砰砰砰砰！
　　四颗子弹在空气中莫名其妙地发生互相撞击，扭曲的灼热弹头跌落在地，愣是一颗都没有打中任何有用的目标。
　　两个堵在门口的枪手男子疑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有了个古怪的念头。
　　【什么情况，我的同事背地里修炼了什么都市传闻的“枪斗术”吗？！】
　　【等等，他修炼枪斗术就算了，为什么要妨碍我对目标进行抓捕射击？难道对方是西国那边派来的……】

　　就在两人互相怀疑对方是“黄昏派来的卧底/同伙”的疑心间隙，利奥将自己手臂上的“线”骤然聚集起来，同时分散开阿尼亚身上那些关系到体重的“线”。
　　——如此一来，男孩暂时加强了手臂力量，获得了近乎成年人的抓握臂力，同时减轻了妹妹的重量。
　　他轻而易举地将阿尼亚从地板上一把搀扶起来，拍着她的背往劳埃德先生的主卧室一推，急吼道：“快躲进去！我来对付他们！”
　　【如果福杰真的是厉害的外国特工，应该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加装点什么防御设备吧？】
　　【就算没有，我之前在参观新家时就被带着看过了，那个房间的窗户有做防盗加固，外面进不来，只能从房间门进出。阿尼亚躲进去的话，只要我守在门口就谁也进不去！】

　　“利奥……”
　　一下子变得身轻如燕的阿尼亚眼含热泪地想要说点什么，却读取到了这一刻利奥那坚定又深沉的惊人决心，熟知兄长脾气的女孩儿当即闭嘴，咬着唇转身就往主卧的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门外的抓捕者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估计只是这一批枪械出问题了。”
　　“可恶的后勤部门到底贪污了多少油水啊？连武器的基础保养都做不好吗！”
　　“客厅里只有一个小鬼而已，大家一起上，抓住他！”
　　“他就是'黄昏'？”
　　“哥们你脑子进水了吧，‘黄昏’绝对是个成年人啊！”

　　门外的壮汉们一拥而上，初步目测至少五人。
　　瘦弱的金发男孩子在这些壮汉面前，甚至都没有成年人的一条大腿要粗壮，属于被踢一脚就会肋骨骨折吐血的弱鸡小孩。
　　但利奥还是义无反顾地抬起了手，张开手指对准这些不速之客，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像是没看到这蝼蚁和大象对比的一幕，而是某些……更加空洞虚无的东西。
　　下一刻——利奥在一瞬间，攥紧了面朝敌人的五指。
　　空气都为之扭曲。

　　本该质量不错的客厅天花板瓷砖轰然坍塌，重重地砸在了这几个男人的脑门上，仿佛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走过了几十年的质量使用安全期限。
　　然而没等几人反应过来，他们脚下的大片木地板也几乎是同一时刻急速腐朽、垮塌——他们的小腿部分和双脚都被卡在突然凹陷的地板坑洞里了！
　　“‘黄昏’好卑鄙，居然在自家客厅入口设置了陷阱！”为首被天花板吊顶砸得一脸灰的男人破口大骂，“算了，快朝那个小鬼开枪！”

　　事实上，不需要敌人的提醒，通过操纵建筑用具的“线”来释放出“连环陷阱”的利奥根本不看先前那一招的战果如何，早已转身就跑。
　　只见他双手在长沙发的椅背上用力一撑，宛若一只身手矫健的羚羊那样翻身飞越过沙发，同时男孩的眼角余光注意到阿尼亚此时已经快要接近主卧室的大门了。
　　他不再犹豫，当如同猫崽那样轻巧落地的同时，甚至就连飞扬的金发都尚未落下，利奥便以手猛拍地板一下！

　　刹那间，仿佛有海浪涌来，以那只手掌的接触地面点为圆心，整个客厅的地板都呈现蛛网状裂开。
　　当一路裂开的地板“浪潮”狠狠地打过去时，好不容易从腐朽地板坑洞里爬出来的袭击者们又是一个平衡失去，如同冬瓜般第二次摔倒在地，然而在仓促间，他们依旧疯狂地向着蹲在地上的金发男孩不断开枪、倾泻子弹！

　　【这些人真是疯了！对我和阿尼亚这样无害的孩童也初一见面就要毫不留情地下杀手吗？】
　　利奥的额头上渗出了些许冷汗，高强度操纵异能对他如今的幼童躯体而言是很大的负荷。
　　但他此刻还无法停下战斗的脚步。
　　【因为……我必须要守护阿尼亚！起码也得坚持到福杰那个充满罪恶的男人到来以后再说！】
　　他非常恼怒地想着，之所以在心里痛骂劳埃德那个其实也挺无辜的伪装者养父，倒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感到痛恨。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张沉重的、实木的宽大茶几桌子被利奥双手握住了一根桌腿。
　　脚下踩稳，髋部转动，背部发力……
　　紧接着，这张桌子被男孩子直接徒手掀飞，隔着沙发扔了过去！
　　“喝！”
　　就好像——那不是一张将近七八十斤的实木桌子，而只是一根写作业的学生铅笔、亦或者一个吃饭用的小银勺。

　　“什么！何等神力！”
　　袭击者们不得不调转枪口，对着那张半空中的桌子拼命开枪，试图令它在落地以及砸到自己等人身上之前便先碎裂开来。
　　然而，有一个更大的黑影从半空中笼罩住了将近四分五裂的实木桌子了。
　　“那是——”有人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而来、飞在半空的……是沙发。
　　同样被掀起来的沙发飞在半空，金发飞舞的利奥则是如同即将捕猎的野兽一样四肢张开，死死地趴在沙发上，借助碎裂的桌子和沙发来阻挡那些射击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子弹。
　　下一秒，半空中的重物们在重力的影响法则下，一起下坠。

　　轰隆！
　　仿佛整栋楼都为此跳了一下。
　　超过百斤的长沙发伴随着炸开的木屑，如同铁锤一样重重地砸落在敌人的血肉之躯上。
　　“哈！！”
　　被砸中正中心的两个袭击者两眼一翻，一大口鲜血吐出来，身躯里传来了古怪的断裂声响，显然是遭受了致命伤。

　　然而利奥那明明还是个年幼孩子，目睹了自己亲手造成的一切血腥后，丝毫不为所动！
　　——进入狩猎状态的荒野猛兽会一直疯狂的发动攻击，直到确认杀死所有猎物方才停手的。
　　【是你们先闯入这个家的！】
　　男孩子浑身蒸腾着热气，面对剩下几个被压住手脚或者腿的敌人，只见他合并食指和中指——在只有异能者所“看见”的那个状态中，无数的、锐利的暴虐之线在这一刻汇聚到两根手指尖端。
　　“剑”就此形成。
　　那样的身姿和意志，就好像……在挥舞着血腥长剑的狂战士一般。

　　此刻的利奥，决心要斩断剩余几个敌人的生命……但凡看过他释放异能的敌人，必须死去才能保密！
　　——先前的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那是在逃离实验室途中应付派来的追兵路上，被迫反杀的战绩。
　　其实阿尼亚也知道这件事。
　　但她并没有嫌弃自己的哥哥或者举报他，而是在事后抱着利奥的双手失声痛哭。

　　可是利奥并不后悔做出的那个决定。
　　【在这样糟糕的世道上，倘若决心要守护什么人……我们这些孤儿，又没有大人护着，就必须要自己付出代价。】
　　【如果必须要让双手沾血才能活下去，就让我来做这件事吧。妹妹她只要能够幸福自由地活下去——就足够了。】

　　这是他的狩猎，因为年幼的异能者早已被擅闯家门的敌人挑衅所激怒。
　　利奥猛然挥动指间的“线之剑”，迎着那个被压住双手以至于只能露出无助又惊怖神色的敌人面前，面无表情地斩下去——
　　【等等，福杰那家伙……倘若看到尸体的切割伤势，会怎样思考？】
　　一个有点不太和谐的念头，在这个紧要关头，悄然闯入了男孩的内心。

　　【“利奥，你来到福杰家，那就是我劳埃德·福杰的孩子了。以后有什么麻烦或者困难，尽管告诉父亲就好。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呢。”】
　　【“那我们就……一起面对命运吧。”】

　　记忆中，那个长相与自己非常相似的成年男人是如此微笑地说出了誓言。
　　语言的重量压在了男孩的心上，利奥不自觉地为那样的自信风度和决心而感到目眩神迷。

　　倘若说先前只是怀疑这个养父是否合格仅仅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程度而言，但在被阿尼亚告知，知悉对方是个西国特工的真实身份后，利奥就对于劳埃德先前说过、承诺过的一切事情都表示怀疑。
　　【满嘴谎言的骗子！我本来觉得他还不错的，没想到也是个可恨的大人！】
　　利奥愤怒无比地想，他的鼻尖有点酸，那是发现自己被欺骗后的恼怒。
　　【可是牛排……很好吃。是我离开原本的故乡，在实验室受尽磨难和在孤儿院之间流转这些年以来，吃得第一顿那么好吃的肉。】

　　男孩忽然想起了昨晚一家三口坐在明亮的餐桌前吃饭，阿尼亚笑得很开心，而他始终注视着劳埃德。
　　那个男人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也冲利奥露出了些许温柔的微笑。
　　【大人世界的恩怨我不懂，也不想理会。但我只是……我只是想要……】
　　【和阿尼亚一起有个家罢了。】

　　啪——
　　原本致命的“线之剑”散开了，转而分摊到手掌上，大幅度削减杀伤力和穿透性。
　　利奥一巴掌拍在那个敌人的脑门上，直接将这个成年人当场拍成了植物人。
　　在最后一瞬间，他放弃了原本的杀人计划，转而将这剩余敌人直接徒手拍碎额前叶，变成植物人的程度。
　　【应该可以伪装成被重物砸成白痴的样子吧……】利奥自己也不太确定地想。

　　好不容易解决了客厅的这一波敌人，其实时间并未过去太久，利奥忽然听见身后的阿尼亚发出了惊呼。
　　“利奥！救我……”
　　他连忙回头，却看见是新的敌人从窗户外爬进来，一把捞起正好路过躲藏的阿尼亚，旋即抱着这个孩子从窗外跳出去了！
　　“混蛋！”
　　原本还在气喘吁吁的利奥，那双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正要冲向窗边抢回妹妹，不料碎裂的沙发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攥紧了他的脚踝！
　　噗通！
　　失去平衡的利奥不慎摔倒在碎裂的众多家具和敌人身体上。

　　“抓住你了，小鬼！”
　　那被诸多重物所掩埋的幸存敌人瞪着淌血的眼睛一下子坐起身，四肢并用，直接从后面勒住了男孩的躯干和脖颈，同时那人用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他的喉咙。
　　“不要小看大人的生存能力啊！”那个满头是血的大叔咆哮起来，旋即猛然用自己的躯干体重死死压制着年幼的金发男孩在地上无法动弹。

　　碎裂的砖瓦划破了利奥的面颊，鲜血和灰尘糅杂在一起，在几乎被敌人活活捏断脖子的窒息和眩晕中，利奥布满血丝的蓝眼睛始终绝望地望着敞开的窗户方向。
　　他小小的手挣扎着试图摸向那近在咫尺的手腕，试图利用“线”去切断敌人的肢体，手指却只能徒劳地在那布满汗水和血液的多毛手臂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皮肉割伤。

　　随着脖颈处的窒息感愈发剧烈，利奥眼中整个世界的“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扭曲。
　　【被收养以后，我竟然开始变得软弱了，真是心慈手软，早知道刚才就该把所有人都杀死！】
　　【……果然，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无能之辈而已。】
　　男孩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喟叹。
　　下一瞬间，他的世界陷入黑暗，仅存的意识也彻底沉入了看不见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