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第一章
“小苏大夫，去山里采药啊？”
迎面何来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吟吟的回道：“是的，趁着现在早，早去早回。”
少女皮肤白皙，眼睛又黑又亮；一身和村里人不符合的湛蓝色裙子，乌黑的长发用用一根乌木发簪固定，剩余的部分在脑后编了一个麻花辫，发尾用丝带缠着，很是飘逸好看。
黄婶子心里暗暗骂了句狐媚子，嘴上却道：“那敢情好啊，多亏了小苏大夫每日都这么幸苦，不然我们这些老骨头的上了年纪，连个看病的地方都没有。”
她眼珠子一转：“小苏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小顾那孩子虽说是你师父的孩子，但你一个女孩子带着他还是不太方便的，婶子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玖苏是小西村村里唯一的大夫。
所以哪怕对玖苏一个女孩子却学着男子抛头露面在外行医颇有微词，明面上大家都会称她一声“小苏大夫”。
若是从前，黄婶子是不敢这样和玖苏说话的，可现在不同，玖苏满十八岁了。
天宁朝是最近几年才算安定平稳，连年的战火不仅让百姓生活水深火热，更是导致大量的人口锐减。为了促进人口的增长，宣明帝在世时就颁布了一项制度，女子十三岁可婚，男子十五岁可婚，且女子十八岁男子二十岁还未婚配者，将有衙门进行强制婚配。
哪怕寡妇孀居，在丈夫孝期满一年，也必须重新婚配！
玖苏并不是从小在小西村长大的孩子，而是半年前顾大夫外出采药从路边捡回来的。
她温柔有礼，长得漂亮，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穿得起的，还以为她是哪家大户人家的跑出来的小妾或者小姐，不敢打她注意。
但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玖苏依旧在顾大夫的家里呆着，也没听说哪家大户人家丢了小姐小妾的，村里人的心思便渐渐活络了，尤其是黄婶子。
黄婶子家里有一个生病烧成傻子的傻儿子，所以哪怕儿子已经二十岁了，黄家在小西村也算有些家底，也没有人愿意把闺女嫁给她家。
而玖苏要在村里定居，顾大夫疾病离世，一个柔弱的女子带着比她小不了几岁的男孩生活，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淹死她！
再加上玖苏年满十八，若是再不定下来，衙门指不定给配一个死了婆娘的老鳏夫，或者打死婆娘的嗜赌成性的烂酒鬼！
那还不如给她家傻儿子当媳妇呢！
玖苏哪里不知道黄婶子打得如意算盘？一想到黄婶子家留着哈喇子随处屎尿的傻儿子，她就觉得一阵头疼。
“多谢婶子替我考虑，只是我和铁蛋哥确实没有这个缘分。”玖苏道，“至于我的事情，就不劳婶子费心了。我还得处理草药，就不打扰婶子干活了。”
黄婶子看着玖苏身影，呸了一口，嘀咕道：“装什么呢，还瞧不上我们铁蛋，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背地里还不知道勾|引了几个男人，恐怕顾家的一大一小都钻过被窝呢，装什么清高！”
黄婶子的丈夫周大武有些听不下去：“好了，铁蛋那个样子，小苏不愿意也是正常的，她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也不容易，少说两句。”
黄婶子啐道：“还孩子呢，小空也快满十四知人事了，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要是没钻过人家被窝，顾家会愿意平白养着她那么久，还把看家的本领都交给她？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那狐媚子手段高着呢，端的会装可怜博同情，勾得男人为她欲/罢/不能，恨不得心肝儿都掏出去哄她开心……”
“好了！”周大武拔高声音，“越说越不像话！”
黄婶子声音高亢：“你一直帮她说话是什么意思？周大武，别告诉老娘你对那个婊/子起了心思！你、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铁蛋狗蛋吗，你不是人啊！”
玖苏走路的脚一顿，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听力太好了也不是件好事，就像现在，都走老远的路了，还是能够听到黄婶子和周大武的吵架声。
玖苏已经习以为常了，除非她找一个男人嫁了，不然这样的无端的猜测会一直伴随她并且越演越烈，就算她心里强大不在乎流言蜚语，衙门那一关也过不去。
她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收起来。
约莫走了两刻钟，玖苏停下了脚步。树木葱郁，鸟鸣不断，口气里是饱满的水汽，听说林子深处还有野兽出没，胆子小的人连进都不敢进去！
玖苏经常来此处采药，倒是不觉得害怕。从背篓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锄，玖苏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药材，找到后将它们刨出，扔进背篓。
等到背篓差不多挖满，玖苏揉了揉酸痛的腰，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来喝水休息。
嘭一声响，玖苏的水壶都吓得扔了出去。
“谁！”
回答她的是树林中的鸟鸣。
玖苏暗暗戒备，从怀里摸了三根银针，良久没听到人回答，但玖苏并没有放松精神。
空气中传来的淡淡的铁锈味告诉她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幻听！
这里除了村里打猎的猎户就只有自己会来这里采药，而刚才那个声音，明显是皮肉撞击在树干上的发出的，猎户知道自己，那撞上的又会是什么呢？
人？
或者野兽？
玖苏小心翼翼的走向声音的位置，越是靠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浓。她观察着四周，突然，一抹红色的布料吸引了她。
走近一看，但见一个被染成血人的男子倒在地上。而红色的布料也并非是衣服的眼色，而是被血染红之后的颜色。
上方的陡坡粘着未干涸的血迹，想来男子因该是倒在上方，又从陡坡上滑下来，这才导致自己发现他。
只消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人伤得很重，即便不死也离死不远了。如果不马上处理，他很快就可以去地下报道！
玖苏果断的转身。
若是倒在地上的是一只小猫小狗小雀儿，她绝对毫不犹豫的选择治疗，人的话就算了。这人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刀伤，要么是遭遇仇杀，要么是追杀别人，不论哪种，以后都是数不尽的麻烦。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救、救我……”
血人声若蚊蝇，“姑、姑娘……”
玖苏的脚步顿在原地，就还是不救？
只是一瞬间，她做好了决定，头也不回超前走了。
血人无力闭上双眼。
要是有眼尖的定然会发现，玖苏的步子每一步都走得极有规律，百米的距离转眼及至，同样的距离来时用了两刻钟，回去时用了不到半刻钟。
“周雄大哥，周雄大哥，在家吗？我是玖苏。”
一个身材魁梧，头上系着两指宽的灰布抹额，四方脸，颧骨很高，他一开口就像一口大钟，震得人耳朵疼。“小苏大夫，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玖苏把自己采药时遇到男人的事情和周雄说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我想请周雄大哥帮我把人给背回来。”
小西村的村民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淳朴的热心肠的，当初的顾大夫是这样，周雄也是这样。
玖苏这样一说，周雄一口答应下来：“说什么帮不帮的，小苏大夫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走，我这就去和你把人带回来。”
玖苏带着周雄返回树林，血人已经昏迷了，将人扶在周雄背上，玖苏捡起自己采药的背篓和药锄跟在后面。
小西村的村民看到玖苏和周雄带着血人，惊讶道：“小苏大夫，这是？”
玖苏言简意赅：“路上捡的，但失血过多，再不治疗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
采药的地方离村子算不上远，但是带着一个背着一个成年男子也算不得轻松，好在周雄是村里的猎户，常年打猎，打到的猎物都会趁着新鲜扛到镇上去卖了，体能好，不然带回这个血人还真够呛！
周雄把人放在榻上，血人闷哼一声，这才注意到他染湿的后背。
在周雄诧异的目光中，玖苏一手拎娃娃似的给人翻了个面：“周雄大哥，麻烦你帮我烧点热水。”
“好。”
玖苏将药箱搬出来，熟练得将需要得工具摆好。
她拿出剪刀，将年轻人的衣服一点点剪开。有些地方血迹已经干涸，需要将衣服和皮肉分隔开。
等周雄带着烧好的热水来，玖苏用毛巾打湿，浸润干涸的血迹，这才将衣服分离。
“周雄大哥，麻烦你帮我摁着点他，他的伤口太深了，只靠止血药怕是止不住，我需要烙铁烫伤口！”
温热的毛巾将血迹擦去，玖苏用刮刀将青年人的腐肉刮掉，再将烧红的烙铁烫焦伤口。大部分伤口还好，最重的一道是在青年人的背上，从右边肩胛直接划到左边肋骨，直接能够看到里面的骨头！
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油脂味，周雄胃液翻涌，玖苏肚子则是咕咕叫了起来。
周雄：“……”
玖苏脸色一红，解释道：“我今早出门的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周雄大哥见笑。”
周雄道：“我连看都不敢看，小苏大夫一个女子，不害怕吗？”
玖苏道：“见得多了，就不害怕了。”
周雄光是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更别说还要动手处理。面前不过十几岁的少女面容沉静，一丝不苟的做着事情。周雄顿时觉得有些惭愧，他挺直胸膛，人家一个姑娘都没害怕，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害怕的？当下不再分心，专注的摁着人。
没有麻沸散，生刮腐肉、烙伤口，那疼痛感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下来的。年轻人不住的挣扎，力气也大得出奇，哪怕周雄这个天天上山打猎一身腱子肉的大汉，也按不住他！
“若是不想死的话，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听到了玖苏的话语，年轻人的挣扎明显弱了很多，周雄按住他轻松了很多。
周雄惊讶的看着玖苏，但现在正直关键时刻，哪怕心底有疑问，他也不敢问出口。
玖苏道：“周雄哥想问什么就问吧，这点小伤口，没关系的。”
你管生刨腐肉，烙铁烫伤口叫小伤口？周雄压下心底的叫嚣道：“他能够听到啊？”
玖苏道：“不一定。”
“啊？那刚才怎么说了一句话他就？”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会让身体进入深度昏迷，但是当有外来东西想要伤害的时候，身体还是会下意识的作出反应，所以你摁不住他。但如果这个动作的目的是为了救他，他的意识自然也会控制身体的反应。”
“呃……”周雄想要挠挠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摁着人，只好侧过下巴在肩上磨了磨。
玖苏想了想，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他知道我在救他，所以控制住了。”
周雄这下明白了。
玖苏将药膏涂好，纱布把他裹成粽子。
“好了。”玖苏清理着工具，“刚才闻到烤肉的味道我都感觉有些饿了，我去做个带哨子的面，周雄大哥要不要来一碗？”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周雄顿时想到刚才的场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了，不了，小苏大夫好意我心领……”了字还没说完，就捂着嘴巴跑出去。
“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