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园三幢》小纸伞遮雨也遮月光

4、单园201

　　最近单园得流感的小孩儿越来越多，再加上照顾他们的老人，诊所里每天都人满为患。大妈自己也感冒着，穿梭在各个需要打点滴的床位，没空照顾她两个娃。但大儿子，眼看今年就要奔三，小闺女桓桓还在上小学。两人总归凑不到一起，好不容易哥哥这次回单园了，桓桓也愿意主动跟他亲近，但总是待在一块没半个钟头就大吵一架。一般都是以妹妹的鼻涕眼泪加哥哥的冷眼旁观收尾。
　　“我先给你三个糖，再给你三个，你现在有几个？”
　　“你没给我糖。”桓桓趴在唯一空闲的病床上，小腿故意晃来晃去。
　　“假设。”跟她讲话的哥哥头发乱糟糟，还穿着睡衣。
　　“我去超市的时候，小陈哥哥总给拿好吃的糖！”甩开摊在床上的暑假作业，桓桓激动地挺起身子，讲起小陈哥哥免费的糖，打开了话匣子。
　　“那你找他教你写数学题。”贺三缘眼皮半阖，他是没有耐心听完故事。
　　“你不是我亲哥哥吗？”桓桓也急了，小孩儿掉眼泪像玩游戏，说来就来。
　　“我不知道，你去问你妈。”贺三缘的表情可并不像开玩笑。
　　“三缘！”大妈及时制止了又一场悲剧。说瞎话的人眼都不眨，转身进里屋换衣服。
　　大妈指挥大儿子去看柜台，打点滴的走了几个，她忙着去收拾床铺回收药瓶，小桓桓自己又恢复好了，趁着妈妈干活偷摸打开平板。一辅导作业，她就得跟哥哥相处，她想说的哥哥会无情打断，以前她想让哥哥注意，能做到只有掉几颗珍珠，至少还是有点用的，哥哥会放下手机或书过来摸摸她脑袋。她平时安静着，哥哥绝对不会这样做。
　　“我想吃糖就去找小陈哥哥。”桓桓愤愤不平地嘟囔。
　　下午六点左右，贺三缘在太阳落山前整理完药单，没人喊他了，困意逐渐上头。
　　好巧不巧，来了个顾客。
　　“眼药水有推荐的吗？”喜君只有去年冬天来诊所买过退烧药，那时候店里只有大妈一个人。单园的诊所在近周算是名声在外，老小区的二三十年的私人诊所，服务和价钱都令人安心。
　　贺三缘没看她，只是从身后的柜子取了一盒药，然后随手放台面上。
　　喜君怀疑是自己声音太小，提起口气重新描述：“最近眼球很干，有点刺痛，想买个见效快的眼药水。”
　　男生还是固执地把药盒摆在她前面。“见效快的会有副作用。”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解释。
　　“眼睛干不就是滴眼药水吗？”喜君不得不直视着他，身上灰色的POLO衫揉的皱皱巴巴，还飘来一股淡淡的香烟味。
　　好像......不太靠谱呢？是诊所新雇的小工吗......
　　“什么病都可以吃药的，包括眼睛干涩。”贺三缘坐回小转椅，皱着眉毛打量一眼。反正他也习惯了不被认可，所以这样的质疑完全没所谓。
　　“那，”喜君点点头，拿起薄薄的药盒，“要这个，再拿一瓶温和点的眼药水吧。”
　　贺三缘按指令递给她一瓶效果最好的，结账时，他却指了指另一边的二维码。 “可以加个好友，这板药吃完了记得续上，才有用。”这是大实话，这种药都要吃完一个疗程，但看着女生犹豫的表情，他补充说：“加了好友会给你优惠价。”
　　喜君骑虎难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却想不出拒绝的话术。
　　也许是自己小题大作，喜君轻叹，还是解开了锁屏。
　　她在这里生活，但内心却并不觉得自己是单园的人，她迟早还是要回到老家，回到那个狭小破旧、弥漫着黄烟的乡镇去。她只是在这里飘荡，无法放心地栖息在任何一处角落。大概率会把这里的很多人或事都忘记，就像是没人会记得她一样。喜君更情愿分出剩余的时间安抚自己，而不是去找别人诉说，因为没人可以感同身受，大多数会把这样的故事当做无关痛痒的谈资，再跟朋友聊天说地时突然记起“哦对了，我还认识这样一个人.......”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个顾客。贺三缘打开聊天界面，是一个色彩浓烈的头像，点开才发现，一条橘黄色斑点的金鱼在水藻间游动，深蓝色的湖底让整个画面暗了下来。
　　他单指快速打字，【贺三缘】，只发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