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72、第 72 章

　　简易早上是被身上的酸痛折磨醒的。

　　他睡觉不安稳，就算睡着了也喜欢左翻一个身右翻一个身，为此余亦时在夜里没少给他盖被子。

　　睡眼惺忪中他发现自己背朝着余亦时，下意识左手垫在身侧想翻过去钻进他怀里，身上剧烈的疼痛直接把他惊醒了。

　　“嘶……”

　　简易费劲全身力气才勉强正躺着面对天花板，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在此之前，他想过疼，最疼也不会超过骨折的那种疼。但他发现，现在身上的这种疼和骨折的疼是不一样的。

　　胳膊、腿，四肢酸痛，像是跑了一晚上的步，一点都动不了。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些地方，是……

　　简易看了眼自己平躺着的姿势，有些绝望。

　　“醒了？”

　　余亦时听到了简易的呼气声，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嗓子有点哑。

　　见简易一动不动，余亦时撑着头起来，要去捏他的腰：“是不是弄疼了？”

　　“别碰！”简易受不了地叫了一声，成功阻止了余亦时那罪恶的手，“你是不是要搞谋杀啊？”

　　“这样会很难受，我昨晚学了一点按摩手法，应该能起到缓解作用。试试？”

　　“余亦时，你有毒吧……”

　　昨晚结束都已经是凌晨了，简易完全失了力气，洗澡和后续处理都是余亦时抱着他去的。这样的场景下他居然还能抽出空来学按摩？

　　简易无力吐槽他，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只好点头，“那你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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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男朋友是学霸也是个优点。余亦时把简易安排好后，跟着网上的视频看了几分钟，挨不住困意很快也睡了，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视频里的每个穴位。

　　简易趴在床上，任由余亦时给他按揉。别说，好像还真的有点用。四肢渐渐恢复力气，简易抬手活动了几圈就要下床。

　　余亦时捉住他的脚腕，重新把床帘拉好，声音低沉：“估计会肿，涂个药吧。”

　　简易脸上腾地升温，双脚乱蹬：“不、不用！”

　　“下午还要坐两个多小时的车。”余亦时说，“怕你受不了。”

　　“……”简易伸出一只手，“那你把药给我，我自己来。”

　　“我帮你。”

　　-

　　两人起床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中午和白榆于泯星在食堂吃了个饭，差不多就要到离开的时间了。

　　白榆和于泯星就是桉城本地的，不需要人来接，他们坐公交就能回去。

　　两人站在训练基地门口，看简易和余亦时把行李放入汽车后备箱。白榆朝他们一笑：“微信常联系，我们暑假见！”

　　于泯星：“一路顺风。”

　　“暑假见。”余亦时说。

　　简易只是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两个多小时的路程里，他从一上车就戴着耳机闭上眼假寐，直到司机把他们送到北极星区门口。

　　电梯里，简易按下19层，很平静地开口：“简洺禹他们要回来了，我得先把这里的东西带回去，不能让他起疑。”

　　余亦时点头，他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简易说，“我回去收拾下，行李正好也没拆。他们中午的航班现在应该快到了，我怕你会被他们看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电梯安静上行，余亦时默然几秒，握住了简易放在行李箱上的手。

　　“高考完之后，我们出去租房。”

　　离开他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们过一辈子。

　　简易向上牵了下嘴角，在电梯开门之前亲了一下余亦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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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东西本就不多，简易很快就收拾好了。

　　拿走了原本不属于这里、多余的东西后，房间都显的有点空。

　　简易盯着这里看了一会，又神经质地把整理好的东西重新拿出来摆好，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拖着行李箱回到绿芜边那幢别墅前，推门而入。

　　客厅里就只有简洺禹一个人，简易把箱子拉到墙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简洺禹把手上的一张A4纸推过去：“钢琴，我还是会找人重新定制的，作为你的生日礼物。”

　　“对了，你们这次英语竞赛，前三名保送哪个学校？”

　　“剑桥。”简易冷冰冰地回答。

　　-

　　简洺禹回来了，简易就自然没理由和余亦时一起坐公交上学，还是由李泞送他去。

　　巧的是，简易下车时，在大门口看到了余亦时。

　　他愣了两秒，跑过去：“你怎么在这？”

　　“在等你，”余亦时说，“算了下李叔送你来的时间，早出门了十几分钟。”

　　余亦时的视线移到简易的眼眶周围，眼底有不明显的青色，眼睛里有红血丝，看上去只睡了几个小时。

　　“昨晚没睡好？”

　　“简洺禹只要一回来第一晚我就肯定睡不好觉。”简易翻了个白眼，“被秋荷和他一起念叨到凌晨一点半。”

　　上楼前，余亦时说了一句“你先上去”，然后转身去了食堂方向。简易不明所以地先上楼，没过一会，余亦时把两个温热的鸡蛋放到简易桌上。

　　“敷眼睛。”

　　简易和余亦时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柯景特地用了早自习的时间说了他们英语竞赛的事。

　　“这次竞赛啊，我们班两位同学有很大几率可以进前十。”柯景笑道，“简易，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光辉事迹了，连考核官们的考核制度都猜出来了。”

　　a班众人还在云里雾里，柯景笑容满面地和他们说了全程，大家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去了，这是什么顶级预判？”孟翡一脸崇拜地回头，“这难道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许愿踢了一脚他的凳子：“什么破烂引用。”

　　简易兴致缺缺地撑着下巴，想等会要用什么借口去办公室。

　　“简易，英语郭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柯景踩着早自习结束铃声往办公室方向走，招呼简易，“快点过去。”

　　在这种时候老天就显灵了，简易扯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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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郭沁年正在改她不在的这一周a班人的英语作业，看到简易来了，抬头：“竞赛结果已经差不多要出来了，据内部消息，你应该是第一名。”

　　“保送机会拿到手喽。”郭沁年止不住笑，“简易，你算是我带过的学生里运气最好的，还没到高三就获得了保送名额。”

　　简易垂着眼站在办公桌前，看到了一沓试卷上课代表贴着没交作业的人的便签纸。

　　-简易，余亦时（英语竞赛）-

　　简易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想去揭那张便签。

　　郭沁年说的有些口渴，伸手去拿放在桌边试卷堆旁边的保温杯。

　　便签过了一周似乎也失去了粘性，被人轻轻一碰，就颤颤巍巍地掉了。落入一个郭沁年用来放各种杂物的箱子里，消失不见。

　　简易抓了个空。

　　“我也没什么事，不过你回去和余亦时说一声，这周该补的作业还是要尽快补上。”郭沁年挥了挥手，“回去吧。”

　　出门右拐，简易直接走进了柯景的办公室。

　　这会时间还早，其余的老师早上没课都还没来或者是去食堂吃早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

　　“诶，简易？”柯景从教案中抬头，“英语老师怎么说，是不是竞赛结果出来了？”

　　话音刚落，郭沁年从旁边的办公室推门进来，举着手机：“出来了出来了！简易第一！余亦时第三！”

　　“哎呦，两个人争气啊！”柯景一拍桌子，“你俩真是，保送机会都拿到手了，不愁了。”

　　郭沁年点头：“是啊……哎我还有a班课，我都差点忘了，没事你们继续说事啊。”说完她拿着手机走了，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柯老师。”简易平静地开口，“我要放弃保送名额。”

　　“……什么？”

　　柯景没想到刚替眼前这个学生高兴他拿到了这个许多人争破头想拿也拿不到的名额，他居然自己放弃了。

　　她以为是年轻人一时冲动，想开口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简易啊，你……”

　　话刚起了个头，她听见简易和她说：

　　“老师，我要转学了。”

　　这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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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简易之后，柯景的心情久久不能回神。

　　简易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了，运动会还替余亦时跑了3000米，甚至拿了第一，还参加了英语竞赛，获得了剑桥大学的保送名额。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好到连柯景都差点忘了，简易是中途转学过来的。从转过来第一天简易就和她说过，不确定会在这里待多久。

　　时间确实很长了，长到大家都默认为他会一直在这里，直到毕业。

　　她有尝试过让简易回去说服他父亲，剑桥大学是很好的大学，非必要的话，转学的事情要谨慎考虑。

　　可简易只是说，“没用的，老师。”

　　看到简易无力摇头的样子，柯景忽然很惭愧，如果她提前去找简易的父亲谈一谈，事情可能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简易还是摇头。这件事不是通过谈话就能解决的。

　　“没用的。”

　　没用的。

　　谁去都没用。

　　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柯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她最后面对现实，说有空回来看看。

　　简易盯着地面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感受到柯景的视线，他缓慢地点头，只是嗯了一声。

　　但他知道，他应该……

　　应该是回不来了。

　　进教室前，简易用手使劲搓了搓脸，不能被余亦时看出什么来。

　　郭沁年应该是说完英语竞赛的事情了，简易一进门，孟翡就开始吹口哨：“简易牛逼！”

　　“易哥受我一拜！”

　　“以后考英语前拜拜简易，说不定还保佑我及格。”

　　“得了，人家是保送了，你们还得继续！”郭沁年敲敲黑板，“继续听课！”

　　简易从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很僵，余亦时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指，问：“不高兴？”

　　“没。”简易在想他原来演的那么假么，余亦时一下就看出来了。“简洺禹让老柯和我说这节课下课回家一趟，就为了他给我重新定制的钢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这样也好。”余亦时说，“下午还回来么？”

　　“应该不回来了。”简易把口袋里的糖全都拿出来放到余亦时抽屉里，“简洺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一大堆，这些你留着吃吧。”

　　余亦时拿起一个，是一块黑巧克力，纯度百分百。

　　“纯度这么高，不嫌苦？”

　　简易垂下眸光，眼神一颤。

　　他口袋里的大多数都是糖，有巧克力的话也不会是黑巧。

　　这块是……

　　简易想起来了。

　　是他在桉城便利店随手拿的那盒。

　　“我习惯了。”简易侧身收拾东西，把那块黑巧又装回口袋里，“很苦，不给你吃了。”

　　他从一堆糖中挑出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放在余亦时手心里：“这个甜，你吃这个吧。”

　　下课铃声一响，简易就背着书包站起来往门口走。

　　“简易。”余亦时在身后喊他。

　　“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

　　简易停住脚步，把书包肩带往上提了下，没有回头。

　　他怕多看一眼就不想走了。

　　“我走了。”

　　余亦时，我走了。

　　这次，没有明天见了。

　　我们……

　　好像没有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