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忘羡』苦夏》BiscuitNeko

2、第 2 章

　　魏无羡看向蓝忘机越来越红的双眼，回想起蓝忘机其人之气场，外加大多数时候，对方从未给过自己多少好脸色的前提，饶是在乱葬岗上被怨气浸染了神魂，本应天不怕地不怕的魏无羡，也微微颤抖了下魂形，道：“蓝...二公子，你冷静一下？先把我放开呗？或者，你再往后退一步？先给我个容身的地方？”
　　实在是魏无羡所站的位置太微妙，他再往后退一步，就要连人带魂，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刚才魏无羡只是被阳光照到一点，就全身烫到发疼，若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魏无羡怕是真要当场魂飞魄散。
　　好不容易离开了乱葬岗，魏无羡说什么也要继续努力“活”下去。
　　魏无羡这么一说，蓝忘机才发觉，自己刚才一时情急，竟差一点忘了如今魏无羡的处境，他点点头哑声道：“好。”随后他就这样抱着魏无羡，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魏无羡怀中还在流血的身体，嘴唇颤抖，有许多话想说，但还是没有开口。
　　蓝忘机刚才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好似是咬着牙、颤着声音说出来的，都生气到这份上，还要极力忍耐这样的魏无羡，饶是魏无羡平日里最痛恨蓝氏家规，此刻也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姑苏蓝氏的涵养。
　　见魏无羡暂时安全，蓝忘机放下环抱住魏无羡的手，越过魏无羡走向了窗户，将其全部关上。静室突然被黑暗完全吞没，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这于魏无羡而言不是什么问题，乱葬岗不仅比未掌灯的屋子黑太多，还有无时不刻躁动的怨气，如今只是安静下来，魏无羡的夜视力本就很好，又在乱葬岗上呆过，身为魂体，看什么都如白日一样清楚，只是苦了蓝忘机，他关好窗户走到了烛台旁，却不知该不该点灯。
　　魏无羡瞧见蓝忘机面露纠结，道：“蓝二公子，你若想点灯那就点呗，不用顾虑我，我站远一些，应该没事。”
　　说完，魏无羡为了让蓝忘机放心，同时也想让他们先保持一下距离，抱着自己的身体自觉地站远了一些。
　　蓝忘机虽修为极高，外出夜猎也去过许多极暗之地，此处又是蓝忘机自小到大居住的静室，可他方才亲眼目睹阳光光线，对魏无羡的魂体造成伤害，蓝忘机实在不敢想象，若是他一点灯，魏无羡突然消失在他面前，那他要如何是好。

　　魏无羡见蓝忘机依旧一动不动，再度劝说道：“蓝二公子，你别纠结这个呀？别说你从小到大外出除祟很多次，你多少也了解一点话本故事吧，你何曾听说过，非人之物会畏惧房中普通的灯盏烛火？来来来，把灯点上，看在我等下可能要被你赶尽杀绝，亦或是轰出云深不知处的份上，再让我好好看你一眼，权当给我个怀念旧同窗的机会。咱俩数月不见，虽然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上次咱俩还一起杀了岐山温氏的那只大王八呢，你对我不至于这么绝情的吧。”
　　蓝忘机听了这话，身形一颤，但他还是勉强站稳脚跟，沉默着将烛火点燃。
　　魏无羡见那不住跳跃的火焰，好似对他没有恶意，就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看来话本上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魏无羡虽已经成魂，可烛火并不会对魏无羡造成任何伤害。
　　魏无羡抱着自己的身体，就着烛火也看清，如今静室的地面上，东一道西一道，全都是血痕，蓝忘机的白衣也从前胸到小腿处，沾满了凌乱无章的鲜血。
　　魏无羡再抬起头，就瞧见蓝忘机的脸色，实在是相当难看——
　　额头似有青筋暴起，全身微微颤抖，眼眶泛红，这表情，跟当初魏无羡在藏书阁里，用春宫图逗弄蓝忘机，反而被他识破之后，并无太大区别。
　　可魏无羡发誓，虽然两次都是魏无羡的错，可这一回真不是魏无羡故意为之，谁承想他居然能被蓝忘机，从乱葬岗上召唤回来？
　　但事情与魏无羡脱不开关系，于是他诚恳道起歉来：“蓝二公子，真的十分抱歉，你别生气，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会帮你把静室清理干净！和我来之前一模一样！”
　　大话说出口了，牛皮也吹上了天，嘴上的漂亮话谁都会说，可魏无羡要怎么做？
　　魏无羡已灵力尽失，若是用怨气....
　　几年前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的课上，讲的那一套怨气的理论，都已经把姑苏蓝氏的老古板和小古板气得不轻，他这次若是用怨气打扫蓝忘机的房间，蓝忘机还不得将魏无羡直接扫地出门？
　　要是晚上也就算了，可外面大太阳好的很，蓝忘机召唤魏无羡回来的时间，简直不要太巧，魏无羡这要是一出去，可就直接魂飞魄散，死透了。
　　魂虽然没了，可魏无羡的身体还在，蓝忘机不会生气到，让姑苏蓝氏将他挫骨扬灰吧？
　　不不不不不，最难的乱葬岗都过去了，魏无羡才不要死在云深不知处啊！
　　好歹也让魏无羡待到晚上再走都行啊！

　　正当魏无羡纠结该怎么办的功夫，蓝忘机突然开口道：“不必。”
　　魏无羡抱着他的身体，饶是听了这话，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蓝忘机等了好一会，也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任何声响，终是忍不住转身看去，就见魏无羡正抱着他的身体出神。
　　蓝忘机闭上眼睛，痛苦地叹了口气，向着魏无羡上前一步，颤声道：“魏婴，你先将身体放下吧。”
　　他以为自己，已对魏无羡释放出最大的善意，可魏无羡在听了这话之后，反而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往后大退一步，道：“蓝二公子，我知道你家屋子的地和你的衣服都被我弄脏了。我说过，只要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会想办法帮你清理干净，你总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给我，就要连我的身体也不放过，想立刻把我挫骨扬灰？”
　　魏无羡说话的功夫，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双目瞬间赤红充血，怨气突然从脚底升到头顶，自他全身逸散开来。
　　蓝忘机急忙伸出手道：“魏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将你的身体放下。”
　　魏无羡的印堂泛上一抹黑色，他抱着自己的身体，指尖凝力，散发出了一丝怨气，然而怨气集中在他的指尖，迟迟没有打出去。
　　天地良心，魏无羡对蓝忘机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如果蓝忘机平时能不要总是张口家规闭口说不，魏无羡也是很想好好和蓝忘机相处。如今人鬼殊途，正邪两道，灵力与怨气互相矛盾，饶是他同蓝忘机有年少同窗之情与玄武洞共患难之谊，可蓝忘机从未给过魏无羡好脸色，今日之事，他二人能不大打出手，都算皆大欢喜。
　　魏无羡又怎敢奢求那幻想的一点点善意？

　　魏无羡咬了咬牙，终究考虑到是蓝忘机，将他从乱葬岗上救了回来，因而收起怨气，道：“蓝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也烦请你且忍我到天黑，入夜后我自己会离开。走之前，我也绝对会将你房间的地收拾干净，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出去之后更不会对任何人言及我见过你，免得岐山温氏再来寻仇。至于衣服，虽然我现在无法帮你清洁干净，但我会记得这件事，有朝一日，我会还你一套全新的白衣。”
　　蓝忘机还没来得及说话，怨气突然在魏无羡的体内暴动起来。
　　之前被百鬼啃噬、刻入骨髓般的疼痛再度袭来，魏无羡痛的想要大叫，可之前魏无羡是在乱葬岗上，那里没有认识他的人，魏无羡不需要在他人面前强做无事，痛就叫出声，不丢人。
　　可魏无羡现在已经出来了，面前又是年少时就一直看他不顺眼的蓝忘机，要是魏无羡在蓝忘机面前暴露弱点，接下来蓝忘机想要制住魏无羡，岂非轻而易举？
　　蓝忘机上前一步，对魏无羡伸出手，颤声道：“魏婴，你听我说，我非是....”
　　魏无羡咬牙忍痛，情绪很是激动，直接打断了蓝忘机的话，道：“蓝湛，今日之恩，魏某来世再报，你，且先放我走....”
　　不知道是不是怨气侵体，让魏无羡的神志短时间错乱了一瞬，他竟看见蓝忘机的浅色眼睛里，似有水光流转。
　　蓝忘机没再说什么，而是突然唱起数月之前，魏无羡在玄武洞枕他腿时，央求蓝忘机所哼唱的曲子。

　　记忆重现，听着这曲舒缓悠扬的歌声，魏无羡慢慢冷静了下来。
　　可魏无羡从被扔下乱葬岗至今都高度紧绷着神经，是以，魏无羡终是失了力气，直直地向蓝忘机面前昏了过去。
　　而方才魏无羡一直紧抱着的身体，也突然飞了出来。

　　蓝忘机这才看清，魏无羡身体的前胸已是破了一个大洞，丹田处也是血肉模糊。
　　他立刻一手用灵力，将魏无羡的身体固定，并缓缓将他落于静室内的地毯上，另一手将魏无羡的魂体抱入怀中。
　　蓝忘机呆呆抱着魏无羡的魂体许久，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而靠在蓝忘机怀中安睡的魏无羡，对此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