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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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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乐
—龚玺
龚玺看着手机屏幕上新收到的短信,号码归属地是北宁市,上一个联系他的从北宁市打来的号码还在他的黑名单里,是温长泽。加上他的名字避免被误会是群发消息,这事儿是温长泽会做的,龚玺随手回了个“新年快乐”就把号码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
村子里信号不太好,游戏加载了不到一半就没了动静,卡在首页看得人心焦气躁,龚玺索性关了游戏穿着双旧棉拖下楼找酒喝。
大年初一,两层高的小楼现在静悄悄的,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小楼外安装了监控,龚玺从冰箱里翻出罐冰啤酒,喝了一口觉得胸口压着的闷气散了一些后掏出手机打开了里面的监控软件。
监控摄像头对着小楼外的庭院,连带着庭院外的一小段水泥路,龚玺躺在沙发上喝着酒看监控,沙发垫子里的海绵碎了大半,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霉味,坑坑洼洼的躺着并不舒服。
龚玺单手划拉着手机往前倒看监控里家人的去向,小而破旧的电动三轮车不在,龚玺的父亲和他的老朋友们钓鱼去了,母亲和弟弟一块儿出了门,路口有人在等他们,都热热闹闹的。
一楼客厅的沙发正对着一面白墙,墙上挂着两张装裱起来的遗照,是龚玺的爷爷奶奶。几年前外地人来村里给他们拍的,专门忽悠老年人,花了小几百块钱。
照片里老爷子和老太太对着镜头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老太太的手上戴了几个戒指道具,身上套了件紫红色针织衫,老爷子的造型要随意一些,他们只给了他一件黑褐色的夹克,看起来都不太合身。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老爷子脸色有些难看,龚玺猜他刚和老太太闹了别扭还占了下风。
拍的并不好,龚玺喝了酒盯着看,越看越觉得两位老人的脸变形了,老太太的身体被拍的太臃肿了,老爷子的脸也被拉的老长。但老太太很喜欢,说是人家特意给他们安排了带妆造和衣服的,几年前他回家时一直拉着他看,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专业团队帮他们拍照。
凉意和涩味从喉咙流进肠胃,龚玺从茶几抽屉里翻出一袋薯片,就着啤酒吃。
监控画面截停在一辆山地自行车出现的时候,车上有一个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水泥路一米多宽,他的骑行速度不算快,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少年意气。
“真年轻啊,谁家小孩。”,龚玺放大监控画面,画质模糊,也只能看见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肤色略深的男生,头发很短,眼生,看不出是谁家的小孩,“西装配山地自行车,挺酷。”
没事可干龚玺又开始看监控,把所有显示有人出没的片段都看了,有种隐秘的偷看别人的感觉,那人在监控画面里出现过两次,龚玺把他出现的片段剪切下来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啊,好像个变态。”
窗户没关,正对着一楼大门的供桌上摆的蜡烛在微风里闪烁一阵,最终气力不支被风吹灭了,龚玺捡起茶几上的打火机重新点着,供桌上摆满了水果吃食,供奉着龚玺的爷爷奶奶的牌位和天地神位。
龚玺盯着老两口的牌位又看了一阵,心里有些酸,他又从冰箱里拎出一罐冰啤酒,关上一楼堂屋的窗户,确定一楼的门反锁着溜达着上了楼。
听说近几年还是有人会在过年期间进人家里偷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手机关了静音,龚玺靠着卧室的窗子看外面的风景,也没什么可看的,一条高速路把只有不到一百户人家的小村子切成了两截,分上寨和下寨。他在下寨生活了十多年,除了房子就是农田和村子后的山。这里的风景是很少变化的,变化最多的无非也就是谁家盖了新房,谁家添新丁,和谁家又有逝者。
啤酒放在冰箱里好几天,这会儿拿出来罐身的水顺着龚玺的手流进他的袖子里,腊月,天还是冷的,龚玺冷不丁被冻得一激灵。
龚玺喝的很猛,没几口啤酒就见了底,窗户上是他被酒气激得绯红的脸色。
他有些恍惚地想着他第一次喝很多酒的样子,好像是奶奶去世那个月的月底,喝了酒的他做了一件很不理智的事,他在一个社交软件上注册了账号,和很多人聊天,来者不拒,然后他就遇到了温长泽,那时候他以为被挖空了的心脏有了新的填充物。
不得不承认有句老话说的对,人在低谷期不能太依赖一个人,也不能随便走入一段感情。
手里的啤酒罐被龚玺捏扁了扔进垃圾桶,“哐啷”一声轻响,喝多了但准头还行,龚玺小声地欢呼:“耶,是个三分球。去他的温长泽。”
房间的窗户斜对着村子里的水泥路,龚玺被酒精糊了脑子,看见一小撮人走近,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他认不认识,龇着一口白牙气势十足地祝福别人新年快乐:“祝大家新年发大财,胃口好身体棒。”
路上的人看到他就乐,是几个老人,龚玺眯着眼辨认,是一个村子里的。龚玺在这生活了十多年,有爷爷奶奶和村子里的老人唠嗑帮他打下的“乖孩子”口碑。
“哟,你也新年好啊,没出去玩啊?”,先开口的是严家老太太,和龚玺家挨得近,“要不要一起去玩啊,我们带你。”
龚玺摆摆手,刚才他喊的声音太大脑子有点晕。
严老太太身边的老爷子看着有些眼生,是住在上寨的,看他摆手以为是拒绝,想想也是,有多少年轻人乐意和老头老太太一起玩。“人小孩儿有自己的伴儿,小老大新年好啊。”
“我家景惟和景策都回来过年了,没事可以去找他们玩啊。”,说话的是个稍瘦一些的老太太,是李家奶奶,也是住在上寨的,“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块儿。”
龚玺不会明着拒绝别人,但客套话随口就来:“好嘞奶奶,有时间我会去的。”即使他的脑子里搜不到任何关于李奶奶说的那两个人的信息。
老头老太太们也走了,下寨很少有人经过,小村子距离县城□□公里远,这里不是去县城的必经之路。龚玺又有些无聊了,打开手机一看有新消息,是工作室的同事。
绒绒:油菜花开了没,发张照片来看看。
龚玺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笑着拍了张自拍发过去。
恭喜发财:油菜花没有,这里只有我这朵娇花。
绒绒:截图保存了,等你和温长泽结婚的时候投屏和大家分享你这朵娇花。
刚喝下去的酒好像又顺着食道反流上来,喉咙也堵得慌,胃果然是情绪器官,龚玺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打字:那没机会了,我们早分了。
席融是个急性子,龚玺一个重磅炸弹炸出了他的语音通话邀请,龚玺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情绪才点击接通。
“新年快乐老龚,”,席融的声音有些闷,听起来活像是他失恋了,“来我老家玩不,我带你滑雪。”
龚玺有些后悔和他说自己失恋的事了,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再说话时语气轻佻:“新年快乐呀绒绒,不打字我都不知道你那个‘laogong’是不是占我便宜,不去了,你老家天天在热搜榜挂着,我就不凑那热闹了。”
席融的思路一下就被他带偏了:“那不是因为我老家的乡亲父老们热情好客么,文旅局新年立大功。真的没有油菜花吗?”
小村子的农田里都种了油菜籽,最近正值花期,席融念叨了很久想看油菜花,龚玺走到窗户对着农田的另一个房间给他拍照,连片的青绿油菜田只有三三两两株开花的。
收到照片后席融的声音里难掩失落:“还得等几天啊,我爸妈让我去相亲。”
话题转的太快,龚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席融接着说:“听说对方也是beta,我姑姑的同事,我不能不给我姑姑面子,好烦。你们为啥分手啊,我嗑的CP居然BE了,那你打算咋办啊?”
龚玺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酒精挥发得差不多了,酒醒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冷淡无趣的龚玺。
“一些无法解决的小矛盾,不合适就分了。不打算怎么办,顺其自然呗,成年人的恋爱只选择不改变~”分手原因不用说与他人听,龚玺提到自己分手了的时候确实有寻求安慰的意思,来得快去得更快,这会儿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
席融和他相处惯了多少也了解他的性格,不再追问:“没事儿,我给你介绍漂亮alpha。”
“哟,那咱俩不就成了相亲者联盟了?”,龚玺轻笑一声,喝了酒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别了,我社恐我害怕。”
席融怪叫一声:“艹,你又对着话筒笑了是不是!我耳朵都酥了,差一点点就提出和你搞BB恋了。”
站久了腿难受,龚玺拉过一边的椅子贴着窗户坐下,看村子后面的山,树林茂密葱郁,远远看着像用色讲究的油画,挺养眼的。
“真可惜,差一点点我就成功了。”,房子后面的水泥路上有小孩儿准备放炮,龚玺伸出闲着的手堵耳朵,“你没出去玩吗?”
对面静了几秒,席融再说话时语气有些急:“我被迫出来相亲了,晚点说,老龚再见。”
电话挂得很快,龚玺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不是很想看新出现的消息。
放炮的三个小孩是从房子后面那户人家里出来的,最小的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大一点的那两个也不过七八岁,看着眼熟。龚玺趴在窗户上问:“你们玩的炮仗能分我几个吗?”
三四岁的小孩怯生生的不敢说话,手里捏着一支点燃的清香的小孩回他:“那你下来啊哥哥。”
“好,等我啊!”龚玺兴奋了,拿上手机跑下楼换鞋,他对即将发生的会让他开心的事都充满期待,尤其是和孩子待在一起。
炮仗的款式很多,龚玺认识的也就摔炮、二踢脚和窜天猴,小孩很大方,两只手捧着任龚玺选,龚玺没怎么玩过,以前过年也只是在楼上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和温长泽煲电话粥。
“那我要两个窜天猴,谢啦。”,龚玺从兜里掏出三个小红包递给他们,“新年好,祝你们快乐长大。”
“哇,红包!谢谢大哥!新年快乐!”,两个大一点的孩子从小在这生活,和龚玺见过几面,在家里长辈的介绍下知道要叫他“哥哥”,有红包收也不和他讲客气,收钱的速度很快。
小的那个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味奶味,揪着身边人的衣角不撒手,认生。龚玺不强迫他和自己说话,常见到就熟了。他蹲下把红包塞进小孩儿的衣服口袋里,说:“新年快乐小朋友。”
临出门的时候龚玺还特意拿了打火机,他把窜天猴插进围墙石砖的缝隙里,避着风点燃引线,窜天猴“咻”的一声向上窜,最后在半空中炸开,“啪”的一声,就听个响。
龚玺打开手机相机的人像模式,选角度调参数的捣鼓了半天给在玩炮仗的三个小孩儿拍照。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拍完照龚玺下意识地就想发给温长泽看,他蹲在墙角挑了半天,最后也只是保存进自己的相册里,他猛然发现在再也没人能接住他的分享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