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雾》路上有雾

19、躲

　　礼拜六，明西雾回家。

　　这次姜女士出差培训，拖延多日，前两天刚回。这么长时间，作为女儿是有点想她了。
　　小区楼下，明西雾买了姜女士最爱吃的榴莲。
　　往回拎的途中，还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腿。

　　开门。

　　明西雾一声“妈”卡在嗓眼儿里，看见客厅正在电视机面前罚跪榴莲皮的老明同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电视声音大，明耀看足球赛看得出神，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开门，这会儿听见一声笑，他望过去，老脸一红，连忙从榴莲皮上爬了起来。
　　下一秒，他眼睛望向一个地方，又吨地一下跪了回去。

　　姜瑶握着锅铲子，从厨房出来，剜了一眼老明，然后才朝玄关看：“回来了闺女。”

　　“妈，”明西雾换着拖鞋，“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榴莲。”

　　“谢谢宝贝。”姜瑶让她把榴莲随便放地上，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妈妈今天烧小龙虾给你吃。”

　　姜女士说完，又回到厨房忙碌去了。

　　明西雾慢悠悠晃进客厅，长吁短叹坐进沙发，抓起遥控器遥电视，长腿一伸，搭在茶几上。

　　好好的足球赛，突然就蹦到了下一个画面。

　　明耀回头瞪她，压着嗓子说：“干嘛，我看着呢。”

　　“您都这样了，还一心二用呢。”明西雾换到野外探险节目，“老实点吧。”

　　明耀欲言又止。

　　老明有苦难言的小表情被明西雾捕捉到了。

　　“姜女士不是早回来了，”她疑惑，“就算突然袭击，也不会延迟到今天才教训你吧？”

　　“瞎说什么呢。”明耀黑着脸郁闷道，“昨晚不知道哪个神经病，加我微信，验证消息喊我‘小哥哥’。”

　　明西雾：“就为这个罚你？不能够吧。”

　　“关键是她的头像——”明耀模仿搔首弄姿摸自己大腿，“她这样。这人就住在小区，我都不认识，你妈非说我，什么附近的摇一摇，那是你干爸店里搞促销活动，我才打开的，可冤死我了。”

　　“这么看，您不冤。”明西雾说，“谁让你不及时关闭的。”

　　“诶你这臭丫…”明耀话说一半，瞥见姜女士端菜出来，立马不吱声了，垂头跪好。
　　还好他皮糙肉厚的，也不是第一次跪榴莲皮。
　　这块榴莲皮都给他跪平了。
　　一点儿不疼。

　　准备开饭，老明又重新生龙活虎了。
　　他从从冰箱里拿啤酒：“闺女来一罐？”

　　明西雾：“来。”

　　明西雾打开手机，给餐桌上的菜拍了张照，发给宁听。老明帮她把啤酒倒进玻璃杯后，她又把啤酒也拍了一张，还添了个得意的小表情。

　　明西雾戴上一次性手套，给虾头虾身分离，微信聊天页面动了一下，她瞥一眼过去。

　　宁听：【少喝点儿。】

　　“管天管地，”明西雾自言自语，嘴角翘着，“我才不听你的。”

　　“和谁聊天呢？”姜瑶端着菜过来，刚要往她手机上瞅，明西雾反应快，抬胳膊把手机护住了。姜瑶落座，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男同学？”

　　自家闺女这个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姜瑶不迂腐，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是开玩笑的语气。

　　“我就是把小龙虾发给我队友，让他馋馋。也没说什么。”明西雾作势把手机推过去，“不信你看。”

　　“我不看。”姜女士扭头。

　　明耀喝一大口啤酒润嗓子，放下杯子才说：“你心虚什么。”

　　“什么心虚？”明西雾睁大眼睛反驳，“我是保护隐私！你才心虚呢！”

　　明耀笑着，张口欲言，姜瑶一个眼色扫过来，他顿时不敢说话了。不过他的亲闺女没放过他。

　　“你要是不心虚，干吗不让干爸干妈发吃烧烤的朋友圈儿？”明西雾质问完了老明，马上向姜女士告状，“干爸都编辑好了，爸不让他发。”

　　老明脖子都红了：“你不也盯着人家男孩子看嘛！”

　　明西雾咬下虾尾，等不及反驳，囫囵吞咽道：“他是我队友，我不能看？”

　　“能，当然能。”老明向老婆告状，“小伙子长得好看嘞。”

　　明西雾想怼什么的，但老明这话说的一点儿毛病没有。
　　的确，宁听好看。

　　“行了。”姜瑶结束父女俩互相揭老底儿，对闺女说，“你带份小龙虾过去给他吃。”

　　“他自己不会买啊。”明西雾不干，“我不带。”

　　“妈妈烧多了，锅里还有。”姜瑶早上去市场上买虾的，碰见一个大爷摆摊挺辛苦。
　　大热天的，她就全买了下来。

　　明西雾望着桌上的一盆：“这些都不一定吃完。”

　　姜女士不爱吃小龙虾。
　　每年吃小龙虾，都是她和老明吃的多。老明这人不爱吃剩菜，哪怕是中午剩到晚上的。所以留给老明晚上继续吃，不现实。

　　午休过后，明西雾趁着老爸老妈睡午觉，就把锅里小龙虾打包进饭盒，悄悄离开家。

　　回到训练中心。
　　她拎着小龙虾去食堂，请阿姨帮忙热，然后再拎上楼，观左右无人，敲响宁听房门。

　　他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开门，眼神惺忪，瞧着毫无攻击性：“回来了。”

　　明西雾：“嗯。”

　　她本来还想找个借口进去坐坐呢，然而宁听说完“回来了”三个字后，就转身进去了。

　　明西雾又看了下左右廊道，跟进去关上门。

　　宁听把床上的毯子折了两道，慢半拍闻到香味，回头见明西雾一只手背在后面。

　　宁听挑高一边眉：“给我带好吃的了？”

　　“也就剩了几只给你。”明西雾拎出后背的东西。

　　他房间的窗户，上午日照强烈。这会儿窗边不是很热，开个风扇刚刚好。

　　明西雾靠在他的书桌上，两手环胸，望着盥洗室，不一会儿，宁听洗了把脸，从里面出来。

　　“忘记给你带一次性手套了，要不我下去给你拿一双？”明西雾问。
　　“不用。”宁听坐进椅子里。

　　他直接上手，摸了一下虾外壳还有些烫。

　　“之前冷了嘛，刚让食堂阿姨帮忙热的。”明西雾说。
　　宁听吮了一下手指，沾了小龙虾汤汁的味道。
　　明西雾：“怎么样？”
　　“不错。”宁听点头问，“阿姨没留你在家里住段时间？”
　　“怎么可能没留，那我不得以台球为主嘛。”明西雾转过身，手刚好按在书桌上的一个作业本，“想他们再回去呗。”

　　她把手底下这个不太会像是高中男生用的本子拿起来，还没翻开，本子就被宁听抓住了。

　　明西雾看他一眼：“不能看？”
　　“现在不能。”宁听说，“说不定以后可以。”
　　“不会是攻略我打法的吧？”明西雾猜测。
　　同时松开手，还给他了。
　　宁听拉开一个抽屉，把本子放进去，回答说：“不是。”
　　“也不是？”明西雾又想了一种可能，“你还写日记呢？”
　　说完了，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日记这种东西，没有“现在不能看，以后能看”的说法。

　　“随便你怎么想。”宁听就是不说，吃着虾，却吊足了明西雾的胃口。
　　明西雾给他一个小白眼。

　　“叩叩——”门外石夏忽然敲门，“宁听，你睡醒了没呀？”

　　“他怎么来找你了。”明西雾四下寻找能藏人的地方。

　　宁听咽下虾尾，拿纸巾擦拭手指，见明西雾躲进盥洗室，他才过去，给石夏开门。

　　“醒了呀。”石夏本来都准备走了，“打你手机不接？”
　　“手机静音。”宁听舔着唇，“有事儿？”

　　石夏狗鼻子多灵啊，往他嘴前嗅了嗅，宁听嫌弃避让。石夏顺势踮起脚尖，觑见他身后。

　　“我操？”石夏闯了进去，“你什么时候带小龙虾进来的？宁听，你太不够意思了。”

　　避免更多人涌进来，宁听把门关上：“说正事。”

　　“等我吃两只。”石夏捏了个虾钳，叼在嘴里，手上拿了一只整的剥，嘴里含糊不清说，“今年第一只小龙虾。”

　　“就一只。”宁听把剩下的端走，“有事快说。”

　　石夏嘎嘣嚼着爪子：“喊你打球呢，解明哥的球局，和上次一样。”

　　宁听看了一眼浴室门：“知道了，等会儿下去。”

　　“再给我一只。”石夏伸爪子。

　　“晚上请你们吃，这个不行。”宁听送客，“快走吧。”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等下就昭告天下。”石夏馋死了，叼着没嚼完的小龙虾爪子出去了。
　　经过浴室。
　　“大热天的，浴室门得开着透气，不能关。”石夏拧门把手，没拧动，“这里面有人？”

　　宁听淡道：“生锈。”

　　门内，明西雾紧紧抓住门把手，心里把石夏骂了一万遍。

　　送走石夏，宁听敲了两下门，提醒里面的人可以出来了。他脚步不停，坐回了椅子里，继续吃小龙虾。

　　明西雾小心翼翼开门，拿一只眼睛瞄外面，确定只有宁听一个人，这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那什么，”她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趾高气昂的说，“你慢慢吃，晚上不准请客吃小龙虾。”

　　宁听侧过身子：“为什么？”

　　明西雾理直气壮：“因为我本来就决定我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