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仙姿·昨夜星辰昨夜风》唐宫秋月

52、缘起·怨气【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天阴沉沉的，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心儿被宫人一路带到殿前，那人转身进殿替心儿通禀。

　　不一时，谢连景出来了。“父皇累了，正在小憩，王妃要是有什么事儿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我母亲病重，故我想要回成虞一趟。”心儿一时着急，又没有什么好的借口，只得实话实说。心儿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她已经是顾此失彼了，全然不顾说是不是会将自己陷入险境。幸好，谢连景没有怀疑，他自然以为是成虞使者带来的消息。“求皇上开恩。”当心儿委屈求全地跪在地上的时候，她高傲的心此刻已经体味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一个高傲的人低下头乞求别人的那一刻，她的内心该有多大的震撼和痛苦。

　　谢连清自从在连辰书房看到心儿母亲病重的消息，他压抑许久的对心儿的情愫又不可避免的复发了。匆匆离开凌王府，他便入宫看了母亲，他希望能得到母亲和皇后的支持，最少也要帮心儿求求情。可惜，一向不管事的德妃苏颐春拒绝了她最疼爱的儿子的请求，更不允许谢连清去求皇后。谢连清从母妃那里怏怏出来的时候，俊飞来报心儿入宫，他便急忙赶来。却正见心儿跪在地上，谢连景高傲地站在一边。他沉寂了许久的思念喷涌而出，那个了解他孤高和寂寞的走进他内心的女孩儿现在正跪在他最讨厌的人面前。

　　谢连清走上前去，第一次，他没有一见到太子便行礼问安。“心儿，我会进去帮你说情的，不要跪在这儿。”他伸手便想将心儿扶起来。

　　“王妃还是跪在这里显得虔诚些。”谢连景羞辱不了谢连辰自然就要拿他的王妃开刀。

　　“你说情管用吗？”谢连景轻蔑地看了一眼谢连清，转身向殿内走去。

　　“等我，我一定努力帮你向父皇求情，父皇一定会为你的孝心感动的，一定会放你回去看望你的母亲的。”谢连清安慰着心儿。

　　“多谢王爷”心儿感激地看着谢连清，看着他的身影被宫门吞噬。

　　谢连辰知道心儿往宫里来了，急忙拿着兵符赶到宫中。他一眼便看到了跪在路中央的心儿，“心儿，你先起来。”谢连辰伸手就要扶心儿，却被心儿冷冷推开。

　　“王爷，你爱惜自己的羽毛，又怕我连累你，本无可厚非，可我母亲在等着我，我不能不求，王爷原是可以不出现的。”心儿冷冷地说，她心里不知为何感到无比失望和惆怅，她有些怨恨，当然不止是因为谢连辰的监视。她原不期待谢连清去替她说话，可她却不能不在乎谢连辰的态度，可能是得到了偏爱便总要有恃无恐些吧！

　　“心儿，我”谢连辰刚准备说话，却有宫人来请凌王入殿。“等我”

　　谢连辰刚刚入殿，一股风便携卷着泥沙飞扬起来，不一会儿屋檐上就有了小水滴拍打的声音，很快，心儿就被稠密的雨丝包围。看着谢连辰的背影，心儿的眼眶变红，脸上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心儿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强烈的依赖感，就连她自己也很是诧异，她一向不对他人抱有期许，可如今看到谢连辰不肯为她说一句话时为何便感觉到了伤心呢？

　　殿内，谢连清刚说了几句，谢连辰便被带了进来。

　　“连辰，你想好了？”谢雍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是极为期待的，阔别已久的虎符今日就要回到他的手中了，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儿臣想好了，虎符乃国家兵力之象征，儿臣曾经不过是为了方便出征，如今自该奉还，况儿臣要和王妃一起归宁，自不该带着成唐虎符去成虞，置国之重器于险境。”谢连辰跪着将虎符双手奉上，谢雍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接过虎符，内心却格外欣喜。

　　“传旨，令凌王和凌王妃为特使，随使团出使成虞。现在就去告诉殿外的王妃吧，免得凌王妃挂心。”谢雍虽面无表情，语调却反映出他心情大好。他将虎符拿在手中，仔细地瞧着，这权利终于回来了，他再也不用怕自己的儿子了。

　　“儿臣告退”谢连辰和谢连清刚准备起身离开，连辰却被太子叫住。

　　“连辰呀，父皇还有要交代给你的事儿，先别走。你就先下去吧”太子看都不看谢连清一眼，便将他打发了出去。

　　“凌王，这次你去…”谢雍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闲话，看着似乎像是真的关心儿子，可天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
　　谢连清出来却正遇上听到旨意要回府的心儿。“我送你回去吧！”谢连清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多谢王爷，我是乘车轿来的。”心儿的拒绝是因为她的愿望虽然得到了满足，可心里还是很失落，不知是担心母亲的病还是因为谢连辰的态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你跪了好久，腿疼吧？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坐上车轿，我送你出去。”谢连清坚持着，他看着雨水从心儿的发梢滴落，格外不舍。

　　“多谢王爷，也多谢王爷肯为我求情！”心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她不知道这成果有谢连清多少力量，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诚恳地感谢。

　　“你，你也别怪连辰，他朝中的事儿很多，你的事儿可能在他心里并不算大吧，他…”谢连清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卑鄙地刻意抹黑谢连辰，可能是嫉妒作祟，也可能是多年的不甘。

　　当谢连辰从殿内出来的时候，心儿早已不见踪影，雨丝却更加密集。“她一定是自己回去了，快走。”任凭雨水肆意地打在脸上，谢连辰也没有停下脚步，他正向甬道跑去，这是出宫的必经之路。穆林带着伞急忙跟上。

　　甬道里，此刻却并不安静，倾泄的雨水敲打着青石板的声音很大，可是却并不能掩盖苏清婉尖锐的声音。

　　苏清婉从姑姑德妃那里听说了消息，当她刚刚转过花园角便看到了心儿和谢连清一起向甬道走去。她悄悄跟上，跟了许久最后终于明白她的连辰表哥不会出现，这才肆无忌惮起来。

　　“公主殿下怎么像个落汤鸡一般呀？怎么你不喜欢辰表哥吗？想要离开？”

　　苏清婉的话幽幽地从心儿背后传来。心儿转过头来，看到了打扮得娇俏的苏清婉。

　　“郡主有事吗？”心儿感觉自己疲惫得很，她想要继续向宫门走去，苏清婉一步便跨到心儿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表哥，这可是凌王妃，你怎么离人家这么近呀？公主的腿不舒服吗？要不我扶着你走呢？”苏清婉一把推开谢连清。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雨很大，郡主还是早早回去吧。”心儿冷漠地看了一眼苏清婉，继续向前走去，她现在着实不想搭理无理取闹的苏清婉。可苏清婉却不肯饶过她。却见她悄悄将脚翘起，只一下便将心儿绊倒，心儿这一摔实在不好看，没有防备的她向前倒去。心儿的双手擦伤了，膝盖也硬硬地撞在地上，她又一次沐浴在雨水里了。烦闷和疲惫由不得她像之前那样争执，此刻她备受欺负，可她无力抗争，似乎也不想抗争。

　　“心儿”匆匆跑来的谢连辰看到了这一幕，那个他一直护在心尖上的女孩儿此刻正趴在地上，整个衣服被雨水浸湿，狼狈地匍匐在苏清婉脚下。谢连辰匆匆跑来，自然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的前额流过他高高的鼻梁，落到湿透了的衣衫上。

　　谢连清看到心儿摔倒在地连忙去扶，责备着苏清婉“你在干什么，回府去，快。”这是他第一次向这个表妹发脾气。

　　谢连辰跑了过来，心儿已经站了起来，手上却是一道道擦痕，裙子上也全是泥。谢连辰着急，想要抱起心儿，谁知心儿却向后一撤步，躲开了谢连辰。

　　“我自己可以走，多谢王爷。”心儿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她抻着自己疼痛的双腿向前走去，襄儿赶忙扶着心儿，主仆二人湿漉漉地进入雨中。

　　“伞总还是要打的”谢连辰一把拉住心儿的手臂，将伞递到襄儿手中。

　　襄儿看了一眼心儿，接过伞，却见谢连辰先迈了一步，将心儿抱了起来。心儿挣扎了几下，却被谢连辰紧紧搂住。“小心掉下去，别动”心儿用满含哀怨的眼睛看向谢连辰，却正遇上他坚定的眼神，她也便不再挣扎了，众人面前，她还是不愿让彼此太难堪。谢连辰迈步向前走去，穆林和襄儿急忙赶上。很快甬道里只剩下谢连清和苏清婉。

　　苏清婉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谢连辰已离她越来越远，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本来她只是想羞辱一下心儿，却没想到却让自己认清了一个事实——她的辰表哥已经爱上了李心儿。大雨滂沱如同她的心情，苏清婉呆呆地转身向宫内德妃宫中走去，她此刻灰心丧气，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痛哭一场。

　　谢连清看着渐行渐远的心儿和连辰，苦笑了一下，是呀，他凭什么对心儿好呢，心儿是弟弟的王妃，不是他的。可惜，嫉妒的种子还是在他心里悄悄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