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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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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泛出来寻找季谈时,发现他已不知去向。他心道果然如此,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他就马上来到一楼。
季谈果然在这里。他的身边有个浑身洁白的护士,两人正在交谈。
朝他们走近后,黎泛听到了几个听不懂的字。
“那个主任在PUA你。”
护士愣了愣,问:“什么叫‘皮友诶’?”
“就是这三个字母。”季谈就转过头,在她面前比划。这一转头,就看到了黎泛。
“啊,黎哥你出来了啊?”他停下动作,跨越护士来到他身边。
“嗯。”黎泛可有可无应了一声,强硬地拽着人就出了医院。他觉得那个护士看季谈的眼神不对,但季谈这人没有一点戒心。
很好骗的样子。
走着走着,他脚步慢下来。他突然觉得刚刚的护士有点眼熟。虽说这些护士都一个装扮,还都戴着口罩,眼神也几乎一致。
但是,他怀疑自己曾见过她。
他皱着眉缓缓回头,医院门口却早被他抛在了身后。季谈被拽了一路,才站稳脚跟,就问:
“结果如何?”
“很糟糕。”他转过头,抿起唇道:“没有结果。”
“…这不是好事么?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好什么?好把我抓起来吗?”黎泛瞪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和黎昼就沦落街头去。哦不对,以你的脸皮肯定能过得不错,倒是我拖累了你。”
季谈只听出他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甚至夹带双关。
但黎泛很快又焦虑起来,他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
“黎哥,你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其实…你变异了?”
黎泛看着他,没吭声。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季谈信誓旦旦,“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很奇怪吗?”
“不觉得。”
“那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你的思考,所以你不觉得。”
听到这句话,黎泛的眼神骤然冷下来。显然,他又生气了。
黎泛此人能屈能伸,但又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尤其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过刚则易折,他自己也是懂这个道理的。但是说话不过嘴皮上下一翻,实际往往很难做到。
季谈本来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但现在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觉得黎泛被什么东西被影响了。所以这时候黎泛生气,他有些摸不清成因。
“你这么想?好吧,你乐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是我很讨厌你这么说,如果你还有一点了解我,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黎泛的声音仿佛冰冻三尺。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匆匆结束,季谈还有其他约,回到家后又赶场似的抓起西装就往徐先生的住宅赶。
出门的时候黎泛的目光冷得他打了一哆嗦,他像鸵鸟一样逃离了这个家。
不知为何,他有点害怕黎泛。不是害怕他这个人,而是害怕无法解释的东西。
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事物。
对他而言,无法理解和解释,就意味着脱离掌控,意味着更坏的可能性。
离开家后,他中途改道,前往刚才的医院。他猜测地下第五层是太平间,可能也有其他什么叫法,但性质不变。
那里或许有一个传输出口,目的地是火葬场,还是稀奇古怪的实验室,他现在都无暇去探索。
但是只要想,他迟早会弄清所有隐藏的秘密。突然,他发觉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个超纲的存在,这显然不合常理。
通常来说,一个恶性bug要么被赶尽杀绝抹消掉,要么被排挤于规则之外,强加无穷的限制。
但这些都没有出现。
除非,他一直在眼睛之下。
————
“我的想法果然很完美。”
古典正式的房间里,香炉里的香熏弥漫到每个角落。这句话将季谈从神游中扯回现实,他垂眸注视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上面镌刻着一朵繁复的月季。
大小正正合适。
“这不合适。”他轻轻取下戒指,但又被徐先生叫住。
“就是合适。”
徐先生的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显然,他很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这股兴奋让他起了未曾有过的念头。
季谈的面前是一面镜子,余光中,他看到徐先生从他后面缓慢出现。他的步调沉稳,手杖总是先他一步探路。
这是个谨慎的人,总是活着虚幻之中,他时常从镜面出现,再从镜面消失。
“真像啊…”他发出喟叹,眼睛在镜片后闪闪发光。接着,他放开手杖,任由它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他的手掌像一根项圈,像绳索,覆盖上季谈的脖颈。他的眼睛露出些许疯态来,像是被海洋迷惑的垂钓者。
季谈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
“砰!——”
书房门毫无预兆地打开,季谈状若无事地垂下眼睫,来人却气冲冲,满腹委屈地大喊:
“父亲!还没准备好吗!”
季谈看到地毯上多出一条颀长的影子,在徐熠的旁边。想来兄弟俩都等在门口,只是他们的父亲早将他们忘在脑后。
其实徐先生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强行把季谈拉到和他一个高度,然后注视他的眼睛。
很难说这人到底将他看做了谁,但无论是谁都不重要,无论替身是谁也不重要。
或许是离别后,所见的一切都有那人的影子。徐先生并未主动去寻找替身来缓解孤独,只是,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成了替身。
也只能是替身。
季谈对爱情知之甚少,但又对爱情有太过美好的期望。或许是囿于自己的想象,他发现想要的爱情几乎不存在。
对感情失望才是常态。
这趟出行并不只是季谈和徐先生,他的两个儿子也跟随父亲出席。
本来更像是一种私下谋划的密会,却有着光明正大的名号。徐熠是自己跟过来的,他刻意放慢脚步,走到季谈旁边。
“你居然来了。”他板着脸说。
季谈觉得好笑,徐熠不开心个什么劲儿啊,全副‘武装’的是他好吧。
脑袋上覆盖着不透光的面纱,需要手放在仆人肩膀上被牵引着走。身上的穿着比起舒适,更讲究观赏性,严严实实像是蛋糕的外包装。
他知道自己是一件礼物,却不知道是送到谁的手里。或许不是一个固定的人,或许是一群人,又或许是轮流。
他努力去模拟一个无助的人,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轻松。
“我不能不来。”他轻轻回答道。
徐熠咬牙,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不懂要保护自己吗?不懂得拒绝?你知不知道,我刚开门就碰到那样的…那样的画面,我有多难受吗?再晚一点,你们莫不是要在书房滚个…桌子再走?”
那倒不至于。季谈发现他脸红起来,但或许是觉得季谈反正看不见,也不作遮掩。
季谈猜想他在意淫自己,并且从想象中得到快感。季谈如果真被侵犯,他肯定难受得要死,但同时,也会爽到。
但这都是想象。季谈觉得自己的想象时常夹带恶意,他已经尽量避免这一点。
“因为我知道你在外面啊。”他细声细气地解释。
“…是这样吗?”
徐熠的表情有一瞬间动容。不远处,他的哥哥向他使眼色,让他离季谈远一点,他只好无声无息得走快了些。
这一切都被季谈看在眼里,哦不,是听在眼里。
他的感官格外敏锐,并且在西糖沉寂后,负担不再那么严重。
如果真的像游戏一样,可以给自己加点的话,他相信自己一定点了感官。但在这之前,他相信自己一定点满了力量。
或许事实并不如他坚信的那样。
在来之前,徐先生曾指着窗户透过的光,和阴暗的角落,告诉季谈:
无论在哪里,灰色区域都占据更大的面积。尤其是在黑夜里。
“所以我们即将去的地方就是…”
徐先生点头,又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们即将见到的人。”他突然抬眼看向季谈,“你恨我们吗?”
“不恨。”
徐先生却笑了:“你坦诚得让人害怕,我喜欢。但是过度坦诚就是有恃无恐,是傲慢。说说看,你又能依靠谁呢?”
“您不能成为那个人吗?”
徐先生还是笑意吟吟,但却不达眼底。于是季谈知道他不会帮自己,看谁都像替身的徐先生,自然不会对一个蹩脚的替身动心。
不过季谈的依靠从来都只是自己。他没什么心理负担,跟着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来到目的地。
刚到门口,他就被拦了下来。这时候他正专注地研究二楼的扶梯装潢,引领他的仆人抓住他的指尖,将他带到关卡面前。
这个仆人似乎容易出手汗。
“掀开检查。”
是一个故作正经的声音。
随着头纱的掀开,他缓缓抬眼看向方才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正装的卷毛。
“嗯……”
卷毛摸着下巴粗略打量一阵,不咸不淡地撂下一句:
“进去吧。”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进去,这时候季谈就不再需要头纱。此时,他是展品。
但整理耗费了一点时间,他又落在了最后。这时候他感觉腰上被捏了一把,不轻不重的,像是某种暧昧的信号。
他不动声色看向仆人,仆人澄澈的眼睛里充满疑惑。于是他微微偏头,本该在门口把手的卷毛,突然嬉皮笑脸地出现在他身后。
“第一次来呀?美人。”
他对着季谈眨右眼,还吹了一段花里胡哨的口哨。
季谈也会吹口哨,但不会花腔。这是调戏吗?他不自觉呆了一呆。
他总是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细节,对莫名其妙的人心生好感。
故意放慢脚步等他的徐熠心急了,忍不住走过来问:怎么这么慢,在搞什么?
季谈一脸无辜,指着卷毛就举报,一点也不客气。
“他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
徐熠皱起眉头。
“…还朝我眨眼睛吹口哨。”
徐熠的眉毛绕得像是解不开的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