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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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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洲出来的时候,江行川正站在门口。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而腰窄。他就立在墙边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抚摸下巴的惯性动作让贺临洲一愣。
江行川头发茂密,他曾经担心过的秃顶问题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生的趋势。头顶的碎毛朝天炸着,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他们江湖人不讲究这些,到了麻烦的时候一把小刀割了也就割了。至少他不在乎。
他的中分是纯天然的,发旋正正好在脑门子上头一点,连带着刘海也跟着像飞起来似的,而耳朵上头那两捋却乖巧垂在脸边上,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个形状清晰锋利的下颌。胸锁乳突肌的纹路没进衣领里,贺临洲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江行川,于是他下意识的道:
“江楼?”
江行川愣了一下,看过去时正对上人怔愣的眼神。
于是赶忙找补似的顺着他的视线往侧边看,一片空荡的走廊。
“大人,又想江大侠了吗?”他笑了一下,挺直腰背用手摸了摸脸侧,那张平凡的脸就完全展露在贺临洲眼前。
贺神医垂着眼睛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他站在门口,正巧挡住了要跟着出来的白夜。
“你说谁?”白夜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带着笑,仔细听那点笑意又没了。
贺临洲摁了摁额角,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来:“看错了。”
白夜看了一眼门口一脸无辜的侍卫,了然的点头:“我懂。大梁广袤,两人的身形特别相似也是有的。”
他手里的扇子转了两圈,又道:“先别急着回去,我还有一份礼要送你。”红色的眼眸视线落在贺临洲身上:“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白发的楼主拍了拍手,便有人从走廊尽头的拐角出来。
江行川回头去看,是个有些瘦弱的男子,一时间对白夜所谓礼物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青年身高与江行川差不多。他带着一顶帷帽,走过来的一路上龙行虎步,看着有些凶悍,带起的风让那帷帽上的黑色薄纱掀起一角。
贺临洲皱紧了眉头,紧紧盯着那从走廊尽头走来的青年。江行川扫过,看见他手指紧紧扣在掌心里,手背指根上的骨头狠狠突出来,像是要倒着扎进手里。
青年停在两人身前,抱拳道:“楼主。”
白夜笑着点头,从贺临洲身后绕出来,步履轻盈缓慢的围着那青年转了一圈,有些骄傲似的看向神医:“如何?”
贺神医紧皱着的眉头瞬间松开,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的坦然:“这带着帽,能看出什么?”
白楼主手里的纸扇在手里拍了拍,他走的远了些,站在江行川身前一步的位置,一股淡淡的木香顺着空气进入江行川鼻腔。
“摘了。”
“是。”那青年很听话,白夜一发话他便伸手去摘头顶的帷帽,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这是我专门找来的,叫鹰,你也可以给他再取些别的名字。”白夜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两分,他绕到那青年伸手,用手环着人的脖子伸到前头,掐着下巴将人的脸露在光下。
白皙的脸庞和那青年的肤色对比鲜明,他那双柳叶似的丹凤眼睛笑眯起来,扁而长。眼尾似乎还特意用胭脂点了,红的亮眼,配着那红彤彤的眼眸和一身雪白的衣袍,像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狐狸,又像是一条白蛇:
“如何啊?”
青年被掐着下巴,白皙手指下的皮肤已经红了,却似乎不觉得难受,只顺从的抬起头,那张脸便露在光下。
这下子江行川也有些愕然。
若不是他自己是江楼,他还以为自己看差了眼。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江楼的长相。
他下意识皱起眉毛,却见那青年扫过他,又直了直背脊。
江楼这人有个别人模仿不来的特征。他家的祖上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眉骨和鼻梁比寻常大梁人要高上些,因此也显得那眼窝更加深邃。额头饱满,剑眉星目,鼻梁窄而高,人中处稍有深邃,却更显的那嘴唇弧度漂亮。他嘴角是天然带着笑的,笑起来能将上唇拉成一条平整的直线,露出一排白牙。
他年少成名,神色中自然会不自觉带着几分倨傲。可偏偏他人又敞亮大方,那股子江湖侠气和这点傲一糅合,也不叫人讨厌,只觉得是谁家唇红齿白的英气少年郎,忍不住心生亲近向往。
眼前这人,眉眼和十年前的江楼不说完全一样,却也像了七成。他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更是有种江行川说不出来的怪异。
至少如果是十年前的他,有人敢这么捏着他的下巴,他非得反手把人胳膊撅了。
像,但不完全像。
他实在不懂,白夜花这么大心思找一个和他如此相似的人是为什么,便去看对方,正巧对上白楼主带笑的眼睛:“鹰是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能和他像七分的人。神态,眉眼,还有笑起来的样子,都像。”
白夜看了一会儿江行川,嗤笑道:“比你这个侍卫要好上不少,也更有他的味道,是不是?”他有转头去看贺临洲,脸上的笑意变得真诚:“临洲,若是你开心,你喜欢,就尽管将他带走。”
“我把鹰送给你。”
那叫做鹰的青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只安静的站着,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贺临洲也愣神,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更认真的去看眼前人的眉眼。
“你如今几岁?”
鹰没说话,直到白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二十有五。”
年纪正好是十年前江行川的年岁,那声音倒是与江楼八竿子打不着。
“白楼主好意,贺某心领了。”又看了一会儿,贺神医才摇头,声音很平静:“就不劳烦楼主费心。这么个长相放在我身边,我怕哪天忍不住拿刀划了他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些哑,和江行川听不明白的冷厉。
说完,没等白夜反应,他便又道:“六角楼当真好本事,竟能找来这么一个人。”
江行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贺临洲的视线像是带着刀子,直直的要扎穿眼前这个叫鹰的青年和白夜。
白夜却只笑,笑的乖巧又温顺:“还不是为了哄你开心?”
贺临洲不答,只用那冷冷的目光看他。
“好吧,你若不喜欢,下去吧。”他前半句带着笑意,后半句却又阴又冷。
鹰抖了一下,垂下眼睛道:“是。”复又带上帷帽,从来时的路走了。
贺临洲没去看他的背影,只与笑眯眯的白夜对视。走廊里寂静了片刻,直到不知道哪扇门传来开关的声音,他才道:“今日便不叨扰了,贺某告辞。”
白夜“啊”了一声:“不再坐会儿?茶点都备好了的。”
贺临洲摇头:“不了,贺某与人有约,怕误了时辰。”
白夜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纸扇在手里转了一圈:“好吧。”
贺临洲冲他点了点头,带着江行川就要往外走,却在靠近楼梯时听见后头的人笑了一声,叫道:“诶!临洲!”
贺江二人顿了脚步转头去看,却见一身雪白的男人站在廊中,脸看不真切,大抵是笑着的:
“若是哪天你又笑的开怀,记得来我这六角楼撕了悬赏啊!”
贺临洲看他一眼,转头离开。
江行川倒是慢了一步,正撞见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略一点头,也转身跟着一道走了。
*
“楼主。”有白衣人从对面的屋子里出来,弓了腰背。
“嗯。”白夜兴致缺缺的将扇子在掌中打了两下。他脸上收了笑,此时看起来终于有些与年龄相符的稳重和城府。
“去叫鹰准备着。”他视线又落在贺临洲二人离开的方向。
“是。”
“哦对了,”似是想起什么,他嘴角又往下了一点:“弄哑他的嗓子,那声音爷听了不痛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