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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赌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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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赌坊,乃是全皇城最大的销金窟,纸醉金迷,昼夜不停。进到这里的赌徒,什么样的人都有,出入茅芦的富家少爷,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亦或是背负罪孽的亡命之徒。
钟灵大街,车马水龙。
偌大的平安赌坊矗立在墨河旁,屋顶上覆盖着的琉璃瓦,在阳光底熠熠生光,突兀横出的飞檐挂着黑灯笼,依稀可见上头的“赌”字。黑檀牌匾刻金漆大字,张牙舞爪。
“大!大大!”
“推牌九吗?按老规矩!”
“你小子是不是出老千了?这骰子有问题,来来来,你们快来看啊!”
“走个叶子牌,谁要来?”
“打马吊!打马吊!”
赌坊内烛火昏暗,宋玖鸢刚刚踏入,振聋发聩的哄闹声让她心生退意。仅走神了一小会儿,宋玖鸢就被来往赌徒给挤了进去,等她回神,已站在了一张四方桌前。
骰子最简单的玩法,单纯地比大小。
各色赌徒涌上来,宋玖鸢差些喘不上气。
另一头站着个凶神恶煞的荷官,脱了上衣,每喘一下,一身夸张的腱子肉跟着一抖,抓着骰蛊的手青筋暴起,连着全身上下膨胀着。
宋玖鸢收回目光,平缓气息,随意往押大的那边掷了块碎银子。
“大!大!大!”
“小!小!小!”
围着宋玖鸢的赌徒又开始大吼了,宋玖鸢不想让自个儿看着格格不入,面无表情地跟着大喊:“大!”
“啊——是小。”站宋玖鸢身后的小少爷失落地说道,咬咬牙,又往押大那丢了块金子。这阔气的样,引得旁人啧啧感叹。
一局已了,宋玖鸢转身挤出人群,茫然地四处张望,一时不知去哪边好。
她身体未痊愈,是偷偷溜出来的,趁着小桃熬药的功夫,翻墙上马,相当娴熟。
沈澈那边派林安过来,只是和宋玖鸢说说案情,并未想让她来。宋玖鸢知道平安赌坊这个地方,至于缘由就无从知晓了。
“诶……”
小少爷一路跟来,正要伸手拍向宋玖鸢,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从侧边伸来,握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折。
“啊啊啊,疼疼疼呐!”小少爷哇哇直叫,因着手腕被抬高,害他迫不得已弯了腰。
宋玖鸢听到动静回头,惊喜出声:“沈澈!”
沈澈颔首,看了眼抓着的小少爷,解释道:“这小子跟在宋姑娘身后,鬼鬼祟祟的,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如此。”宋玖鸢淡淡瞥了眼小少爷。
小少爷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好人!是好人!我跟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宋玖鸢问:“什么人?”
小少爷害羞了,扭扭捏捏地回道:“我梦里梦到的仙子。”
话刚说出口,沈澈眸中的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手上力道加大,只听见“咔”的一声,小少爷疼得眼泪直飙。
“油嘴滑舌。”沈澈厌恶皱眉,甩开了小少爷的手。
小少爷急忙收回手,确认手腕无碍,委屈地看着宋玖鸢,说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这话似曾相识啊。
很快,他自顾自回道:“我姓赵,皇城赵家的赵,我父亲可是赵浩然,西街口茶贩处说书人记的皇城富贵排行榜第……二!”
竟然是赵家。
宋玖鸢轻飘飘地回了句:“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仙子是?”赵子穆小声问道,样子有些狗腿。
“哦,也没什么,第一罢了。”
赵子穆:!
震惊过后,赵子穆疑惑万分,“祈二不是男子吗?”
“哦,那是我哥。”
赵子穆挠挠头,信了,笑道:“原来是祈姑娘,我先前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是看你不像来赌坊作乐,特地来给你提个醒的。”
宋玖鸢和沈澈对视一眼,不太明白赵子穆话里的意思。
赵子穆接着说道:“平安赌坊里的水太深,两位还是早日离开得好。”
“赵公子知道些什么?”
赵子穆带两人到了角落里,轻声说起:“没人知道平安赌坊背后的主子是谁,但如今在这管事的,和我父亲有几分交情。”
他又压低声音,“平安赌坊摊上大事了。”
宋玖鸢摸着腰间的玉坠,神色莫辨,“如今管事的是谁?”
“自然是我梦里的另外一个仙子。”赵子穆直起腰说道。
宋玖鸢:“……”
“那可是个大美人!”赵子穆又强调一遍。
宋玖鸢露出浅浅笑容,“赵公子,可否引见?”
赵子穆迷得七荤八素,呆呆点了下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
“林安在如意楼抓到了胡有光,我审了他一夜,从他嘴里撬出了平安赌坊。我顺着这条线索,查出在何文珠失踪前,她父亲何正仓也曾失踪三日,失踪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宋玖鸢止步,侧头看向沈澈。他一夜未眠,四处奔波,眼底一片青黑,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疲倦,好不容易查出些东西,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儿。
“赵子穆说得没错,平安赌坊的水太深,这里绝不是赌博这么简单。”沈澈回望,“这里还赌命。”
冷意窜上心头,宋玖鸢双手轻轻交握,平息突如其来的情绪,兼有几丝恐惧,但更多的,是对平安赌坊无视他人性命的厌恶。他们把一群穷途末路的人聚集在一起,大发慈悲给他们指出“明路”,实则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过道一眼望不到头,寂静中连那些赌徒的喧闹也没曾听见,那扇门后到底有什么,无从得知了。许久,宋玖鸢缓过气,说道:“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把我们带到这里,就丢下我们走了。”
就在不久前,赵子穆信誓旦旦地要带他们去见赌坊管事的人,可走到一半,有人把他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澈思索良久,回道:“或许赵子穆只是个引,我们从进入平安赌坊开始,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宋宋,有人想见我们。”
“不无道理,只是那人为什么要见我们?”宋玖鸢垂眸问道。
“赵子穆不是说过了吗?”
宋玖鸢抬头,脱口而出:“平安赌坊摊上大事了!”
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个人,戴着黑斗篷,看不清长相,他声音沉沉,“坊主想见你们。”
宋玖鸢惊了一惊,退步时撞进了沈澈怀里,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她急促喘了声,仰头看向沈澈。
“宋宋没事吧?”沈澈关切问道,扶在宋玖鸢腰间的那只手,却是不舍得收回去,只轻轻搭着,并无冒犯之意。
“我没事。”
黑衣人没管他们是否跟上,自顾自地往前走,很快摸到密室的机关。顺着密室后的阶梯往下走,墙沿多了几盏油灯,视线慢慢清明。
密道尽头堆满金银珠宝,穿着有些暴露的大美人侧卧其中,圆润无暇的珍珠串在一块,缠绕大美人细长的脖子。听到脚步声,大美人抬眸望去,掌心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珍珠链。
“影泽,你先退下。”大美人抬起手腕,肤如凝脂,萦绕着淡淡光泽。
如此,密室内只剩下三人。
沈澈没闲工夫废话,问道:“近来失踪的姑娘,是不是平安赌坊搞得鬼?”
这话太多直接,宋玖鸢忍不住侧目。在她的印象里,沈澈并不是急性子的人。
花虞嘴角荡起弯弯的弧度,手指轻捏掌心的珍珠,“这位公子,想要从我这里拿到消息,总要拿些东西换吧。”
沈澈眸光幽深几分,更为犀利。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花虞,说道:“你若将罪行全盘托出,本官可保你不死。”
踏入这里,沈澈已然知道,平安赌坊定然查出了他的身份,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还不够。”花虞脸上笑容消散,扶着金柱子站起身,接着说道:“沈大人还要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保我后生无忧。”
“可以。”沈澈应下。
宋玖鸢站一旁看热闹,出声嘲讽:“胡有光落网,平安赌坊定然会暴露。怎么,你家主子这么快就放弃你了?”
往心口戳刀子,宋玖鸢一向擅长。花虞冷眼扫去,毫不遮掩心中的杀意,古怪的是,她眼里还包含着其余复杂的情绪,似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那丝情绪稍纵即逝,宋玖鸢压下心底的不适,想着她大概是看错了。
“本官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的时间不多了。”沈澈说道,击垮花虞最后的奢望。
花虞身体耸拉下来,眼眶微红,泪珠在里头打着转。她的心好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割开,苦涩蔓延全身,最终溢出来,将她的脆弱暴露人前。
“何正仓确实来过平安赌坊,他人前敦厚老实,没人知道,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每天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刚进来那会儿,他确实赚到了些银子,可之后,钱财迷花了他的眼……他赌了把大的,中了我们给他设下的圈套。”
“足足五千两银子,他哪里还得起啊?”说到这,花虞情不自禁笑出声,“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他卖了自己的女儿!哈哈哈!多可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