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相搏》一述江水

7、第 7 章

　　“五妹我先行回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派人来到西苑来。”

　　两人要避嫌，尚霜和纪勋琨是在宅子不远处分开的，一前一后抵消他们的猜疑。

　　尚霜等纪勋琨走了一炷香之后才往尚府的宅子去，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内一片寂静，丫鬟婆子的身影一个都没瞧见，尚霜有些惊奇的喊了一声双冬，却不见得回声，她不信邪的又大叫了一声，还是没动静，反而院子外有了动静。

　　“五小姐终于回来了。”外面来了个嬷嬷，尚霜认出了这是祖母身边的陈嬷嬷，陈嬷嬷神色不善，看到尚霜就蛮横地一把擒住尚霜，改变尚霜的线路，“老夫人找五小姐有事情，五小姐可终于回来了。”

　　“嬷嬷，让我换身衣服吧。”这是鸿门宴，甚至还不是宴，去了没什么好事，万一下跪可白白糟蹋了一身好布料。

　　陈嬷嬷不由分说地拉着尚霜往外走，使得劲很大，尚霜小胳膊小手基本是被带着走。

　　“老夫人等了五小姐许久，五小姐涂抹胭脂打扮只会让老夫人白白等候着。”

　　那双胖乎乎的手钳制着尚霜的手，将她的手掐出了两道红印，她吃痛地看着嬷嬷，只觉得怪异的很。

　　“嬷嬷，我自己去。”

　　陈嬷嬷见她这般坚定，只道，“五小姐配合老奴，老奴自然是感激万分，不然还得浪费不少时间，你的丫鬟奴才也在拉夫人那，你晚一步，他们的生死就难料了。”

　　前些日子六小姐犯了错，老夫人让她去请人，万万没想到这六小姐生了逆反的心理，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见人松懈就跑，这可将她气得不轻，她只能拖着这幅身躯去将人给逮住。

　　可怜她一个年纪大的老人家，跑一步都得要喘息好几下，六小姐身子小，躲闪灵活，等她捉到已经过了很久，老夫人等得难耐，骂了她一通。

　　尚霜一顿，才荡漾出一个笑，“祖母是长辈，既然请我，我自然不会作妖。”

　　她这院子的下人，都在祖母那了，看这架势，她也得要遭罪，更别说双冬一起其他婆子等人了，想到此她不禁加快脚步，生怕出什么事情，毕竟丫鬟在有钱人家中真算不上什么事情，想要处理随便安排一个罪名就行了。

　　她停下脚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塞到陈嬷嬷手中，“嬷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平日里老夫人可不会想到她，她这个庶孙女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好在她也不爱热闹，不爱往那些地方凑，祖母哪会惦记起她。

　　陈嬷嬷掂量了碎银子，肥肉横溢的脸凶狠地瞪了一眼尚霜，她将碎银子放在怀里，一把推着尚霜往前走。

　　“到了你就知道了。”

　　尚霜见陈嬷嬷这幅模样心更悬了，嬷嬷收了银子一般都会将事情说一说，偏偏这嬷嬷一句话都不说，还一个劲地执行祖母的命令，根本不让人松懈一刻。

　　尚霜突然脑子一闪就想到了之前在大石头附近那两道身影，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祸水东引。

　　如果没猜错，那人是在赌注，赌她有没有发现在崔三那块大石头附近的奸情。

　　不过与其在说赌，还不如说做好视线的打算，如果这事情没被发现，那也就此罢了，可要是她知道事情，并有告发的意向，那尚芸必须先下手为强，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当下根本没有时间去告状，这也不为一个策略。

　　后面就算告发了，有她在前头打头阵，后面发生什么事情，多少能够减掉一些怒气，只是压在她脑顶上的祸到底是什么呢？

　　“跪下。”

　　一入屋内，尚霜就遭到了严厉的叱喝以及浓厚的血腥味，入眼所躺在地上的双冬，双冬双眼紧闭，嘴唇发白，身上零零碎碎的伤布满，至于其他的人，身上几乎都有伤，轻重不一，但没有双冬那么严重，唯一一位没有伤的便是柳儿，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尚芸和尚妍身边，还不忘恭恭敬敬地朝着她行礼。

　　“霜儿不知犯了什么错，还望祖母明说。”

　　尚霜站得挺拔，并未有想要下跪的姿态，“霜儿自觉乖张，并没有犯错，还望祖母告知。”

　　老夫人没有发话，尚芸就急的出来跳脚，“五妹妹胆子大的很，犯了错还不知道认错，如此理直气壮，当真是不把祖母放在眼中。”

　　尚霜很冷漠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的她发毛打乱了思绪，这心中难免不犯嘀咕。

　　她这五妹是知道她做的事情了？

　　尚芸表情僵硬了几息后就恢复如常，“五妹妹的这身裙衫哪来的？这样好的材料可不像是祖母和母亲置办的。”

　　原来是这个事情！

　　尚霜扫了一眼屋内人，只见得除了老夫人和尚芸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好戏模样。

　　啧！不就是一件好的裙衫，居然还能够引他人这么的稀罕。

　　“五妹妹这身衣裳，寻常人家买不到，上面的针线精密，不像是普通人的手艺，敢问五妹妹这身衣裳是哪来的？”

　　尚芸说完眼神轻轻地拂过尚霜，又拂过一旁的柳儿，下一刻柳儿就跳出来，率先跪了下来，“小姐，你就招了吧。”她声音寒颤，“双冬死活不肯将你所做的事情说出口，那奴婢替她说出来吧。”

　　柳儿喘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她磕了一个响头，“虽然小姐防着奴婢如同防贼一样，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到底还是让奴婢察觉到了，小姐您......经常偷偷变卖府中物品，这与偷盗无异啊。”

　　哦！原来是这里等着她呢！尚霜怨啊，她本想缓一缓再打发不忠心的丫鬟，可没想到这一缓，反倒是被人咬了一口，真是气人啊。

　　亏她之前还想积善行德给柳儿一条好路，现在这条好路被这丫鬟亲手给毁了。

　　“哦？”老夫人愠怒，“五姐儿当真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叫人来不是为了查尚霜到底哪来的衣裳，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居然爆出这样的事情，“五姐儿她说的可是真的？”

　　陈嬷嬷紧忙的将东西呈上，“老夫人，五小姐欲跟老奴打探消息，塞了碎银子给老奴。”

　　碎银子不同于银票能查到出处，但这算是一件很好的物证，尤其是陈嬷嬷呈上去的。

　　尚霜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冲着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女并无变卖家中物品。”

　　她话音刚落底下，尚芸就忍不住紧逼，“五妹妹既然没有变卖，可否问一句你这身衣裳是哪儿来的？”

　　尚霜转头看向人尚芸，没多少情绪，但随即笑了起来，“四姐姐怎么看人都没有看到好的一面，难道是自己不好总喜欢将别人都同化成自己这样的？”

　　扭过头微微抬起下巴，“祖母，这件衣裳是三哥给我的，他瞧着姐妹们都穿红戴绿，唯独我一身乌泱泱的料子，看着实在不得体，所以想着法子给我弄了一身。”

　　“若是祖母不信，不妨询问三哥。

　　“三哥今日不在府中。”尚妍一直没开口，“三哥要是在府中，你岂不就有了庇护？三哥向来宠你。”

　　三哥最喜欢尚霜这个妹妹大多人都看得出，可她没料到三哥居然还会夹杂私货，给尚霜一个人置办东西。

　　“除了三哥，我还有一人可以证明。”尚霜走了两步，“三哥的朋友，住在西苑的客人，这件衣裳是他卖给三哥的人情，祖母不妨派人去查查。”

　　这事情她没有作假，行得正坐得直，可不怕这些人，余光扫过一旁的两姐妹，两姐妹神色各不同，却有同工异曲之妙，都是便秘模样，看她无一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吞了她。

　　她低头暗吐槽了一句蠢货，既然她敢穿上，就没想过这事情吗？

　　老夫人挥了挥手，身边的嬷嬷离开了。

　　“这丫鬟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孙女一直作为耻辱生存在府中，她也不喜欢这个孙女，一早就剥夺了这个孙女请安的资格，很久没见过了，只有在中秋这些大节才能远远地瞧上一眼，过后就忘了，上次正面相待这个孙女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唯一记得是那双胆怯与害怕的眼眸，没想这孩子变化居然这么大。

　　尚霜抬了抬眼皮子，“这丫鬟我一直觉得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每次在我屋里打扫翻这翻那，我起了防范心，所以就不让碰钱财方面，没人的时候就不让其入里屋，祖母我也是尚府的千金，也有些份例，况且我把做的绣品卖了也有些钱财，这些难道还得要和一个丫鬟汇报？”

　　柳儿抬头看尚霜，她的目光只能看到尚霜的下巴以及鼻尖，尚霜不知道察觉到目光，倏然垂下脑袋看向柳儿，嘴角微微上撇，眼皮子底下的阴冷让她吓得直打冷颤，这一刻她深切地意会到小姐不是软柿子，不能够轻易被她拿捏。

　　晚了，晚了，她已经触及到了五小姐的逆鳞，她要被反噬了。

　　如何是好?她从五小姐的眼神中看到了狠意,这几乎传达了小姐不会放过她意思,要是此时她帮着五小姐说话肯定是无效的,只能够一路走到黑,一直跟着四小姐。

　　也许这五小姐不是四小姐的对手，老夫人都宠着四小姐，五小姐算得了什么。

　　“小姐，你就别隐瞒了，你这样诋毁我也没用的。”柳儿哭着压低身子，脑袋不断对着尚霜磕头，“小姐，你是尚家的小姐，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知晓了，丢人的是尚家，你就说了吧。”

　　尚霜睨了一眼她，“这些东西都是有证明，不妨去查查我的银子怎么来的，我卖得绣品都在钎金阁里，祖母可去探查一番。”说完她突然啪嗒地一声跪了下来，“祖母，我知道家中在乎名誉，所以一个嘴不严的下人，我不敢乱用，要是被人知道尚府这样风气，惹人笑话。”

　　谁不会哭着撒娇啊，“我这都是为了尚府啊，祖母，我就知道这丫鬟不是好人，所以瞒着这丫鬟，哪成想这丫鬟这么好奇，居然偷偷打探，还连猜带蒙，祖母。”

　　这种场合要是再低调，再当闷葫芦，那以后就真的会被人当软柿子捏，她可不想受这样的气，可要是出了这头，往后在尚家低调不起，她也必须找一个靠山，三哥不行，那只有老夫人这条路了，唯一麻烦的是她以后想要脱离尚家很困难。

　　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未来可以不用脱离尚家，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行。

　　老夫人惊讶于尚霜的变化，刚刚还誓死不跪下，如今就这么跪下来了，而且在她印象中，尚霜这个孙女胆怯，来到她前面都是很难得的事情，更别说哭着同她撒娇，她刚想说什么，就被尚芸给打断了。

　　“祖母，这姑且不说是不是对的，要是真的，五妹，咱们尚家缺你一口吃的？还要你去卖绣品？你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就是祖母，我们尚府从商，缺什么都不缺银钱啊，说出去还真难听。”

　　尚芸和尚妍避重说轻，一个两个都将脏水往尚霜身上泼，这在尚霜意料之中，她抹了抹泪花，“是啊，你也说了尚家不缺银钱，我身上有这么点银钱又是什么稀奇事情？你们偏偏要大呼小叫的说我变卖家产，用了偷鸡摸狗的手段来获取银钱？”

　　她的眼泪更多了，“祖母，孙女委屈，都说我们尚家不缺银两，可孙女吃的，还不如丫鬟吃的，孙女只能自己补贴厨房买点吃的。”

　　这话一出尚妍不开口了，她清楚母亲不喜欢这外室之女，对尚霜的吃用上与其他女儿们有异常差，这是事实，偏偏尚芸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几个女儿都不是在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拼的就是嫡母的宠爱，现在讨好嫡母，未来很多地方能够说的上话。

　　嫡母不喜欢尚霜，亏待了就亏待了。

　　“五妹，这话可不能够乱说，母亲是最公道不过的，你这么诬陷人，如何对得起母亲？”

　　尚霜也不搭理她，连忙磕头，“求祖母给霜儿一个公道。”

　　老夫人挥手，让身边的嬷嬷去请崔氏，并且让一旁的丫鬟扶起跪在地上的尚霜。

　　“只要你没做这些事情，祖母定不会让脏水泼在你身上。”

　　老夫人很了解崔氏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当初那个外室进府，崔氏十分反对，甚至以死相逼，但迫于他们的坚持，崔氏最终还是同意下了，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孩子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是个美人坯子，也是，当初她母亲长得那么出彩，子女能够差到哪里。

　　老夫人看着这孙女思绪活络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五姐儿姨娘临终前给定的亲事，之前芸儿一直说五姐儿配不上那方三公子，方三公子也看不上五姐儿，如今她是觉得这方三公子没有了解过五姐儿，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好，从刚刚的事情来看，这个孙女至少不是那种遇事情就知道哭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