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不语》VC水一章

44、第43章

　　乔关棋只能苦笑一声，要是可以他也想不麻烦狄小飞，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转了一圈手里的行李箱。

　　还是回家过年吧。

　　“行吧，我走了。”狄小飞也不管乔关棋的反应，自顾自的转头走了。

　　今天餐厅格外的忙，家庭聚餐占了一大半，又是过年这样的好日子，喝酒的聊天的占满了整个餐厅，从二楼到四楼所有包厢和大厅，无一幸免。

　　李牧想着自己晚上就要休息了，又一直在跟着帮忙，毕竟过年不能和家人团圆，那作为同事和领导，基本的共进退还是要有的。

　　刷了不知到多少个玻璃杯，湿塌塌的口布都晾了好大一片，几个人才堪堪忙完，腰酸背痛的摔在椅子上一看时间，晚餐都要开餐了。

　　“我晚餐申请了休息，就先走了，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李牧收拾好自己，给几个值班的同事拜年。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李牧还是绕着去了一趟乔关棋那儿，一路上各家门口都多多少少贴了春联，乔关棋的门口却光秃秃的，也许是他走的太急，李牧想着去不远的小摊贩上给他挑了一副。

　　黑色绒布上印着烫金的楷书，看着十分大气，李牧特意挑了一副事业高升的句子，希望乔关棋明年的生意越来越好。

　　避开玻璃他小心翼翼的贴好，抿起一个笑，在心里也给乔关棋拜了个早年，回去的时候想起自家的门口也还没贴，转头就又去挑了一副，只不过没有乔关棋的那副好，只是一对在普通不过的纸张。

　　一路上李牧空出半个脑子来定下了晚上的菜单，家里就他和李福两个人，六个菜就够了，吉利又省事儿，不然做的多了到时候还是吃个好几天。

　　想着晚上能陪老爷子好好过个年，李牧憋闷了好几天的心情透了一点气，大好的日子还是得开心点才行，他自我暗示着往家里走。

　　也许是因为过年，今天楼门口倒是挺热闹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传出来老远。

　　李牧凑近了也听不清楚，人太多了七嘴八舌的，他烦得很，但他得回家啊，一路接过他才迈进了门口，刚才外面围了好几圈的人，他什么都看不见，现在进来了倒是看的清了。

　　应该是谁家老人出了什么事儿，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在找什么身份证明，李牧在一旁看着老人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应该是周围他常见的那几个。

　　本着事不关己的原则，他打算绕过人群回家，只是路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还是没看清脸，只是老人手边的一副耳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副耳机是...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一眼！”

　　李牧突然意识到什么，扔了手里的春联就一头扎进了老人身边，几个警察硬是没拉住，楼道昏黄的灯光，被旁边的人遮了个七七八八，但李牧还是看清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明明早上还在和自己好好说话的爷爷，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小伙子，这人你认识啊？”

　　警察蹲下来和李牧说话，李牧却置若罔闻，他紧紧的握住李福早已冰冷硬挺的手心，试图再从上面获取一些温暖。

　　“小伙子，这是你什么人？”

　　“爷爷。”

　　李牧跪坐在地上呆滞的回答，两个人而已，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似有千斤重，他明知道这个时候要配合警察，要镇定自若，要像李福说过千次百次那样的主持大局，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打的他措手不及。

　　好在周围人不少，热心的邻居也有，李牧晕着脑袋和他们把李福搬回了家，在不知道谁推荐过来的手机号那里买了寿衣寿木，定了出殡的灵堂纸钱，在日落之前家里吵嚷的像菜市场一般，他却什么也听不清，守在李福的窗前，看着他已经盖上的身体无言。

　　这还是李牧第一次一个人过除夕夜，原来就算再苦的日子身边也还有李福陪他，现在...李牧往旁边看了一眼，虽然李福也还在，但这屋里却冷冷清清。

　　屋外远处的烟花爆竹开始响起，在窗前炸出一片片璀璨，李牧听着隔壁邻居一大家的热闹，捂住了身边老爷子的耳朵，安慰他别怕。

　　“这楼道里也没有监控，你爷爷具体怎么从上面摔下来的，这还真没人知道，具体的死因是因为强力撞击的脑出血和气管堵塞造成的窒息，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咽气了，请你节哀吧。”

　　难为了警察，大年初一的日子却还要早早的来给李牧送尸检报告。

　　李牧颤着手指接过来，一晚上没喝水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似是不忍心，警察多问了几句。

　　李牧摇头，他爷爷只有他爸一个儿子，他爸也只给他爷爷留了一个孙子，家里本来人也不多，走的走死的死，现在只剩李牧一个了。

　　“行吧，那你节哀。”再八面玲珑的人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么一句话可说，李牧全都知道。

　　送别了警察，李牧想安静的陪李福再多待一会儿，但却不能如愿，门口响起了不知疲倦的敲门声，他必须得去开。

　　“是你家有人去世了吧？昨天打电话联系我？”

　　“啊。”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李牧记起来。

　　“打算怎么处理，是去火葬场走火化进墓地，还是乡下老家祖坟？”

　　“有祖坟。”说是祖坟其实现在也只有李牧的奶奶一个人，但好歹算是个家，老爷子自己一个人过了小半辈子，这回可以去找老伴儿了。

　　“行，寿衣寿木定了吗？”

　　李牧点头，昨天他一点点给老爷子穿上的，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姿势不平整，李牧还费了些劲儿。

　　“倒是整挺利索，我车就在楼下，都弄好了，那就走吧，我帮你一起把老爷子抬下去，回乡下。”

　　到底是做这个的，见多了去世的场面，脑子比李牧转的快许多。

　　“等会儿，我打个电话。”

　　李牧走到客厅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几秒后对面接通了。

　　“爷爷去世了，我要请几天假，估计得七天吧，你帮我往上保一下，还麻烦你和师傅，这几天帮我值班。”

　　李牧没等对面说话，攒着一口气说完了，只是没开口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这一开口说话，他就总是抑制不住想流眼泪，话都说的不清不楚的。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爷爷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没了？”

　　“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李牧努力的稳着自己的声音，想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难过。

　　“行！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好好操办一下，这边你不管我帮你请假，实在请不下来，我上班打你的卡。”

　　张行远在电话里给李牧安心。

　　“谢谢。”李牧匆匆的挂断电话，他怕再慢一秒，自己就要哭出声音来。

　　自从来了云城之后，李牧就只有每年清明的时候才回乡下，现在再带着爷爷一路赶回去，他有些恍惚，也许老爷子也是想回来的，平时总是在耳边说着要回来看看老房子，却没想到回是回来了，人却没了。

　　老家的院子还算宽敞，支个灵棚绰绰有余，村里原本又些交情的，看见了都来跪拜，李牧一个人带着那位办白事儿的大哥都一一谢过了。

　　老爷子也算有点福气，李牧受在灵前烧了一晚上的纸钱，一点风都没有，火旺的都有些烤脸，那位大哥也一直没走，跟在李牧身边帮着他一起操办着，要说一点感动没有，那是假的，毕竟这大过年的，没几个人愿意接这个触霉头的活计。

　　但他这会儿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怕开口支撑不住。

　　“想哭就哭吧，人之常情，我见的多了。”大哥像是参透了李牧的心底，在旁边悠悠的说话，跪下给李福烧了几张纸，磕了头之后就进屋去了。

　　“别的事儿我能帮你，守灵就只能你自己来了，我睡觉去了，你可记住啊，这火一晚上不能断。”

　　大哥进屋门关的震天响，刮过来的风全都吹进了李牧的眼睛里，这是他这几天第一次流眼泪，挺直的背终于不堪重负，李牧抱着脑袋磕在李福的棺木前，汹涌的泪水浸湿了手里的纸钱，呜咽的声音融入了身旁循环的哭灵堂之中。

　　一夜未睡，他烧尽了身旁所有的纸钱，大大小小的数额都化作了灰烬，变成了李福另一世人间的保障，再没什么能做的了，李牧最后看着李福紧闭的双眼想。

　　不知道磕了多少的头，捧了多少把土，叫了多少声爷爷，李牧终究是操办完了这场凄凉的丧事，其实场面可以大一些的，身旁的大哥给李牧出过主意，有可以帮忙哭丧的，但李牧没用。

　　活着的时候身边只有这两个人，死了之后又要那么多不相关的人来做什么呢？多出来的那几滴眼泪，难道还能化作金豆子掉进李福的手里吗。

　　给大哥结了帐，李牧的身边就又空了，他这几天都待在乡下的老房子里，回想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好的坏的，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挺有滋味儿的。从那天给张行远打了电话之后，他再就没管过酒店的事儿，还是头一次放了这么久的假，他还有些不习惯。

　　至于乔关棋...

　　他这几天也没顾得上再发消息骚扰人家，现在几天过去了，对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李还是没出息的想，要是这个时候乔关棋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好受一点呢。

　　李福的头七还是只有李牧自己，他跪的累了就干脆坐在了地上，守着身边一大堆的纸钱，一点点的烧。

　　“你说你啊，走的这么突然，我还说今年要给你做俩个好菜呢，现在好了，菜估计都烂在家里了，你说浪不浪费，都怨你！”

　　四下无人，李牧终于能放松一点，声音哭抖了也要和李福说说话。但他说着说着又摇头，决定不怨李福了。

　　也是，他脑袋里搜罗了一圈发现无人可怨，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最近发生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怨不得别人，毕竟这身边无论是朋友，邻居，都没有一个冷落过自己。只能怨自己，怨老天爷。

　　哪怕再晚个两天呢，让我们把这个年过去。

　　李牧喃喃自语，叹出的一口气差点熄灭了坟前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