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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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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我这衣服会不会太紧了,都不敢多活动。”沈桐秋拽着制服马甲,有些不自在地问。
黄程程边擦杯子边说:“这就不懂了吧,人就是收腰的款式,都这样。”
今天是沈桐秋第一天来渡上上班,短期兼职,黄程程给他介绍的。沈桐秋来之前怕沈冬雪不答应他来酒吧简直也就没敢照实说,只是跟沈冬雪说找了个便利店两班倒的工作,两点多就下班。
黄程程家里是卖麻辣烫的,店就在沈桐秋家超市隔壁。他比沈桐秋还少念三年高中,上班也早。
不过跟经济条件关系不大,就是单纯的学不会。学不会就更不爱学,死循环后连花钱买分的门槛都没达到。
“没事儿,放轻松,”黄程程放下杯子拍了拍他的肩,虽然自己也是这月刚入职,还是信誓旦旦道地说,“哥罩你。”
还没到营业时间,开完几分钟的例会后酒吧里已经开始放上了暖场音乐。灯光也跟着变得光怪陆离,沈桐秋原地蹦了两下,深呼吸后纠正道:“哥什么哥,我还大你俩月呢。”
“桐桐,我觉得你还是先试试行不行吧,明天礼拜一还得上课——再说雪姐也不知道这事儿,先藏好了,被发现了可别把我供出来就行。”黄程程小心嘱咐道。
晚上陈钟没开车,直接坐着谢玄车去了渡上。到达后,保安看到车牌挪了禁停线,谢玄转着方向盘把车停在正对门口的停车位,下车后看见路边早早就有代驾等上了。
陈钟把外套放在车里,单穿一件黑T恤,谢玄笑他跟个打手似的。进门后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随着沉重急促的鼓点震颤。
陈钟扶着后颈转了转颈椎,深呼了一口气,上楼后落座在二楼卡座。
谢玄今晚以陈钟出山为由又攒了个局,五六个人,大都是熟得不行的——从小在一个胡同长起来的。
“嚯,几天不见你这架势也是奔着四大皆空去了?”赵润涛才算是真剃了度,头顶光剩下层白金色的短发茬儿,忽明忽暗的灯光打下来,跟个光头没区别。
但身上五金齐全,他拿着酒杯,食指上的银色做旧戒指快有一个关节宽。不知道是不是干经纪的原因,在圈里待久了,整个人的造型越来越没谱。
陈钟喝一口酒,说:“我这六根不净的,奔不了,你努力吧。”
赵润涛揽一漂亮姑娘,黑长直,裸色挂脖连衣裙把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他侧头闻了闻搭在自己肩上的头发,挺无所谓地笑骂道:“就他妈纯属意外,昨天染爆顶就直接剃了。”
“挺好,”陈钟咬着香烟滤嘴看他,“看着挺文艺,就是说话不大押韵。”
赵润涛思考片刻,说:“钟哥你抬举我,写诗还差点意思。”
“涛子你降低点儿难度成么,”坐在沙发对角的谢玄没忍住笑出了声,“玩儿个说唱之类,看你挺像样儿。”
“怎么觉得听着比写诗还有难度,那不得台下十年功,我现在费劲晚了点儿。”赵润涛抽出根烟塞在姑娘的衣领,姑娘用后背挡住视线,再坐回去时,那根烟点燃后已经被送到了他嘴里。
这群人一对眼,开始起哄。
陈钟身旁被安排了个皮肤白皙的金发男生,正给他倒酒。陈钟也闲得无聊,接过酒杯后问:“混血?”
小男孩儿岁数不大,听了这话笑得快倒在陈钟肩上。陈钟眉头一皱,往旁边坐了坐。
“哥,我上月刚打了美白针。”这人倒也实诚,看他接过酒便接着搭话,“叫我小青就行。”
陈钟喝着酒说:“你姐呢?”
“啊,我没姐姐,”小青把手搭在陈钟腿上,媚眼如丝,“我就你一个哥呀。”
“你回去吧,”陈钟嫌他腻歪,“看看你姐在家现形没,别把姐夫吓死了。”
小青没反应过来,只是接着给他添酒,陈钟直接用手盖住了杯口。旁边的谢玄眼观六路,看着不对赶紧把这位小青挤到一边,坐到陈钟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说:“看旁边那桌。”
陈钟顺着看过去,邻桌有个服务生正被人攥着手腕,有些为难似的。从背后看,合身的黑色马甲把腰掐成细细一把。
渡上里的服务生盘靓条顺赏心悦目是基本,但也只做本职工作,况且来这里的人也少有让服务生陪着喝一个的。
“喝大了吧。”陈钟靠在沙发上,一楼在散台之间有几个小圆台,上面的黑丝晃得他直头晕。也有几个男孩儿,上身只绑几道细细的皮带。
陈钟觉得没劲,又把目光转回到还在拉扯的邻桌。
拽人的看着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油头,穿一件英伦格衬衫,打眼看着倒是挺斯文。酒吧里音乐声重,听不真切在说什么,只见服务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又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谢玄酷爱看热闹,抻着脖子评论道:“这孩子真不会来事儿。”
“唉?”待服务生转过身来,谢玄看着他眼熟,“他是不是你那弟弟啊?”
沈桐秋正低头快速走着,冷不丁地又被人攥住了手腕。心说这什么破地方,简直想就地把马甲脱了走人。
“先生不好意思,我还要工作。”语气倒还是很客气。
沈桐秋都快把脸埋衣领里了,陈钟偏着头从下往上瞧着他,说:“先坐我旁边,不然他没完。”
沈桐秋听这人说话声音熟悉,猛地抬起头后才发现竟然是陈钟,但还是为难:“这样不好吧。”
“真够敬业的,我给你打个招呼,”谢玄被他逗笑了,“没事儿,放心坐就行。”
沈桐秋有些局促地坐到陈钟身旁,继而开始被一圈人打量。
赵润涛好奇地问:“这是哪一出,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么?”
话音刚落,油头男走了过来,啧了一声:“行啊,喝个酒还得挑人是吧,你算个什么——”
后头肯定没跟什么好话,陈钟打断他:“这我弟弟,勤工俭学来了,家里怎么劝都没用,这孩子非得体验生活。”
说完轻轻地拍了拍沈桐秋的后脑勺,脸上却没笑意:“要么您换个人,今晚的酒我买了。”
油头男听他这么说,扫了一圈感觉这群人也没个好惹的,瞪了沈桐秋一眼就回去了,反正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你可真会编。”沈桐秋小声说道,他是觉得陈钟的前后两句都在编。
陈钟把酒杯放回桌上,逗他:“行,那你回去跟人家比比酒量吧。”
谢玄跟身旁人使了个眼色后大家迅速地意会了,看着确实是弟弟——但到底是哪种弟弟就不好说了。赵润涛勾住身旁姑娘的肩,故意说:“你差不多得了,再好看也不能这么盯,看不出人家有人护着?”
“那怎么啦,”姑娘给沈桐秋递一片西瓜夸道,“弟弟你可真懂事儿。”
不论什么水果到了果盘里都得换上些刁钻的造型,沈桐秋揪着长长的西瓜皮,听了这话只能笑笑。
沈桐秋对于陈钟出现在这种高消费场合还是有些意外,又联想起了白天那条黄鹤楼1916。想了又想,用膝盖碰碰陈钟的腿,才开口道:“那条烟你拆了没,要不我给你退了吧。”
“退了我抽什么,那不还得再买。”陈钟没一时反应过来。
沈桐秋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你就再买,黄果树我们店也有。”
陈钟这才明白他是觉得自己特意花钱去照顾买卖了,倒是不假,但也就一千块钱,不至于不过意到特地要给自己退了的程度。
他刚要说不用了,才想起“八百块钱”以及自己现在的社会角色定位已经是工地挖机司机了。
“瞎说的,不是我抽,月底选小组长,给领导送礼用。”陈钟把话头又转了个弯。
沈桐秋这才点了点头,打量着眼前这一桌酒说:“那行吧。”
“小学同学聚会,”陈钟低声说着,又用下巴点了下谢玄,瞎话已经信手拈来,“那个穿牛仔外套的看着没,特爱显摆,每次都乐意请这种高端的客。”
其实陈钟也不是故意骗人,但不知怎么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来我往间话赶话得越说越离谱,和以往直来直去几近背道而驰了。
但回归到自己的现状,也不算是完全诓了沈桐秋,何况总觉得和他——怎么说呢,光瞧着也产生不了太多联系,觉着没必要那么费劲地倾盘托出。
“那你别喝太多,我接着上班去了。”沈桐秋伸手点了点陈钟的酒杯,说完起身便要走。
谢玄刚回来,看着他要走便说:“弟弟,你这就走了,不一起玩儿会儿么。”
“不了不了,还得工作,你们玩儿。”沈桐秋连忙摆手,急急撤退。不忘四处寻摸黄程程去哪了,这个不靠谱儿的,说好的罩自己呢?
陈钟随手拎起个抱枕砸在谢玄后背。谢玄假装负了伤,仰面躺着陈钟身旁,歪头冲他笑着说:“真他妈好心没好报,我刚去给你弟弟打了个招呼,让以后多照顾着点儿。”
陈钟喝了口酒,也笑:“谁也没让你去。”
谢玄爬起来,仔细打量他。
陈钟推他:“看什么看。”
谢玄每次过来都是和群朋友混在卡座里,现场有专人管,所以一线的员工也少有认识他的。
他喝了口酒,说:“看你什么时候能沉不住呗,我好给弟弟告个假。”
陈钟没答话,转头看了眼刚才那桌说:“玄总你以后设个门槛,碰着油头的一概不让进。”
谢玄说:“要说我妈怎么给我起这名儿呢,就是会听有些人的弦外之音。但哥们儿再任性也不能把客户的卡给废了不是?刚就找人盯了,把心放肚子里得了,赶紧喝酒啊。”
赵润涛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不是,我记得小学那会你语文就老不及格,这俩字从读音到意思是一回事儿吗?阿姨听见了都觉得这名字白起。”
“操,”谢玄笑骂,“客户的卡我不敢废,你们几个的我可是随便啊。”
“废了我去钟哥那喝茶去,多养生。”赵润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还真有些日子没去了,钟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沉迷工地,再这么下去我看那月连半轮也快剩不下了。”
陈钟仰头把杯中酒喝光,说:“随时,我又不是撂摊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