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绝症患者的故事》顾慎川

98、致明日的舞-8

　　徐梦蝶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抓马的兼职经历，在周五晚上十点的时候，管理员在兼职群里说：“@所有人，明天第一天摊位兼职目前要6个女孩子，后天增加兼职，明天能来上班做的私聊我。”

　　徐梦蝶看到消息之后，立刻私聊管理员：“我明天就可以来。”她不知道自己的手速够不够快，能不能抢到这五分之一的名额，她也没有特别需要这份兼职，可她从管理员的话语中嗅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味道，后天真的还会增加兼职吗？谁说得准呢？

　　过了几分钟，管理员才回复了徐梦蝶：“好的，你明天来上班。”

　　徐梦蝶松了一口气，很好，她明天的工作有着落了，在小地方找兼职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如果她没有抢到这个位置，那她又得慢慢去找别的兼职了。

　　有人也许没看完这整段话，就开始在群里接龙了。

　　“我可以做。”

　　“1。”

　　“＋1。”

　　“我可以。”

　　……

　　“满员了吗？”

　　管理员：“满了。”

　　“那是后面也不需要人了吗？”

　　“所以除了这六位，我们都先不用过去了吗？”

　　“同问。”

　　管理员：“除了私信我的六位，其它人明天先不用来。不着急，后面还会慢慢加人的，两个月的活动。”

　　“还以为明天让我们集体去了再分配。”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说30个啊。”

　　管理员：“明天是活动开始的第一天，商户担心生意不够好，所以先要六个人，之后还会要人的。”

　　“刚刚才不到五分钟，这么快就满人了吗？”

　　“这样安排未必每个人都能做满一个月吧？”

　　“感觉就是要靠手速抢。”

　　“还不如直接在群里接龙。”

　　管理员：“我一开始就说了要私信我，我没说过是群里接龙，所以先私信我的六位明天可以来。”

　　“我还特意跑回这边住了。”

　　“我还特意推掉了别的兼职。”

　　“我也是，一样推了别的兼职。”

　　“我今晚还特意洗头了。”

　　“搞什么飞机？”

　　“害。”

　　“我闹钟都已经设置好了。”

　　“谁不是呢害。”

　　“我刚刚以为在群里接龙，然后我数到刚好我是第六个，还以为稳了。”

　　“明天又是无业游民。”

　　管理员：“我也想给你们安排啊，我尽量跟商户协商一下，后天给你们慢慢安排，争取你们都能上班。”

　　……

　　徐梦蝶没再看不断弹出的消息，她屏蔽了这个群，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现在应该算是“胜利者”？胜利得到了工作的人，所以看见别的没有得到工作的人开始抱怨的时候，她感到庆幸，也感到厌烦。不过她厌烦的不是那些抱怨的人，而是这份兼职的管理员，为什么准备工作不再做好一点呢？那么多人都是抱着能赚钱的期盼交了押金，进了兼职群，结果就在兼职开始的前一天，就被放了鸽子。

　　徐梦蝶替她们感到不值，可她做不了什么，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所有家里没矿的人都需要靠自己赚钱。这个位置是她光明正大得来的，她并不心虚。

　　她只希望这次的兼职安排只是少数的情况，下次找兼职的时候不要再出现这种意外了，她讨厌期待落空的感觉，哪怕这意味着她明天可以睡一个懒觉，再去找别的兼职。

　　不想了，多想无益，还是早点睡觉吧，她明天还要早点起床，搭公交去兼职地点。

　　第二天徐梦蝶是八点半出的门，她通常第一次去某个地方的时候，都会多留半个小时的时间以防万一，以至于她到集合地点的时候才九点半。美食一条街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处于商场外面，徐梦蝶看见了臭豆腐、三鲜豆皮、热干面、鱿鱼串等等摊位。

　　她拿出手机，跟管理员说：“我到了。”

　　管理员问：“到哪了？”

　　徐梦蝶拍了张照发过去。

　　管理员：“走进来，过来芝士棒和海南椰汁这边。”

　　徐梦蝶：“好的。”

　　管理员：“我还没到，你过去之后直接跟老板说你是来兼职的就可以了。”

　　徐梦蝶：“ok。”

　　徐梦蝶走到管理员所说的摊位处，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正在砍椰子，徐梦蝶说：“你好，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我是来兼职的。”

　　“是是是。”老板站起来，“你先进来吧。”

　　徐梦蝶看着围得严严实实的摊位：“……我怎么进来？”

　　老板指了一个方向：“从这里挤进来。”

　　徐梦蝶挤进来后，老板说：“你就负责在这里卖椰汁，以前有卖过吗？”

　　徐梦蝶摇头。

　　老板说：“很简单的，我教你，这上面是冷的椰汁，下面是常温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然后现在你把这些椰子都摆上桌，摆好看一点，摆三排。”

　　“好。”

　　徐梦蝶心想，也许她不应该来这么早，一来就要开始干活了，应该踩着十点来的，多做半个小时也不会多一点工钱。她下定决心，明天要是提前到了，就去商场里面坐到十点再出来。

　　她将椰子都摆好之后，就没事干了，徐梦蝶试着自己打了一杯常温的和冷的椰汁，没发现什么问题，就站在那里发呆了。

　　过了一会，一个顾客走近，问：“椰子汁多少钱一杯？”

　　徐梦蝶说：“十元一杯，有冷的有常温的。”

　　顾客说：“给我来一杯常温的吧。”

　　徐梦蝶给他递了一杯常温的，那人扫码付钱后，将付款记录给徐梦蝶看，徐梦蝶点头说好。

　　她之前还担心自己需要做有油烟的工作，现在被安排到了卖椰汁的岗位，是很轻松的，除了无聊，暂时没发现别的缺点。她想起来以前在办公室忙得要死的时候，感觉太不一样了，在办公室里面虽然忙碌，但也是无聊的，忙碌得无聊。在这里卖椰汁，起码还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是那种模板化的、被岗位限制住的交流，而是实实在在的交流。

　　下一位顾客问徐梦蝶：“这是椰汁吗？”

　　徐梦蝶说：“是的。”

　　“为什么是白色的啊？这是用椰子粉兑的吧，椰子汁不是透明的吗？”

　　“……”徐梦蝶沉默了一瞬，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当然，有一些知名品牌的椰汁也是白色的，可她总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回复顾客。

　　而且，她也不确定这些椰汁是不是真的用椰子粉兑的，她没法否认。这个时候老板大声说：“是用椰肉榨的，都是新鲜的，今天刚刚榨出来的。”

　　徐梦蝶也只能附和：“对啊，都是椰肉鲜榨的，很新鲜的，要不要来一杯？”

　　顾客要了两杯冷的，徐梦蝶都给打得满满的，是那种险些要溢出来的满。徐梦蝶心里总有种怀疑，就是这些椰子汁确实是用粉兑的，虽然这里摆满了很多新鲜椰子，可她并没有看见处理椰肉留下的痕迹，而且在她目之所及之处，她也看不见榨汁的工具。

　　也对，这样的美食摊位，真的卖鲜榨椰汁的能有多少？徐梦蝶觉得一百个摊位里面也挑不出一家卖椰肉鲜榨的。

　　十一点多的时候，老板让徐梦蝶跑腿，去最近的五金店买三个25瓦的LED灯泡和一盒一次性手套。徐梦蝶搜索了一下最近的五金店，发现居然有一公里的距离……那她就慢慢走过去好了，买完之后还可以在路上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坐个十分钟左右再回来。

　　她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是她来到五金店要灯泡的时候，五金店老板却说：“这里没有灯泡卖。”

　　徐梦蝶：“……”

　　她只好又跑了一家店，可得到的还是同样的回答，没有LED灯泡。

　　如果她空手而归，老板会不会觉得她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马上就炒她鱿鱼？徐梦蝶不甘心，她又跑了两家五金店，没有，还是没有。天啊，这里的五金店也太拉胯了吧，徐梦蝶无奈，只能边走回去边看美团跑腿，她想着到时候问一下老板，能不能叫超市送过来。

　　老板见她两手空空，倒是没说什么，徐梦蝶问要不要叫美团跑腿，老板摇头：“算了，等会我自己去买吧。”

　　徐梦蝶说：“行。”她说完就想回到椰子汁那边，但老板叫住了她：“等等，你过来。”

　　“我教你怎么炸芝士棒，拿一条串串出来，裹满面粉糊，然后滴一些下来，不要等它滴干，不然等会炸出来的芝士棒就会比较小，不够好看，然后再放在面包糠上面滚，不用很大力的，就这样很轻松地滚动，滚得差不多了之后，上面也压一下，然后丢进油锅里面炸。炸到完全浮起来的时候就是熟了，记住，一定要完全浮起来才能夹起来，然后放在这里晾一晾油，干了之后再摆到台前，学会了吗？”

　　“学会了。”

　　徐梦蝶在老板的指导下做了几个芝士棒，刚开始做得都不太好，老板又纠正了几次她的动作之后，她就做得像模像样了。

　　老板说：“差不多了，你先炸十几条，然后等会把这两袋烧鱼棒都串完。”

　　“串起来？”

　　“对。我给你示范一下，这样……两个烧鱼棒串一根。我等会出去买东西，你慢慢串，然后椰子汁和芝士棒的摊位都要看一下，有客人就去招呼客人。”

　　“好的。”徐梦蝶心里有些膈应，因为老板是直接用手拿的烧鱼板，根本没戴一次性手套，而且也没洗手。

　　徐梦蝶去洗了个手，回来串烧鱼棒的时候感觉阻力颇多，老板不知道是不是才刚把烧鱼棒拿出来解冻，太硬了，十分难串进去。她串了一会，握烧鱼棒的左手已经冻得通红，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喊她：“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徐梦蝶一急，想要马上把一根烧鱼棒串好，可她的方向歪了，因此签子的尖端冲出来，刺破了徐梦蝶的手掌。徐梦蝶先是感觉到了痛，然后是感到了委屈，她流了点血，却也无暇多顾，只能先用纸巾按住伤口，接着马上去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