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十四]休止符》芦苇中升起了太阳

16、奇点爆炸前

　　在某天练习结束后，陆煦拉住李知勋：“哥，我想去你的作曲室待会儿，会打扰到你吗？”李知勋顺手给陆煦紧了紧辫子：“不许突然唱rap，要不我就给你踢出去。”陆煦想到之前知勋哥“吉他打狗”的场面，忙不迭答应下来。
　　两个人背着包一起进了李知勋专人工作室。 陆煦其实是第一次来这。环视一圈，不大的屋子，一面堆满作曲设备，另一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小沙发，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李知勋也知道陆煦是想让他传授点经验，大概介绍设备作用之后，李知勋从角落翻出来一本初级书扔给陆煦：“你先看这个，有不懂的再问我。”陆煦对这种开放式教育接受良好，接下来就往小沙发上一坐，颇有些学不会就不走的架势。
　　李知勋笑了，也没再管，忙活起自己的事。 陆煦又拿出他那个小本子，你要是仔细看，能看出来上面贴着许多指引贴。里面的内容也和平常被吐槽的“吊儿郎当”rap不同，工整地排列着不少词句，偶尔有一个两个词被圈起来打上了问号。再往后翻有一些涂鸦，不知道是陆煦随手涂鸦还是和他当时的心情相关。翻开新的一页，陆煦边看李知勋给的书边记录，一时间作曲室里只能听见笔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
　　屋里没表，陆煦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动动僵硬的脖子，陆煦抬头看李知勋，电脑上五彩斑斓的亮光映在他脸上，像炸开的烟花，反倒显得他背后的世界像没有色彩一样。
　　知勋哥好小一只，而且看起来很孤独，写歌不开心吗？受不了哥哥在电脑桌前孤零零一小个的模样，陆煦坐到李知勋旁边那个凳子上。
　　李知勋这才发现弟弟还在屋子里，小孩很安静，一点声都没出过，像个合格的陪伴犬。揉了一把陆煦的头发，李知勋努力从淤泥一般的压力中抽身：“怎么？哪里不懂？”陆煦点点头凑到李知勋跟前问问题，比起本子上的问题先一步闻到了陆煦身上的洗衣液。青柠西柚味的，这么想着，李知勋奇迹般地发现自己没刚才那么焦躁了。
　　拿过本子看着上面圆咕隆咚的字，问题提得还挺简明利要，都是作词作曲的关键。花了一会儿给陆煦讲明白，李知勋随口问了句：“这里面都是你记的灵感吗？”
　　陆煦点点头：“知勋哥想看也行，不过里面没什么像样的词，都是平常七零八落在脑子里闪现的东西。知勋哥在写什么曲子我可以听吗？”李知勋大方地把曲子放给陆煦听。
　　陆煦听得正认真，没想到结束了：“没写完？”
　　李知勋摊摊手：“卡住了。”
　　陆煦沉默一会感叹道：“知勋哥好厉害。”
　　李知勋起了玩心，逗陆煦说：“哪儿厉害？”
　　陆煦靠在椅背上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圆：“知勋哥像宇宙创造者。漫威漫画里不是有平行世界吗，知勋哥每写一首曲子就像创造了一个新的宇宙。我还不太懂作曲，不过知勋哥的音乐有让人想哭的力量，好厉害。”
　　李知勋听过别人夸他是天才没有短板，也听过许多练习生在他背后说他没什么才华，不过这么二次元的评价倒也第一次听。
　　其实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没人知道他也会练舞到后半夜，没人知道瓶颈期铺满地板的废稿，也没人陪他熬过一个又一个凌晨。沉默了许久，李知勋问陆煦：“刚才那首曲子你怎么看？”
　　陆煦又点开听了一遍，半天蹦出来一句：“很害怕吗？”太过一针见血，李知勋不得不承认，陆煦说得对。说真的，日出前的那几个小时实在太黑了，他当然害怕。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真的写不出来曲子，别人会说SEVENTEEN里那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练习生也不过如此。逐渐扩大的负担变成了每晚坐在电脑前绞尽脑汁挤出来的词曲，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甚至连身高都没长过别人。
　　把脸埋在手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反倒有点讨厌起陆煦这股敏锐劲儿了，他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得太明显，所以总是隐晦地放在歌里，就像那只52赫兹的鲸鱼，等着别人发现他的呼喊。
　　陆煦这时候兴致勃勃地问：“知勋哥，这首歌你还要吗？”
　　李知勋拖动音轨，想了想：“可能之后会变成废稿了吧。”
　　陆煦认真地看着电脑上的花花绿绿的音效条：“知勋哥，那这首歌能送给我吗？”李知勋二话不说就给陆煦拷贝了一份。
　　之后二人终于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回了宿舍。
　　“知勋哥你饿吗？要不咱们直接去吃早餐？”
　　“你告诉我凌晨四点哪家店会开？”
　　“24小时便利店。算了，买点东西回家我做给哥吃吧。”
　　“你精力一直这么充沛吗？”李知勋扶额，这孩子是不是真的不需要睡眠。
　　“哥不也总是通宵嘛！为什么只说我。嘿嘿，还有一个小时顺荣哥就去上学了，我要占领他的被窝。”陆煦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接下来几天陆煦都是下了课就和李知勋厮混在一起，作曲室里的小沙发成了他的第二阵地。陆煦拿着笔记本敲敲打打，时不时又在他那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作曲室里的氛围和谐地令人昏昏欲睡。
　　“Lio呀，回家吧。”李知勋今天工作结束的早，一回头却发现忙内居然在小沙发上睡着了。最近为了追上他们小孩像要豁出性命，再生龙活虎也会累吧。陆煦自从过年后长高了不少，缩在一个小沙发里看着太憋屈。李知勋本来想叫醒陆煦，可是看着小孩抱着衣服熟睡的模样又狠不下心来。
　　给盖了件外套，李知勋一低头发现陆煦的小本子在地上。拿起来翻看两下，少年的奇思妙想投影一样在面前浮现，接着有些随笔，上面配着潦草的画。翻到某一页，李知勋顿住了。纸面上坐在电脑前笑着的人，还有眼角的痣，分明是他，旁边还画了各种姿态长着泪痣的小猫。李知勋失笑，猫画的也太小一只了。
　　没多大一会陆煦悠悠转醒，二人才收拾东西。李知勋接过陆煦还给他的外套：“对了Lio，你洗衣液用的什么牌子的？”
　　陆煦还没太清醒，闻闻自己身上：“怎么了？不好闻吗？”
　　李知勋看陆煦耸动鼻子的傻样：“没，有股小狗味儿。”
　　“？”搞不懂艺术家哥哥的心，陆煦提起：“哥，你作曲室的灯好破，我头顶那盏都快闪出迪厅内味儿了。”
　　李知勋翻了个白眼：“那我看你也睡得挺香，有灯就不错了，咱们公司什么条件你还不知道？”
　　“那我之后给哥换一个作曲室，全面升级的内种。”陆煦不顾反抗一把搂过李知勋。
　　“别许愿，你有本事先把灯修好。”李知勋挣脱无果在陆煦怀里吐槽道。已经比他高的小孩意义不明地冲哥哥一笑，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今天陆煦反常地没跟他一起来作曲室，说是有freestyle考核。李知勋推开门，发现一盏不大不小的星球夜灯立在电脑桌旁。想起昨天忙内微妙的笑，李知勋心下了然。打开灯，看着桌子上的小猫U盘和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李知勋先把U盘插到了电脑上。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Rush Out Orbit》。原来是李知勋送陆煦的曲子，陆煦把它写完了，前奏过后还在变声期的沙哑声音从音响中传来。伴着电吉他，李知勋听到日出日落，听到潮涨潮退，听到斗转星移，听到世界的一切，都由那个小吟游诗人用他微微失真的声音讲述。
　　李知勋想着：冲出轨道......臭小子，你这不是...很会写歌吗....有水珠打湿了李知勋手里的画，圆咕隆咚的字在上面排列着：轨道对知勋哥没有意义，奇点爆炸才有宇宙产生。在我看来，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奇点。在那个逼仄的作曲室里，终于传来隐忍的呜咽声。
　　几年后，李知勋宇宙工厂的桌面上摆着一张用相框精心裱好的画，上面有坐在电脑前温柔笑着的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浩瀚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