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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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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倾盆大雨的洗礼,翌日清晨,阳光明媚,天空瓦蓝瓦蓝的,闷热的空气也清凉了不少。
因着暑期,又是大清早的,云城大学操场上的人寥寥无几,显得格外清冷。
靠近宿舍楼那边的一个篮球场上,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熟练地运球到篮筐下,然后纵身一跃,手里的球利落抛出。
球撞到篮筐边上又弹了下来,程开玉伸手将球揽回掌心,边跑边运球往另一头的篮筐而去。
一套黑色红边的球衣,上面叠穿白体恤,马尾高高束起,这样一身打扮运动起来还有几分英姿飒爽。
台球打得挺好,但篮球上,她的球技只能说是入门。
大一那会儿,学校举办篮球比赛,为响应号召,本就阳盛阴衰的班级押上仅有的几个女生凑出一支女篮队伍。
那时候程开玉压根就不会打什么篮球,为了这比赛买了件球衣和一个篮球,天天跟着队伍一起练。
练了一个月,稀烂的球技依然稀烂,但好在队友之间的默契度还行,侥幸拿了个冠军。
虽然比赛已经过去两年了,但她还是会偶然换上球衣抱着球下来运动运动,就像今天。
脸颊已经消肿,嘴角的淤青比昨日淡了几分,手臂的青紫痕迹一目了然,更别说背上的那些。
要说痛,还是有点,但她这个人习惯让自己习惯于痛感,比如嘴里长了口腔溃疡,她会一遍又一遍地折腾它,直到它的痛影响不了她。
现在打篮球也是为了折腾身上的那些伤。
一段时间过去,东边的金光慢慢延伸,笼罩了整个操场,阳光虽温和,但也晃眼。
程开玉被刺得微眯起眼,把球投出后单手插起腰,边捏起衣领抖着边吐着气。
额上豆大的汗滴滑至下颔,无声坠落,也无人在意。
纤细的身影原地站了会儿,最后悠悠抱起球离开了操场。
回到宿舍把球放好,身上汗岑岑的,再加上昨儿晚上因为上了药没洗澡,她一整夜睡得都不舒畅。
净了手后迫不及待拿着套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
浴室门一关,随后水声淅淅沥沥响起,约莫十几分钟就停了,人出来时抱着盆衣服。
洗手池前,女人低垂着头,脖颈颀长,被湿气打湿的发贴着脸颊,只是十指被泡沫包裹,无暇再顾及。
晾完衣服,程开玉坐在书桌前,眉间轻起褶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从昨天晚上回来之后状态就有点不对。
是利用人之后产生的愧疚感还是事后的罪恶感,亦或是其它。
她很难理清这种模糊的、不曾有过的感觉,最后无奈闭目仰头,喉里长舒一口气。
窗外落在林间的阳光,斑驳绚丽,这样的一片日光,好像在不久前见过。
另一边的沉家,沉雪早餐用到一半感觉头胀得厉害,于是喊来林姨。
“你待会儿打电话给钢琴老师,今天的课不上了。”
大小姐落下话,慢条斯理擦了擦手,起身往楼上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林姨应下后,用别墅的固话给钢琴老师打了个电话,只说大小姐身体不舒服,今天不用过来了。
对面的人温温柔柔回复了个好。
沉雪回到房间就被一股冷气包围过来,她把空调关了,径直窝进被窝里,脑袋也埋进去大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
昨夜电闪雷鸣,她就着这个姿势浑浑噩噩睡了一夜,也只有这个姿势,最让她有安全感。
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下,梦里闪过的几幅熟悉片段磨得她眼角时不时溜出一行泪。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反反复复,恍惚之际,她似乎听到有敲门声响起过几次。
但她整个人一会儿困在火炉里,一会儿又泡在冷水里,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程开玉来别墅时,正碰上林姨端着几乎未动的饭菜下楼,她多嘴问了句,“她还没用过午饭吗?”
“大小姐早上用了点早餐之后就再没出过房间,午饭时间敲了几次门都不见应声。”林姨回。
没有允许,她也不敢擅自进入主人的房间。
女人思附几息,又问:“她昨天回来时……是不是淋了雨?”
昨晚九点多开始下起丝丝细雨,后来渐渐变成大雨,她十点回来,应该是淋了不少雨。
林姨这才反应过来,“哎呦,昨晚大小姐浑身湿淋淋的回来,煮了碗姜汤今早又原封不动的倒了。”
说完就把托盘搁一边,忙带着程老师上楼去,房间没有反锁,一带就打开了。
站在床边,程开玉看被窝里露出的潮红的半张脸,额边的乌发也汗津津的,只觉得心里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她伸手轻轻拨弄女孩凌乱的发,贴在额上停了几秒又离开,确实很烫。
林姨也跟着摸了下温度,“哎呦,发起烧来了,今儿早上瞧着面色就不大好,都怪我没早点发现。”
程开玉没有理会她的念念叨叨,“林姨,我先给她物理降温,你去煮个清淡一点的粥,再准备些感冒退烧药……”
未料话还未说完,床上的人即便是不清醒也下意识地反抗,“我不吃药!我不要吃药……”
声音闷闷的,较之之前,更软,在她听来,没有任何压迫力。
林姨语气无奈地解释道:“大小姐自小就很抗拒吃药,怎么哄都不行。”
女人瞧着被窝里的女孩,口罩下的嘴角不明意味地勾了下,然后压低声音开口:“没事,你先准备,我有办法。”
看出对方面色踌躇,她又道:“你放心,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再者,她烧成这样,总不能让她躺个几天就这么熬过去吧。”
林姨也怕出什么意外到时候被先生知道,于是不再犹豫,下楼去准备。
程开玉摘下口罩绕过床,把包放在房间里临窗的电脑桌上,摸出自己刚洗干净的用来擦汗的帕子。
她瞧着还有个浴室,便去了里间的洗漱台用冷水将帕子打湿,然后拧干折成合适的大小贴在女孩的额上。
听得她一声细微的嘤咛,她撤手时顺便把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整张乖软得像个娃娃一样的小脸。
而脸颊上那道突兀的血痕丝毫没有影响她容貌的精致。
程开玉动作一顿,从兜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创口贴,利落撕开包装将其覆盖在血痕上,指腹轻柔地在两端压了压。
沉雪皮肤本就跟白瓷玉一般,此时面上还透着几分病弱的白,唇色淡如云烟,偏偏脸颊绯红。
而凌乱的发丝和透明的创口贴又添了几分脆弱。
这么乖这么软这么可怜,即便是这样一副虚弱的病容,身上的矜贵气也不减一分。
可是越看,程开玉心里越是酸胀得难受,像是有一团气堵在那里,进不去,出不来。
昨晚十点左右对方朋友圈更新的动态她有看过,一张女孩的对镜自拍照,配文‘OVER’。
她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注意到照片里女孩脸上的伤口,于是今天出发来沉家时,她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创口贴。
做完一切,她轻轻把电脑桌前那张旋转靠椅推过来,屈身坐下,一道暗影打在床边沿,如守护骑士一般。
好一会儿后,她轻吐出一口气,温润的眼眸开始打量起屋内布局。
虽说是卧室,但包含了浴室、衣帽间和化妆间,也有电脑办公区和娱乐休闲区,看着很是宽敞。
平静无水的目光触及那一排排昂贵的手办和限量款的包包,都是普通人触不可及的。
程开玉淡淡敛下眸,身子往后靠了靠,视线落回女孩身上。
如果不是曲老师,她和她的生命线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相交吧。
其实最开始,她打心眼儿里羡慕这位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也因为卑劣的不甘,发自内心的厌恶过她。
那天从郊外回去,睡前随意翻到从前收集的摘抄,其中一句‘这世间本就是个自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一下让她豁然开朗。
心境发生改变,她依旧羡慕这位大小姐,但厌恶的对象从对方变成了自己,现在更甚。
拢回思绪,帕子已经不凉了,拿去洗漱台打湿一遍,出来的时候林姨正好端着碗粥和几粒药进来。
程开玉接过,把那几粒胶囊拧开,粉末全然混入粥里,她边搅拌边让林姨把人叫醒。
喊了几声,沉雪动了,意识算不得十分清醒,拧着眉想要睁开眼,刺眼的日光让她又立马闭了眼,脸蛋再一次缩进薄被下。
“谁让你没经过我的允许进来的?出去!”略微沉闷嘶哑的声音明显有气无力。
程开玉却是笑了,心想都生病了脾气还不小。
林姨轻声细语哄着,“大小姐,你午饭还没用呢。”
静默了几秒,沉雪嘟囔道:“困,不想吃。”
“没胃口的话喝碗粥也行啊,不然怎么有力气呢?”
被窝里的人不吱声了,不知道是不想搭理还是睡着了。
看林姨还想再哄,程开玉索性一手端着粥一手将如火炉子一般的人捞出来,“先把粥喝了再睡。”
听到她的声音,沉雪瞬间清醒了几分,想起自己一身黏糊,挣扎得更厉害了,“我不要!”
听到女人的抽气声,她依旧不停,只是挣扎的幅度变小了些,可劲儿地把自己往被子里卷。
“别闹,乖乖的。”程开玉低头似无奈道。
五个字自上方传来,这语气怎么听都怎么像是应付小孩子一样,沉雪这时候成功将自己卷成蚕蛹,掀起眼皮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温润平淡,一个微起波澜。
对视良久后,女孩率先收回目光,埋头确定没嗅到什么异味,身体才朝女人挪啊挪。
程开玉垂着眉,静静地看着她动,似乎是想看她到底要翻出什么花来,等人窝进怀里时,心跳都慢了半拍。
女孩轻仰起头,清润澄澈的眼眸盯着自己,嘴巴张开,从她的角度还能看到对方湿软莹润的舌尖。
“啊……”
女人愣了一瞬,随后不确定地想,这是……在等着她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