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幻作烟云字》歧途

1、《锦瑟》

　　一生幻作烟云字
　　锦瑟弦响空惆怅
　　——浅析李义山之迷作《锦瑟》

　　翻开《玉溪生诗集》的第一页，那揉杂着淡淡墨香的弦响就幽然地缭绕在耳畔，它穿越了千百年的时空向我们低低地倾诉着诗人那颗迷惘而又惆怅的心灵。缠绵的迷离，飘逸的华丽，深邈的悠远交织成全篇的神秘氛围，拨动着每一颗读者的心。

　　诗人到底想要告诉我们什么？他又是在何时、何景、何种心情之下谱下此绝响？前人对此大致有四种看法：一是恋情之作（见《中山诗话》），认为“锦瑟”乃李商隐恩师令狐楚家的婢女名；二是悼亡之作（见《玉溪生笺注》），是为追怀亡妻王氏而作；三是咏瑟之作（见《缃素杂记》），有人认为瑟有适、怨、清、和四种声调，诗的中间四句每句各咏一调，是一首描绘音乐的的咏物诗；四是自伤身世之作，张采田《玉溪生年谱会笺》认为这是作者晚年追述生平，自伤身世之辞。

　　前人种种，先放一边，且闭目合书，击节轻吟一番，“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五十弦和思华年的倾向是如此的明显，让我不得不认为这是李商隐在年将半百时借锦瑟的弦柱追忆曾经的过往。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两句熟典各指“庄周化蝶”与“望帝死而化子规”的故事，用在这里，自有它深刻的含义，“晓梦”是指在早晨做的梦，此梦必不能久长，就如同电光火石一般，诗人用它来暗指年少岁月中最快乐的事就好象早晨的梦一样，转眼就消失无踪，而这些快乐的往事也像迷惑着庄周的蝴蝶一样迷惑着他自己。再说“春心”，这个意思就更加明显了，李商隐的风流韵事很多，用在这里的意思我想是与他的另一首作品《无题》里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的“春心”略同。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两句一寒一暖、一清越一恬和，虽然也有典故，但我却认为这和典故的关系不大，联系作者的身世，抱绝世之才华，却莫名地被卷入牛李党争，终不为用，就不免像被遗忘在沧海中的一颗明珠般，寂然怀泪了。而“玉生烟”的意境应指的是年华老去，就如同美玉物化成烟一样。在他人的眼中看来，中年的诗人正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的时候，正如“蓝田日暖”，而诗人自己却联想到“众芳芜秽，美人迟暮”，就如美玉生烟一般。

　　所以，庄生化蝶、望帝化鹃、明珠化泪、美玉化烟，正是用锦瑟的四调“适、怨、清、和”来比喻自己华年中的乐事、情事、事业和人寿。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总结全诗。

　　不难看出，此诗乃是上文列出的第四种看法，自伤身世之辞。同时，《锦瑟》在李义山诗集中，可以作为编年诗而排在末位，可见是他晚年之作。而在他本人晚年编定的《玉溪生诗集》中，却又被置诸卷首，这种特殊的排列，不能不让我想起《红楼梦》中开篇即提到的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和那十二支仙曲，分明就是以总题的方式概括了整本书中女孩子的命运。而《锦瑟》在《玉溪生》诗集中也有此异曲同工之妙。

　　可以说，李商隐是将他的一生都幻化在这首如烟似云的诗作里，借锦瑟的幽幽弦响抒发他未完的壮志、未了的爱情和自始至终都无法排解的惆怅和迷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