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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朵白茶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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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钟的南埔路320号,路灯昏暗,从外侧看公安大楼只稀疏地亮了几个房间的灯,门口停了两三辆捷达的警车,红蓝色的警灯熄灭在夜色里。
就像暗潮中短暂的平静。
顾朝朝加快脚步跟着走在前面的许言清,他并没有出示证件,警卫很轻易地放他进去了,好像很熟的样子。
三楼的自动门打开,穿过走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容纳十余人的集体办公室,室内横断成两层,小二楼有两个分开的独立办公室。
此时,只有三四个警员的办公桌是亮着灯的,稀稀拉拉的。
迎面走过来的男人,有一头深褐色的短发,隔着深蓝色的刑警制服也能看出刻苦锻炼的精壮体格。
他边开着玩笑,边搂住了许言清的肩膀,一副好哥俩的样子。
“你可总算是来了,不是说十分钟就能到了吗?我在办公室等了快半小时,再没看到人,我就要问问交通部的小赵晚上有没有事故了,然后直接开警车去接你!”
顾朝朝看了眼男子左胸膛上警徽标签。
——这就是她和老师对接的案件负责人李泽,刑警大队的队长。
许言清颇为嫌弃地将李泽的胳膊推开,面无表情的把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扔给他:“小枝让我给你带的夜宵。”
“啊,有妹妹的人真好,就连加班都有人惦记着。”
李泽顺势收回手,扒拉着妹妹送来的爱心夜宵,笑得一脸荡漾。
然后便听到许言清一脸面无表情地继续:
“而且,王府大街和华侨路交界口,是全世界交通最拥堵的地区之一,交通拥堵指数常年在2.0以上。”
“哦,你从哪里知道的?”李泽敷衍道。
许言清:“今年的政府报告上就有相关说明。”
“哦,这样啊。”李泽继续敷衍。
许言清鄙夷:“你一个为政府工作的人,居然连政府报告都不看吗?”
“谁要看那种老太太裹脚布一样的文件……”
李泽边说着话边领着许言清往小二楼的办公室走,撕开三明治的包装袋,咬了一看侧头看到旁边默不作声的顾朝朝,嘴里含糊着问:“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朝朝从外套口袋中把证件拿出来,打开:“我是新来的实习法医顾朝朝。”
李泽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王老师的学生?”
“对。”
啧,女性法医,实习的,新来的,一脸学生气。
这几个词语叠加到一起,李泽几口吞下了一个三明治,想想就有点头大啊。
*
小二楼的办公室其一是刑警队长李泽的办公室,另一间是个圆桌会议办公室。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了两个警员。
一男一女。
两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尤其是男生,最多二十岁。
“这是苏樱,负责信息分析的。这是铭宇,负责现场搜查的。”
刑警部门的警员在办案时多为两人一组,一个管行动,另一个管技术支持。苏樱是李泽一直以来最可靠的搭档,至于赵铭宇……是他带着的新人菜鸟。
“这位是法医鉴证科的顾博士。”
“来,妹妹给的三明治,你们夜宵有福利了!”
朝朝意识到,李泽在给双方介绍的时候,明显用了点语言技巧。果然,她的博士学位应该比她本人还没被大家发现的专业能力更能唬人一点。
她没在意,兀自坐在了圆桌后。
*
李泽把食物袋拆开放在桌子上,苏樱和铭宇都各拿了一个,就连顾朝朝也有份儿。
许言清没拿,他认为人的消化器官在工作时,大脑的思考能力会分一部分到胃肠道唾液腺的消化上,某种意义上降低了专注力。
众人吃完夜宵。
圆桌前的希沃投影被苏樱打开。
顾朝朝垂眸看着苏樱分发的案件档案袋。
文件的首页便是一张少女的学生证件照。
细细窄窄的瓜子脸,明亮又稚嫩的眼睛,阳光开朗的笑容。
“死者李筱筱,二十岁,清大,大二学生。”
——在花一样的年纪,成了冰冷灰色的死者。
苏樱按着遥控器,继续翻页:“尸体于9月28日今日上午十点半,在校外独居住宅被辅导员发现。”
铭宇随即翻开记事本,补充搜查方向的信息:
“根据辅导员证词,李筱筱在9月24日和9月25日也就是上周四周五连续请假两天,今天上午因为旷课被任课教授通知了辅导员,辅导员电话联系未果,于是找到了她的住宅。现场大门半掩,辅导员在客厅没有看到死者李筱筱,但是在厨房的锅碗瓢盆里看见了各种人体器官,于是立刻打电话报警。”
苏樱点击了下一张PPT,是被害人的相关信息。
“根据户籍数据库的搜索,被害人李筱筱户籍地是G省县城,父亲李伟母亲张梅,务农家庭,有个正在上高中的弟弟。两年前来南市上大学,在朝阳小区有租房信息,也就是案发现场。在校期间多次获得国家奖学金,品学兼优,所以她周一上午旷课才令任课教授和辅导员觉得奇怪,以为是病情严重,所以才上门看看,谁知道……”
苏樱欲言又止。
下面就是警察到达现场后,取证的照片了。
其中一张便是卧室。
——小雏菊碎花床单上,横陈着支离破碎的少女裸体。
这便是送进顾朝朝解剖室的李筱筱的遗体,头部,躯干,下肢,三个部分总共被分尸三十六块,全身脏器皆被剥离,空洞的三十六块尸块被完整的放置在床单上,拼接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少女苍白的肌肤,一点血丝和伤痕都没有。
尸块的血液放干,处理得非常干净。
她就那样躺在碎花床单上,干净地不惹一丝尘埃。
“根据现场判断,死者浴室的浴缸里检测到了大量人血,第一案发现场应该是在被害人的浴室,在浴室被分尸后,尸块被冲洗干净,转移到了卧室……被害人的胸膛处还被刻意地放置了一朵……白茶花。”
铭宇说完,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这朵白茶花便是整个案件中最为诡异又令人无法理解的部分了。
*
许言清将卷宗合上,眼神微微眯起,目光凝聚在那张碎尸照片上,语气淡淡的说道:
“在全国已知的碎尸案中,动机主要分为三类:
41%因为极度的愤怒,以至于杀死后还要将愤怒延续,表现为对尸体的破坏行为,即过度行为和肢解;
37%是自保性藏匿,通过将尸体肢解丢弃,加大警方对死者身份的鉴定以及对犯罪人的搜寻的困难,以便于逃脱;
最后的22%是为了获得畸形的性满足,极端的性犯罪者会通过部分切割尸体来获得性满足。”
他敛下眼帘,语气淡淡:“白茶花多用于葬礼仪式,代表……人生的终结和轻柔的死亡。”
听到这话,李泽有点气笑了:“这都碎尸了,还踏马轻柔的死亡?把人杀了还给人送花送葬,这混蛋恶心谁呢?!”
喏,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如果凶手的碎尸动机是自保性藏匿,他甚至毫不掩饰地把尸块完整地拼了起来;如果是为了性,法医报告上少女并没有受到性.侵,现场也没有精.液残留;如果是极端愤怒而碎尸,那为什么还要献上一朵白茶花?
种种矛盾,似乎将凶手碎尸的动机掩埋了起来。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窒息而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