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成精后又长成了大魔王》页澈

1、一只小妖怪

　　因立场不同，见峪不得已杀了昔日恩人，他始终无法释怀。离开神界后的数百年一直在人间徘徊，看他想要的大河山川。

　　直到有一天他在人间遇到了一只小妖怪，从此流浪的人有了归属。

　　小妖怪化形的第一天恰逢人间元宵灯会，凤扬虽只是个小城却也在这一天热闹非凡。天际与山川之间尚有几分余晖，集市上已陆陆续续摆出小摊，百姓们也早早地结伴前往夜市。

　　“你们看那边的落日，是不是比平日里更红了？”

　　“是啊是啊，平日里可没有这样正红的落日，真好看。”

　　“许是今日元宵，连天象也异常美，是个好兆头呢。”

　　“哈哈哈，来年必定大丰收啊。”

　　小妖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听着前面凡人们相伴谈笑，神情中是遮掩不住的羡慕。

　　这是一棵白菜修成了妖，在凤扬城私塾的小小墙角风吹日晒八百年修出了人形，日日蹲在墙角看百姓们生活，炊烟袅袅时常伴家人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这棵孤零零白菜做梦都想有个朋友或者有个家人。

　　而这落日——小妖抬头看了看天边猩红的余晖，他想起来自己意识初成的时候看到的夕阳不是这样的，那天的晚霞是粉红色的，极美，而后的百八年间，这落日似乎是越来越红了。

　　红得似乎有点不正常，恐怕不是吉兆。

　　到集市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处点上了各色灯笼，小摊也摆出了各种花样，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小妖被一股甜香吸引，跟着香味找去，是一个卖米糕的小摊。摊主揭开蒸笼，白白胖胖的米糕一块块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冒着热气腾腾的烟，吸引着摊位前的小妖怪。

　　小妖咽了咽口水，想起来重要的问题。按照人间的习惯，向别人要东西是要给钱的，但他没有人间的钱币。

　　正值犯难之际，眼前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了一个钱袋。他转头看向手的主人，不由得呆愣，一袭白衣，苍白纤瘦却气质凛然，面容精致却神情淡漠，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递钱袋这件事联系起来。小妖想，这大概是八百年来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此人气质卓然，必不是凡人，一派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他该不会是神族吧？

　　许是看小妖愣得久了，那人抬了抬眼示意他拿钱袋买东西。

　　拿陌生人的钱？这怎么好意思？

　　小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是只有本事的妖怪，要凭自己的本事赚钱的。”

　　那人点了点头，收回了钱袋，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仿佛一切皆与他无关。

　　或许这个人可以成为他的朋友？虽然他看上去有点冷淡的样子，但他真的很好看呢。

　　“你好呀，我知道你大概不是人，我也不是人，我叫林归，是一颗白菜。”小白菜林归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他自己取的，他很喜欢。常年生长在人界，周围全是凡人，这是第一次遇到跟他一样的异类，虽然一个是妖，另一个可能是神，但林归还是很想认识他，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是人，他好看，还有一点，林归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这个人有一种没缘由的亲切感，好像曾经见过。

　　有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莫名波动，但他现在还无法形容那个是什么。

　　“见峪。”那人淡淡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林归可以确定，在有意识以来的八百年里，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好奇怪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要一起逛逛吗？”林归仰头看向见峪，后者点了点头。

　　于是林归在前面蹦哒着穿梭于人群之间，后面慢悠悠地跟着一个见峪。

　　林归看着繁华的街道，感受着身后见峪不远不近的气息，觉得有未有过如此幸福快乐的时候，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是这样的。

　　路过小摊正好看到卖元宵的阿婆不慎被滚烫的汤水烫伤，手上红了一片。林归跑上去给阿婆涂了药膏，他修的是治愈系妖术，随身拿出的药膏效果也远远好于凡间的普通药膏。

　　阿婆的手很快就不疼不红了，不停地感谢林归，还送了林归一碗元宵。林归开心地捧着元宵走到见峪面前：“那边的阿婆给了我一碗元宵，你也来尝尝，可香啦。”

　　见峪迟疑了一下，俯身吃掉了小妖怪送到他嘴边的一个元宵，软软糯糯，满口甜香，确实不错。

　　“好吃吧？我也是第一次吃人类的食物呢。”林归捧着碗一口一口吃得两颊鼓鼓的，咽下最后一个元宵愉快地跑去把碗还给阿婆。

　　“谢谢阿婆，元宵太好吃啦。”林归笑得眉眼弯弯，很是满足的样子。

　　一颗元宵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林归总觉得见峪虽然不爱说话，但人还是很好相处的。他欢快地穿梭在人群里，看着眼前的热闹与繁华，感受到身后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峪的气息，虽然没有走在一起，但他一直跟在身后，从未离开。原来有人陪伴的感觉是这样的，他感觉这一刻他真的好幸福。

　　林归不知道的是，他挤在人群里看人间灯会时，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见峪也在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因无他，这个初成人形的小妖身上居然有那样纯粹的魔气，而且跟那个人的很像。这不应该，他明明是妖，怎么会有魔气？而且那个人八百年前就被诛杀了，算算时间此刻魂魄都未必存在于天地间了。

　　这个孩子跟他完全不一样，他很纯粹，妖气纯粹，魔气也纯粹，甚至连心性也是。

　　见峪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离奇的念头，他想守住这份纯粹。随即他又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唐，一个刚成型的小妖罢了，本就不会有太多交集，也许今晚一别，以后不会在遇到了。

　　此时林归在一个猜字谜的摊子前停下了，因为这个摊子不花钱就可以参加猜字谜活动，猜对十个可以得到一盏小花灯。摊主十五六岁的年纪，是当地一商户家的小少爷，不差钱，图个热闹。

　　林归到底是一颗送走了几百位先生和几百届学生的文化白菜，自有意识以来就跟着私塾的学生们一起学习，四书五经孔孟老庄烂熟于心，猜字谜自然是不在话下。在热热闹闹的氛围中从少年摊主的手里接过了一盏小小的花灯。少年笑眯眯地告诉他，今晚可以去前面的河里放花灯，把愿望写在花灯里可以实现。

　　林归很高兴，带着见峪一边玩一边往河边走。路上还有几个摊主阿姨看林归长得讨喜，给他一块两块的糕点吃。东边一块荷花酥、西边两块马蹄糕的，各色点心混在一起捧了个满怀，林归吃得嘴角满是碎屑还不忘给见峪递一块。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他舍不得吃了，认认真真地用油纸包好揣进了怀里。

　　不远就到了集市的尽头，在往前就是河边。集市的灯光与摊贩的吆喝都远远落在了后面，但河边又有河边的热闹，这一天来放花灯的人不少，年轻的情侣、温馨地一家人、玩闹的孩童，各方各的花灯，各许各的愿望，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已经载满了愿望，每一个都燃着一点点摇曳的烛光，顺着河流漂向远方。

　　许是为了方便今晚的百姓，河边也支起了一个小摊，可供借用纸笔。林归要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学着印象里私塾的学生们握笔的姿势，努力地想把脑子里的字写到纸上，但落笔却又不是那个样子。虽然学习了数百年，但真正行动还是头一回，倒也不是想的那么容易。犹豫了半晌，他仰起头求助似的看向见峪。后者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笔，落笔时却又停顿，“想写什么？”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小小的纸条卷起来塞进了花灯角落，林归站在河边看着自己的愿望慢慢漂远，混在了那一片荧荧灯火之中。

　　突然一声异响，天边炸开了朵朵绚丽的烟火。集市上突然更热闹了，人们欢呼着感叹烟火之美，也有人对着烟火喊着预期来年的丰收。

　　见峪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热闹繁华，听着人们朴素的祈愿，仿佛身处其中，又仿佛置身事外。他有点迷茫，这就是那个人一直想要的人间？

　　林归也沉浸在了这样的热闹里，在人间玩的第一天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愉悦。未曾注意到他身后走过的女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个很好看的女子，二八年华，红衣猎猎，英姿飒爽。

　　稍远一点的地方，见峪似有所察般瞥了一眼。

　　“魔族？”

　　未待他有所行动，天空突然遮起了乌云，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原本热闹的人群也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准备在下雨前回家。

　　灯会提前结束，林归也只好意犹未尽地跟着人群回家。走到路口的时候，他笑着挥手同见峪告别，两人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越往前走越觉得失落，热闹过后瞬间归于沉寂，刚才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孤单。林归瘪着嘴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往回走，突然一个闪身运用起妖力，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再落地时已经到了熟悉的私塾墙角。

　　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块糕点，已经凉了，但依然很甜。林归坐在墙角一口一口慢慢吃完，又把油纸叠好放回怀里，靠着墙壁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感受过有人陪伴的感觉，一个人的时候更难过了，林归林归，他也想有人在炊烟袅袅的时候喊他回家。

　　另一边见峪自与林归分开便向城外走去，刚才就发觉到了，那里有浓郁的魔气。待他赶到郊外，只剩下魔族留下的几个小小陷阱，他们仿佛早就得知消息一般已经逃之夭夭。见峪只好挥剑破了那些陷阱，而后追寻着魔气的方向继续找去。

　　最近这个小小城镇很是古怪，还有那颗白菜，八百年化形未免过于迅速。普通的小妖精怪化形至少需要修炼千年，更怪异的是这颗白菜已经能修出人行却没有对等的修为，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攻击力。一颗仅用了八百年就能化形却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菜？令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