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日渐野渡

1、斑斓

　　纵使我的记忆遗忘了你，可我的身体依然在渴求着你。

　　我把我的爱人弄丢了。

　　我是个废物，睡了一觉连爱人都丢了。

　　我想去找他，但是这看起来不太现实。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张破床上，周围满是霉菌的气味。我环顾四周，什么都是破破烂烂的，活像年久失修，已经被废弃的房子。

　　我怎么会在这？

　　我努力的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一片空白，像是一张斑驳的纸硬生生被泡进油漆桶漂白了似的，茫然又无措。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好像以前心里住过什么东西，然后被硬生生挖掉了。

　　算了算了，懒得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些饿了，我被迫起身去翻箱倒柜看看有没有吃的。

　　这地方果然和他的外表一样穷酸，什么都没有。

　　我有些丧气，只能打开门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能找到吃的。

　　房子的外面是瘫倒的大楼，钢筋混凝土裸露在外，街道被废弃的车堵的水泄不通。

　　奇怪，为什么我看到眼前的场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我的身体像是坏掉的机器，肢体是生锈的部件，动起来吱吱作响，看起来就要散架一样。

　　艰难的扶着车沿着街道慢慢的走，忽然看见街巷的拐角处有人趴伏在地上，哼哧哼哧地吃着什么。

　　我好奇心作祟想上前看看，心里却警铃大振，告诉我赶紧跑。

　　我往后挪步，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铁皮罐，一阵声响，地上的人慢慢悠悠摇摇晃晃地起来，转身，我被吓到了。

　　那人的脸都烂了个彻底，剩着残余的臭肉挂在骨头架子上，嘴巴一张一合嚼着什么，我低头往地上一瞥，好家伙，人肉。

　　那东西向我走来，我吓得头皮发麻，脚却僵在了原地。

　　正当我天马游空的想今天就要丧命于此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时，面前的人倒了下去，另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我面前。

　　剑目星眉，鼻梁高挺，眼睛虽然是怪物一样的混白色却意外的迷人，感觉长到我心窝子里去了。

　　男人转过身来冲我龇牙。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他的头，他在我手心蹭了蹭，奇怪。

　　在洗劫了街边的一家超市后，我填饱了肚子，拉着怪物回到了醒来的地方。

　　奇奇怪怪的生物，我想着，打了个哈欠，好累好困，我无暇顾及带回来的怪物，倒在床上就睡。

　　怪物站在床头，低头嗅着身下人的气息，然后张口咬破了我的血管，贪婪地吮吸着我的血液，眼神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找到了，我失而复得的爱人。

　　我在醒来时脑子里凭空多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记忆，却全与怪物有关。

　　我感觉怪物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天生就该待在一起。

　　我们待在这个破屋子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重复着单调却充实的日子。

　　直到被枪声惊醒。

　　他们抓住了我的怪物先生，顺带绑住了我。

　　我是被一杯水泼醒的。

　　面前是一个惹人厌的坏老头。

　　他笑着看我，叫我博士，让我交出生物密码。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叫我博士？我们认识吗？他为什么要绑我？生物密码又是什么？

　　可能是我脸上的茫然震惊了他。他的拐杖狠狠地敲打在我的身上，“你真的失忆了？”

　　回答他的是因疼痛而乱叫唤的我。

　　他怀疑的盯着我，最后无可奈何，把我交到了什么生物官手上，说是要用尽一切办法让我恢复记忆。

　　奇怪，我的记忆力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这么执着。

　　那个生物官长得倒是清秀，只可惜人面兽心，蛇蝎心肠，在我身上做了无数个让我痛苦到极点的实验，托他的福，我感觉自己疯疯癫癫，当然也记起了一些东西。

　　那个怪物，原来是我的爱人呀。

　　我开始拒绝配合他的实验，我迫切地要见到我的爱人。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爱人。

　　他们一定是虐待他了，你看他多么脆弱苍白。

　　先生看到我，迫切的想要靠近我，却被阻挡了。他嘶吼着，却被电倒在地。天哪，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我扑过去想要拥抱我的先生，在我眼神的强烈要求下，我如愿以偿了。

　　先生靠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安静了下来。

　　那个坏老头又来了，他看着我说，“你一定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隐瞒不了，所以我坦白说只记起了一点。

　　老头失望地叹了口气，向生物官点点头，我被架到了床上，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

　　“你好好看看。”坏老头说。

　　他们用刀捅进了我先生的身体里，他们割下了他的肉，他们电他，那药水腐蚀他的身体。

　　我心痛的抽搐，当我看见先生身上的那个小小的纹身被划破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色。

　　我看见了从前。

　　我和我的先生相识于大学，我们是校友，我们互相欣赏，我们兴趣相投，我们的爱情水到渠成。

　　我的先生很爱我，我自愧不如。

　　然后在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世界迎来了终结。

　　病毒改变了人类的基因，他们变成了嗜血的怪物，他们在世界上疯狂杀戮。我的先生为了保护我，被怪物抓伤了，无论我怎么祈祷，他还是变成了怪物。但我还是爱他。

　　我用我自己的血去喂养他。

　　我的先生很爱我，他对我的爱超出了他猎食的本能。

　　在我外出找回吃的时候，我的先生挣脱了绳索，当我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向我扑来。

　　我以为我会死，我闭上眼睛，死在爱人的手上，不用再担惊受怕的生活听起来也不错。

　　可我的先生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舔我的脖子却不愿意咬我，他嗅我身上的气味，然后安静了下来。

　　他的记忆里没有我，可他的身体依然记得我，渴求我。

　　从那以后我不在绑着他。我们像从前一样生活，只是角色互调了，他不再照顾我，我开始扮演他从前的角色，照顾他。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下去，目前看来是我想多了。

　　老头一行人找上我，我是生物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们需要我帮他们破解生物密码，研制出疫苗。

　　我想拒绝，我只想和我的先生在一起。

　　他们却拿我的软肋威胁我，如果不帮他们做事就要杀死我的先生。

　　我妥协了。

　　我和先生一起去了他们的基地。我昼夜不息，最终研制出了疫苗，但我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因为我偶然得知他们的巨大阴谋，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拯救人类，他们想要站上权力的顶端。

　　我知道我的精神不正常，但我心底残存的人道主义在作祟，我的先生那么善良，他也一定不会放任这件事情。

　　于是我销毁了疫苗，带着先生出逃，可惜被发现了。我的大脑收到了损伤，失去了记忆，而我的先生，把我带回了我们曾经的住所。

　　我茫然地眨眨眼睛，我全部都记起来了。

　　我像疯了一样的大叫，我说我记起来了，我愿意告诉他们。

　　老头很开心，放开了我的先生，我心疼地抱着我的先生，吻他。

　　我带着老头回去了我们曾经的住所，把藏在墙壁里的硬盘给他。老头将信将疑的打开硬盘，随后欣喜若狂。

　　他示意手下解决掉我们，我笑笑，我早就知道了。

　　墙壁后面的微型炸弹爆炸，一切归零。

　　在爆炸的瞬间，我的先生冲上来将我抱在怀里。

　　我的先生爱我，所以哪怕只剩本能，他依然保护着我。

　　废墟里，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的脑子很混乱，我从碎片中看见我自己，我也变成了怪物。

　　真好。

　　早在第一次逃跑之前我就修改了我自己的生物密码，哪怕我变成了怪物，我依旧能保留爱我先生的心。

　　我趴在先生的的背上，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从今以后，我和先生终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