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后会有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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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节，山影重重隐在缭绕白雾间。
昨夜下了一场秋雨，官道坑坑洼洼的，车轮碾过溅起大大小小的泥泞，被尽情驰骋马匹全盘接受，弄得棕褐色马身浑浊不堪，显得更加黝黑，马车前领头两匹高头大马在前方开路，行得只比马车更加放肆。
“哎呀，刘叔您可悠着点！”姜霏清亮嗓音从马车后传来。
驾车刘叔双手一勒马绳，悠长调子传来：“丫头，我瞧着你是个练家子，竟连这点儿颠簸都受不住啊。”
对于习武之人，面对如此“羞辱”的质疑，依照姜霏的性子，哪能忍得下，她伸手敲了敲车辕，双眉一竖道：“谁说我受不住，这不是车内还有伤者嘛。”
闻声，刘叔偏头快速看了一眼，那名着碧绿衣衫年轻妹子脸色无不适，反而是身边另一名半戴笠帽女子脸色苍白，像是生病了。他手中马绳向掌心收拢，使得行驶速度减慢了些。
与此同时，前方开路两匹骏马相应缓下来。
马车后方，姜霏偏过脸问道：“柳妹子，身体如何？”
柳七摇摇头，以手势回应“一切安好，切勿担心。”
身旁蔺不言见人脸上血色惨淡，不大相信她用来宽慰人的话，伸手半扶着肩膀，轻声道：“再有一会儿，我们便能与方兄汇合，若有任何不适，七七姑娘别硬撑。”
得到的回应与方才如出一辙，蔺不言只好作罢，让柳七半靠在肩膀稍作休息，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毕竟这马车虽叫马车，远称不上舒适。自送别江叔后第二日，蔺不言等人打算启程向西南境地出发，此行路程遥远，姜霏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一位磐安当地人要前往做生意，正巧稍他们一程，到了下一个落脚点再换马匹。
因而这车便是那没有顶篷，简陋运货车马，一行人坐在露天的马车后。这几位都是吃过苦的，没什么不能行的，即便有，也得给咽下去。
但昨日刚半夜，方无急匆匆前来，因柳七旧疾发作，岭南家中的药已在路途上，他怕时间来不及，打算先独自往前方去取来，想请蔺不言等人带柳七行一段路，在三十多里地外岔路口汇合。
方无为母亲与李星旧友，又帮了许多，于情于理都没有理由拒绝，何况事关性命，更没想拒绝。
这一行，过去一个多时辰。
岭南与西南为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此岔路口正是分道扬镳之道，方无定在这处是有所考虑，可眼瞧马上要到岔路口，不曾见到他的身影。
蔺不言心想：莫非方兄路上出事了吗？
她不免开始忧心起来，没等忧心上一会儿，马车陡然停住，抬起头正巧见方无驾驶一辆比这辆看着更舒适的马车飞奔而来。
两行人相遇，正巧停在岔路口处。
方无翻身下马接过柳七，从怀中掏出拿到药丸让她咽下，再半扶着人进入身后的那辆马车，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想必一路是忧心忡忡。
等安顿好柳七，方无走上前，对着四人恭敬抱拳行礼道：“多谢诸位照顾拙荆！若今后有能帮上忙的，传信来岭南，方某定全力相助。”
蔺不言回道：“不言代母亲谢过方兄数年在此等候，寻得真相后，定会来岭南，到时还请方兄做东。”
这番话刚落下，她立即偏了偏头，朝陆行知递去眼神，毕竟就此一别不知何年能见到，身为李星之徒，他不该错过这个机会。
陆行知与其想法不谋而合，翻身下马半躬身道：“方兄，陆某代师父谢过。”
方无脸上闪过一丝愕然，“阿星是你…师父？”
陆行知笑道：“陆某没能完全习得师父洒脱与本领，今日方兄见故友之徒，怕是会失望了。”
听这话，方无一声不吭地向身后车内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矮矮青瓷瓶，递给陆行知，“回程途中，偶遇孟神医的信鸽，耽搁了些路程，写着要我交给阿星的徒弟。原以为是孟老故意打趣，没想到是给我提示。”
“多谢方兄。”
陆行知接过物品，未问什么，向后退一步，贴近马车旁，转头小声道：“是旧疾的伤药。”
特地解释的话语，一看便知是朝谁。
光天白日，当着这么一众人的面，怪让人奇怪，蔺不言只好偏过头，假装看远山，十分不经意地轻轻“嗯”了一声。
实在是太不经意，促使旁得人总有看不顺眼的，非得挑两句刺才能舒坦。
比如另一位仍骑在马上的蔺不迟，啧啧称奇道：“原以为陆兄是一条桀骜不逊且喜欢咬人的恶犬，没想到会温顺得事事向他人报备。”
“这有什么稀奇。”陆行知从容不迫地往怀中一揣，倚靠在车辕旁，扬起的懒散调子与接下来的话丝毫不匹配，“相传蔺三公子芝兰玉树，眼下不也与穷嘴恶舌者无二。”
蔺不迟冷哼道：“哪比得过陆兄巧言善辩。”
蔺不言：……
倘若这两人有一天不掐起来，简直要怀疑明日太阳会不会来临！
何况今日尚还当着方无兄的面，实属太过丢人，她不想看这俩大傻子继续掐下去，本想让“擅长”打圆场姜姐姐来，偏头过去，发现一遇到这种情境，姜姐姐双手一抱，摆出乐在其中看戏的模样，甚至想再添把柴火，更有意思。
蔺不言作罢，决定亲自出马制止。
她道：“阿兄，你又说不过他，何必自讨苦吃。”
不知是否受姜姐姐的影响，“圆场”竟然打出她惯有的风格。
但话说得确实没错，论耍嘴皮子的功夫，陆行知自小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三教九流哪个没接触过，蔺不迟大部分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蔺不言实在不解，阿兄为何非得与陆行知犟上。
另一边，见识完这场面，方无不禁笑出声，或许是抚今追昔想起多年前故人们，随后轻叹一口气，半撑跃上马车道：“各位，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珍重！”
江湖路远，东西南北，长短宽狭，一别往往再不会相见。
马车再度上路，这回儿没了顾忌，无需让人再前方开路。四人分为两组，陆行知、蔺不迟坐前方帮着刘叔驾马，蔺不言伤未好全，姜霏陪她坐在后方。
骏马行驶速度快不少，可一路前行无趣很，蔺不言早习惯这种日子，她靠着姜霏，想起临行前，方无再度回头，目光落在姜霏的身上，朝着微微颔首，姜霏没说话，只回了个笑容，随后这辆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
这一切尽收蔺不言的眼底，当前不是一个道破的好时机，她忍住疑惑。
然而身旁姜霏显然闲不住。
她向前看了一眼坐在马夫旁的陆行知，转头莫名其妙地唉声叹气，含愤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俩挺倒运的，怎么每次都能遇上大事。”
听到这番话，蔺不言默默地睁开眼，点起头附和道：“知我者姜姐姐是也。”
当事人耳力极好，掉转头，一副欠打的模样道：“自小我运气没好过，反而遇到你后好很多。”
蔺不言趁机道：“那你欠我两次。”
陆行知回：“不，是三次。”
她心道：三次？哪来的三次？
王家大火和林间遇沈瀛，不总共两次。之前夜探大理寺与鬼市花拍两两相抵，从哪儿跑出来第三次。
“陆……”
未等她问出口，前方蔺不迟轻咳一声，提醒此行还有外人，切勿继续交谈，言多必失，恐走漏身份与消息，招致京中人怀疑，甚至会累及无辜之人。
毕竟这一行人里唯有蔺不迟的身份是可以大方摆在明面，磐安县时，她与其余二人都以随行友人糊弄过去。
车内四人默契缄口，突然静默难免会引人怀疑，姜霏索性与蔺不迟调换位置，挑起另一个话头与驾车刘叔拉起家常。
一路上也就这么蒙混过去，期间能遇到驿馆就暂住，若遇不上只得林间借宿，轮流值夜，大约行了四五日，直至第七天寅时，终于赶到西南境地不远处一县城外。
此地名为巴山县。
马车停在城门外三里地，刘叔扬起马鞭指了指前面，“妹子，我只能送到这儿，后面得往南边的赤水去，你们过了这巴山县，沿官道走不出五日就到夔洲咯。”
“多谢刘叔稍我们一程，给你添麻烦了。”姜霏道谢，悄悄地往车后又塞了些银钱。
“哪儿的话。”刘叔摆摆手，多嘱咐两句，“不过你们多注意点儿，听说巴山县不太平，当地官员为此v 换了两任。”
一路沉默的蔺不迟出声追问：“刘叔，你可知是何事？”
“上半年我跑这边过，暂住了一晚，那可不得了！”刘叔耸住肩，四处张望，半咽吞口水才皱皱巴巴叙述完，“当天晚上就死两三人咧！后来听说每隔三月都莫名其妙有人在夜里失踪，第二日尸体横在林间，今个儿不正好到季秋。”
蔺不迟道：“一直未解决？当地新上任官员未禀报吗？”
“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瞒着过去了，况且只要夜间不出门，基本无事，死的那几个偏生都是不信邪，非要入夜往巴山显周围林间跑。”刘叔摇摇头，“小公子是京中人士，哪晓得这边苦楚。”
西南边陲不同于磐安县，若有官员刻意隐瞒的确很难发现，留下这些嘱咐，刘叔扬鞭而去，徒留四人在此处。
日头不等人，已有西斜的倾向。
陆行知抬头盯着城门，若有所思道：“任何鬼神之说，不过人弄出来掩盖真相，不过巴山县一事从未听江湖上传过。”
姜霏淡淡道：“或许，见到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
随后她偏头瞧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蔺不迟，若有所指道：“我们还是尽快寻另一处落脚的好，别在此多作逗留，若想解决此事，不如传信回去派人来瞧。”
“正有此意，假鲛珠骗不了多久，此行不易多省事端。”蔺不言与其想法不谋而合，知兄长身为朝中官员的忧心之举，转身语重心长朝人道，“阿兄，你……”
“我知轻重，出发吧。”
半个字未说出口，被蔺不迟挡回去，他听懂弦外之音，非固执己见之人。
一行人前往巴山县城内购置马匹，趁着日头还早，即刻出发于下一个村子再落脚。
直至暮色来临，秋风似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村落每个角落，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若非屋内亮起油灯，以为是一处无人烟荒废地。
蔺不言正赶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地平线时进入村子，她走上一户最近的人家，刚敲两下。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迎面而来一名老妇人高举长棍挥舞而来：“这些挨千刀的寇贼，老娘今天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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