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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正版在晋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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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天,徐江绾和锦怀瑜到了东宫,东宫正门大开,锦怀瑜在门口站定。
“等下我要说什么?”
“说说你这些年过的如何。”
“天冬,娄宿,在外面守着,四更天若还未出来,就进去将我们带出来。”
“是。”
“是。”
二人并肩进入东宫,正门从外面缓缓关上。
“还有时间,吴庭祺说除了他住的院子,别的院子都没有动过,你…要不要去梅院看看?”
“一起。”
虽不知梅院在哪儿,可锦怀瑜脚步未停,几乎没有走弯路的到达了梅院。
院门紧闭,锦怀瑜伸手推开大门,里面景色依旧,未有破败之迹,这里常有人打扫。
徐江绾站在门前没有动,明明院中没有人,她却看到了十几年宫变那日的景象。
锦怀瑜回身拉着徐江绾的手往里走。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动不动就上手拉我的毛病得改改,坏了名节,以后娶不到媳妇儿你可别赖我。”
“你倒是想的多,怎么不担心坏了名节,没人娶你呢。”
“徐家女子,自然不同于旁人。”
“哦?如何不同,愿闻其详。”
进到梅院,锦怀瑜方便多了,他就好像一直未曾离开这里,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处的摆设,握紧徐江绾的手走进偏殿,那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锦怀瑜你口不干吗?今晚你还要说好多话。”
“嗯,所以你讲我听着。”
“我不想讲。”
“真的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你们徐家真的很特别,不论年纪辈分,皆直称其名,放在旁人家,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还有姻缘,子女的姻缘都是自己做主,真的吗?”
“真的。”徐江绾嘴上回他眼睛也没闲着,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
“不仅自己做主,不勉强过日子,缘分尽了便可休夫,丈夫犯错也可休,有自己的一套制度,同大靖的制度有诧异,所以徐家女子大都找自愿上门的女婿。”
“母系家族。”锦怀瑜总结。
“嗯。”
“那你呢?也打算找个自愿的上门女婿吗?”
徐江绾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徐家也有一种女子终生未嫁。”
但是有自己的血缘子女,去父留子,这般惊天逆人的事情不能向外言说。
“徐江阮跟你是血缘至亲吗?”
…
从偏殿出来,二人又进入主殿,徐江绾皱着眉头甩了两下手,没甩开。
“你可以松开了吗?”
锦怀瑜没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我害怕。”
“锦怀瑜,你这样会让我有种你比我弱的错觉,男人比女人还弱…”
“你喜欢比你更强的男人。”
“强者令人敬佩,弱者只能受人保护。”
“弱者会拖你后腿。”
徐江绾有些不自在的转了下手腕,“你撰的我手疼。”
锦怀瑜松开手,将手指挤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走入内室,温度反倒冷了下来,徐江绾拽了锦怀瑜一下,他回头冲她笑笑。
“就算有什么,那也是我爹娘,你怕什么。”
徐江绾还未品透他话里的含义,就已经被拽了进去。
寻常人家。
看到里面的摆设,徐江绾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寻常人家,这里没有一点儿东宫的雍容华贵,反倒是将人间烟火展现的淋漓尽致。
“想来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不仅恩爱,他们更想做一对寻常夫妻。”
走到梳妆台前,锦怀瑜松开徐江绾的手,打开梳妆匣子,又捣鼓了两下将底座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对玉钗,徐江绾站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
将玉钗收入袖中,东西归位,锦怀瑜又拉起徐江绾的手往外走,走至书房门口,他站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徐江绾跟着他往里走,看他轻奢熟路的走到书架前,抬手在书架顶端来回摸了几下,拿下来一个油纸包,将油纸包放入香囊中。
“怎么这么看我?”
“锦怀瑜,当初的事情你还记得。”
“记得。”
这两个字砸的徐江绾头晕眼花,“你还记得什么?”
锦怀瑜没有回答她,调皮的反问她,“你猜?”
徐江绾不想猜,她自以为她知道了所有没有告诉他,却未曾想到他一直都记得,他记得所有的事。
“既然记得,为何不早些回东都,有很多人都在找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些恩恩怨怨早就被他们带到下面去解决了。”
二更一刻,两人开始往外走,走到正院,三十九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宴席,院墙堆放着千坛陈酿。
徐江绾动动手腕,轻声道,“将每个碗都倒满酒。”
说完,二人开始倒酒,好在徐江绾不是柔弱的女子,今晚出来又换了件紧袖口的衣衫,撕开封口,抱起酒坛,一碗一碗的倒满,一桌接一桌。
两人倒酒很快,三十九桌没一碗不剩,全部倒满。
二人走到前面正中间的那一桌,这桌比其他桌要大,正前面有一个桌案,上面放着一只香炉,徐江绾从怀里掏出盘香递给锦怀瑜。
锦怀瑜将香放在烛火上,盘香点燃,插放到香炉中,忽然,平地起风。
锦怀瑜伸手将徐江绾拉过来护在怀里,狂风骤起伴随着哭啼声,响彻整个东宫,在门外守着的天冬和娄宿,只听到大门被从里面重重的落了栓,二人对视一眼,知道里面已经开始了。
弹指间,归于平静,好像没什么变化,却又多了很多东西,气温更冷了。
徐江绾从锦怀瑜怀里抬起头,从主桌上端了一碗酒递给他,退到一旁,“他们来了。”
锦怀瑜松开她的手,端着酒碗,向主桌三叩首,天上突然有点点斑白落下,落在二人的身上,落在宴桌上,落在酒碗里,上方那柱香火依旧,烟雾袅袅上升。
“砰!”
“砰!”
“砰!”
每一下都清脆有力。
嗑完头起身,突然像失了声一般,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锦怀瑜能感觉到这院中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慈爱的欣慰的,没有一丝恶意。
“在下锦怀瑜,原姓吴名瑾,字怀瑜,先靖十七年宫变被瑞王秘密送出东都,跟随鬼医薛召隐姓埋名辗转抵达北仓,交由锦家老太爷锦生善养长大。”
说完这句,锦怀瑜好像听到了他印象里的母亲落泪了,朝着主桌的一个椅子跪下叩头。
“儿时身子弱,常常窝在母亲怀中撒娇,听母亲念书讲外面的故事,年少不觉事,如今…只能在记忆里寻找母亲的宠爱。”
又向旁边的椅子叩头。
“尤记生病的时候父亲整夜整夜的将我抱在怀里诱哄,将我背在背上在院中飞高高,父亲言语不多,却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父爱。”
又转了个方向叩头。
“幼时未曾见过祖父祖母,与祖母的一墙之隔和祖父留下的天机阁都是为孙儿的深远谋划。”
锦怀瑜看向徐江绾,只见徐江绾靠在柱子上看着院子里,她的肩膀落满了雪,雪越下越大,瞬间白了头,笑了笑,这样他们也算共白头了。
“幼年时的变故常出现在少年时我的梦里,没有人教过我仇恨,我却学会了仇恨。
后来锦生带着我走出了北仓,去了边境,一路走走停停,我看到了世间疾苦,人间欢乐还有那些无能为力,我放过了自己,从仇恨中脱离。
靖元十二年,我同当时的徐家家主徐江阮做了交易,将吴恒送至你们面前,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徐江绾站直身体,她想到了,那年除夕徐江阮带着她出门做了一单大生意,她没见到苦主,只有一个生辰八字。
原来,他那时就下手了。
“我不知道你们会如何做,除了烧纸送寒衣,那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了。”
雪渐渐小了,好像他们的心情得已平复。
忽然起风了,将院内的雪卷起吹向徐江绾,锦怀瑜起身要奔向她,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徐江绾穿过风雪走向锦怀瑜,将他按在主桌的一个椅子上,缓缓开口。
“人死债消,生前所有事都因吴恒死去而消债,你们心有执念,念吴瑾是否在当天平安送出去,他过的可还好,今日一面,可让你们心安。
心有不甘,不甘什么呢,所有的不甘都在出生时就注定了,吴恒就是那样一个…他从未想过要让你们活着,他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陆和生前讲那段往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吴恒注定是个孤家寡人,他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不是没有忠心之人,是他谁也不信。”
雪又大了起来,雪花飘进她的嘴里,冰冰凉凉的,徐江绾咳了两声继续。
“他够狠,狠在没有任何感情,所有人都是他权利路上,长生路上的垫脚石,就连死他都不惧怕,他以为他可以‘死而复生’,又何惧之有。
你不同,你的老师教你礼义廉耻,有情有义,百善孝为先,可这些都不是成为一个帝王的首要,你连狠心都不会,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你的于心不忍注定了你会死在他的手中,因他而生亦因他而死。”
风雪将徐江绾困在了中间,他在表达他的愤怒。
“你输在人心,却赢了人心,赢了太子妃的心赢了文武百官的心,更赢了大靖百姓的心。
太子妃明知前路艰险,只因是你,甘愿陪你赴这一场血色之约。
你的追随者们,努力活着,就为了有他们小主子的一丝消息,就算了无音讯,为他寻药的脚步也未曾停过。
百姓们也还记得你,记得你赈灾救人,记得你在疫区同吃同住,至今提起除了称赞便是惋惜。
你的兄弟被迫上位,耗费人力物力寻找你的后代,多年未有登基大典,就为了有一天他回来好将那个位置还给他,他在替你,替你的后代守着那个位置。
再看看你的身后,东宫死去的那么多人,他们依旧在你的身边,陪你呆在那个无尽阴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