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庄园》避雨的奥尔菲斯

12、红教堂（二）许愿

　　“没关系嘛！反正是谁都一样，是一茶也很好啊。”大龙是个情商很高又很随和的人。
　　“啊对对对！来来来！开箱子开箱子……哎我怎么又是勘探员。”小铁有些不屑。
　　小铁这人，人如其名。人铁，头铁，嘴更铁，连摸到的道具都是“磁铁”。
　　和487上局的角色一样，小铁摸到了“勘探员”的道具，一对磁铁。但和487有所区别的是，小铁的“勘探员”，有时就像对面屠夫派来的细作，特意潜伏在战队里，只待某日，封为影帝。
　　小铁嘴上嫌弃，却仍小心翼翼地把那对磁铁揣进了兜里。转身一看，一茶正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地对着箱子念叨着什么。
　　“你干啥呢？”小铁问。
　　“许愿嘛。”一茶睁开眼，打开箱子一看。“哎这怎么……”
　　怎么不准呢？
　　一茶许愿得到一副护腕，就像上局狮子那样。但箱子里却还是三颗球，和军工厂里自己的道具相同。
　　“玄学啊？”小铁开始笑了，“那玩意能信吗？”
　　“仪式感嘛～”大龙缓缓地说，“玩游戏也要有点仪式感嘛！”

　　大龙说着打开自己的箱子，里面是一个弹簧跳板。大致和田径比赛的起跑器外型相似，但踏板是朝上的。把它平放在地上，人用力一踩，就能弹跳起来，如果角度放置得当再加一点助力的话，也许能跳出近十米远的距离。

　　“还许愿！你们不要太搞笑了！”妹克憨憨地笑着，一手掀开了箱子，接下来却发出了尖叫：
　　“妈妈！我这怎么没道具啊！”
　　“嗯？”一茶突然有点不太理解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称代词了，“你俩谁是他妈妈？”
　　“我我我！我是他亲妈！”小铁抢话。
　　“滚！”妹克一边骂道一边扒拉着自己那除了拼图样式的徽章空无一物的箱子。
　　“不是我这怎么空箱子啊！网易又出BUG了？”妹克抬头望天，眼神里净是幽怨。
　　“哎这个真的是很奇怪，这个……”大龙也抬头望天，像是在对谁喊话似的，“有人吗？管理员在吗？这个箱子里怎么没东西呀？”

　　无人应答。
　　一茶问：“你上局的道具是什么？”
　　妹克答：“三颗球。”
　　一茶憋住笑，缓缓地伸出手给妹克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说：“是不是这个？”
　　妹克愣住了。
　　“那为什么一茶有我没有啊！妈妈呀！”

　　一茶这才明白了，妹克的“妈妈”是个语气词，是个后缀，大致相当于——啊呀或者天呐的用法。
　　“因为你没许愿。箱神不高兴了。”一茶故意一本正经地说到。
　　“啊！箱神？难道真的要许愿的吗？”妹克震惊了，他突然觉得一茶说的很有道理。一定是自己不相信玄学，才导致这“灵异的箱子”降临到自己头上。
　　“要不我分你一颗球吧。”一茶再次伸出了手，“三选一，给你选好吧！”
　　妹克再次震惊了。他刚被这位大师点醒了自己对“宝箱之神”不许愿是一种亵渎，如今又得到了这位“神使”的“恩赐”。
　　“好人，一茶你真是个好人！”妹克说着，拿起了其中的黑球。
　　“一颗就够了，信不信我一颗球耍屠夫一天！屠夫追我都不用来帮！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人皇！”
　　妹克自信地拍了拍胸口，让人觉得虽然好笑，但是很有安全感。

　　十分钟后，当一茶和大龙小铁正各自修着自己密码机的时候。徽章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妈妈！真追我啊！救命啊！妈妈！我错了我不该嘲讽你的！”
　　小铁：“别来找我帮忙，我帮不了一点！”
　　大龙：“妹克老师，加油哦～”
　　一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偷笑，但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嘎嘎咯咯……”像要抽过去了一样。
　　妹克：“救命啊大哥们！我错了还不行嘛！我错了！你们忘了我刚才说的吧！龙少！龙少帮我放个跳板啊！”
　　一茶突然想到，妹克这些话听起来竟有些熟悉，是谁说的来着？
　　“我错了还不行嘛！我错了！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吧……”
　　哦，原来是昨天的自己。

　　一天前。
　　晚餐过后，那绿衣服的女人再次含笑向众人走来，先是礼貌而优雅地鞠了一躬，再轻声细语地说到：
　　“各位选手们今天的游戏表现都非常精彩，请各位上楼歇息，明日一早，新的游戏即将开启，还请准时参加。由于诸位人员较多，今日暂时无法安排妥当，暂且二人住一间，还请各位见谅。”

　　“行啊！”
　　“问题不大！”
　　“反正俱乐部里也是这么住的。”
　　大多数人表示认可，毕竟各个战队也大都不是单人单间的安排住宿，和队友同屋反而更似寻常。
　　一阵喧哗过后，众人熙熙攘攘地挤出餐厅，向楼上走去。

　　“狮子，等一下。”一茶突然有个奇特的想法，他想问一个问题很久了。
　　要不要开口，要不要说，要不要问……
　　狮子停了下来，刚喝过他的奶茶，他不再跟他计较军工厂里的恶语相向和餐桌上的疯疯癫癫。毕竟一茶本就有些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
　　狮子停在餐厅的门前，转身等待一茶开口。
　　“狮崽。”一茶看到其他人远去的背影，终于放下心来说出了这句：
　　“要不要和我睡一起？”

　　“嗯？”狮子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睡一起过。”一茶说。
　　“呃……我们为什么要睡一起？”
　　这一反问让一茶也沉默了。

　　怎么说呢，并没有什么必要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很想这么做罢了。
　　若非要问为什么，那可能只是因为——

　　他让他摸他的头发，他让他碰他的脸颊。
　　他跟他撒娇，他跟他要奶茶。
　　他缠着他，赖着他，念着他……
　　他听着他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一茶～”，可爱地
　　“一茶～”，温柔地
　　“一茶～”，伤心地

　　直到有天晚上，一茶觉得听倦了，突然想听他叫自己一声“哥哥”，他竟顺从地叫了。
　　“哥哥？”
　　虽然是极其不耐烦地，可一茶突然觉得天都亮了，冬都暖了，冰都化了。
　　但他仍觉得不够，还想要更多，还应该更过分！
　　于是一茶又添了一句：“叫爸爸。”

　　他一茶就喜欢得陇望蜀，得寸进尺！他还要得便宜卖乖！最好能蹬鼻子上脸！
　　“你有病吧？”
　　最终只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他嘎嘎地笑着，发出变态式的杠铃般的笑声，内心却开始暗暗认真，隐隐期待。

　　虽然还不知道在期待什么，可这想法已经生了根，在慢慢发芽。

　　他开始有点想抱抱狮子。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他也抱过。
　　但是不对。
　　不是那种互相勾着肩搭着背一起走向球场的搂抱。更不是那种比赛胜利后一群人热泪盈眶的拥抱。
　　而是怀抱。

　　没有画面，没有场景，没有别人。
　　他想把狮子紧紧的拥在怀里，一手抚着他的头发，再一手揽着他的腰。看他温顺地像只小猫一样趴在自己肩头，还要微微踮着脚，听他发出软软的声音叫自己：
　　“一茶～”
　　喜悦地，伤心地，生气地，总之怎么样都好。

　　“想抱他……”
　　第一次发现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一茶也被自己吓了一惊。
　　一茶，你在想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点病，可这该怎么治啊？

　　是去看心理医生，跟他说：我最近突然对我最好的兄弟产生了那种想法，再问问他该吃什么药？不如鞋带一拆把自己勒死。
　　还是去个什么同性贴吧问问这算不算弯了？如果弯了要怎么直回来？
　　可老子踏马的明明还是喜欢女人啊！老子初恋是女人！初吻是女人！初……别的不说，就连女人老子也是很挑的啊！

　　“我是直的…我是直的…我是直的”

　　“都是兄弟…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他于是开始给自己洗脑。每天起床第一句，先说狮子是兄弟。他希望通过心理暗示解决来心理问题，其实是个好方法，对症下药，治标治本。

　　可狮子只要一出现就能让他功亏一篑。他的眼睛会随着狮子的来去而转动。他的心跳会随着狮子的走近开始加速，他的思想因着他的一举一动越来越难压抑：

　　他在备战，想抱他……

　　他在比赛，想抱他……

　　他输了，想抱他……

　　他赢了，想抱他……

　　虽然两家俱乐部隔了一座城市的距离，但只要不是休赛季，半月之内，两人就必会在电竞场馆相见。而一旦相见，一茶便突发旧疾。

　　恋人们期待相遇，一茶却只想赶快分离！能少见就少见！最好再也别见！因为他现在已经不能管住自己的脑子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一茶，双排吗？”狮子发来消息
　　“一茶，点外卖吗……”狮子发起通话
　　“一茶，我唱歌给你听……”狮子进入了语音频道。
　　网络时代，车马很快。
　　他想治病，他总下毒。

　　渐渐的，一茶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救了，总有天要犯病的。而且是那个大病。
　　然后这天就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睡一起？”狮子问。
　　“因为我想抱抱你。”一茶没有走脑子就直接说出了口。
　　“你有病吧！”狮子一如既往地嫌弃着。反正一茶总说些不着调的话，像个神经病一样东一句西一句。
　　“我没开玩笑，我确实很想。”
　　“你想干嘛？”
　　“我想抱你。”一茶的表情此刻无比认真，无比虔诚。像面临最终审判时，等待奔赴天堂或地狱的罪人。
　　“你他喵的？”狮子有些反应过来，“你……你要干嘛？”
　　“在军工厂的时候，我就想说了。我怕没有机会，我怕我来不及。”
　　“你你你你……”狮子看着一茶的脸，那深邃的眼睛里此刻柔情似水，又如有烈火中烧。

　　一茶在期待。
　　狮子终于知道一茶刚才在期待什么了，他万分惊恐地后退了半步。他给不了。

　　“我想抱你。”一茶一字一句地说。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啊！你知道的！我不是啊！”狮子惊慌失措地摆了摆手，希望对方不要再有半步靠近。
　　“我知道。”
　　“那我……我不可能和你……不可能的！”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会想。忍不住的想。你知道什么叫忍不住吗。狮崽。”
　　狮子听到这个称呼吓得又退后了半步。
　　“我不能抱你吗？狮崽。”一茶语气里充满了失落。“就抱一下。不能吗？”
　　“你……你也不是没抱过啊，上次……”狮子看他突然沮丧的神态，有些同情，甚至有点心疼，一茶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

　　“上次不算，现在可以吗？”一茶打断了狮子试图转移的话题。
　　“啊？！”
　　一茶想利用狮子这份同情，更要抓住狮子现在的恐慌，他知道得了便宜还可以卖乖，他知道狮子一向会容忍他到最后，甚至妥协。
　　“我现在可以抱你吗。”一茶慢慢接近。
　　“好……”狮子深呼了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口气的时间里一茶已经来到了眼前。狮子继续说：
　　“就当这么多年……我们双排的告别。”

　　一茶感到就像一瞬间被大雨浇透了似的心寒。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手却开始发抖，嘴唇紧闭着却在颤动，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几秒钟后，一茶的脸上突然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变态的笑容，他又开始嬉皮笑脸，疯疯癫癫。
　　“哎呀我错了狮崽！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就当我刚才没说！我错了……”
　　他慌了。他失了算。他本以为能更进一步，他还奢望直通天堂，没想到迎接的仍然是地狱审判。
　　一茶就这么愣在原地，不敢再有所动作，只好一遍遍地道歉求饶。
　　“我错了嘛，你原谅我，你当我没说……”

　　说来可笑，明明没有在一起过，却真真实实像极了分手。

　　僵局过后，是狮子先走向了对方。他伸出双臂，径直地上去环抱住一茶的腰身，把头贴在那人的胸前，轻轻地蹭了一下。
　　一茶早已想象过无数次两人拥抱的画面，他想要刺激而热烈，想要浪漫而感动，他想要爱不释手，想要欣喜若狂，想要情不自已……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只是轻轻地回应着对方的礼貌客气，像往常一样揉搓着他蓬松的卷发。渴望这一刻能再长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就当这么多年……我们双排的告别。”
　　这是狮子跟一茶说的最后一句。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死在军工厂里。”
　　这是终于抱到了狮子的一茶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