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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我不介意当奴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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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还是直接说重点吧。
就算现实中存在所谓的9(我不用那个文字的‘九’了,感觉好碍眼啊,我还是依从内心的呼唤吧)个层次,那么高层次的人也完全没必要以俯视的心态看不起低层次的人,低层次的人也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和非要往高层次攀爬不可,因为无论一个人处于哪个层次,认知水平究竟如何,大家其实都是相互依存和相互影响的,这里边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好坏之别,归根结底就是,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里去,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一天都吃三顿饭,一天都是24个小时,一天都分为白天和黑夜。
举个例子就好明白了,比如说古时候两国交战,假设是名头甚响的三国时期吧,双方都是10万人规模的部队,武器装备都一样,天时地利人和等各方面的条件也都一样,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方的战斗人员都是身强力壮的智商一般的头脑简单的粗人,上级让干嘛就干嘛,什么都不多想,另一方的战斗人员全是聪明绝顶的诸葛亮式的文化人,那么请问,最后谁会取得胜利?
一定是层次低的那一方。
蒙元战胜赵宋,满清打败朱明,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层次高,未必就好,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层次低,未必就不好,这是短处,也是长处。
现在,你能搞明白樱桃考上知名学府上海交大,Y君为什么也不觉得有多高兴了吧?
还是宋朝的苏轼老先生在《洗儿》这首诗里说得对啊,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讲真的,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一点的。
所以,Y君的话,适合听完之后回去慢慢地琢磨。
我正没边没沿地想着呢,医院里独有的气味早就沁我心脾了,我这次虽然带着质量比较好的白色口罩,不是那种最薄的蓝色口罩,但是依然没能有效过滤掉这种特别醒脑的气味。
当我们依次进入病房之后,从门口卫生间里飘散出来的刺鼻气味更加叫人难以忽视了。
幸好卫生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接近于关上了,要不然更麻烦。
Y君当然是早就站在位于楼层中间的走廊口等着我们了,确切地说他是在专门等我,顺便在等其他人,或者说是以等其他人为掩护在倾心等我。
我的这份在别人看来或许会感觉有点干哕人的自信,来自于他对我的喜欢和爱慕,如果用一个成语来概括他这个意思的话,那么应该就是“情有独钟”了。
我想,如果我们都是幼儿园的小孩子的话,那么他看见我们几个人之后肯定会经欢呼雀跃的,肯定会大声地呼喊的。
他老人家会喊什么呢?
“李雪,李雪,我在这里,在这里——”
我在想象着有一片大草原,我向他奔去,他向我跑来……
遗憾的是,我们早就失去小孩子那样的纯真了。
他热切地盼着我来,嘴上却不能说。
我焦急地想来看看他,嘴上也不能说。
这就是成长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即不得不戴着面具生活。
我们连一刻钟都不能坦诚相见,唉!
长大了又有什么有趣的?
只有童言才能无忌,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要么叫什么童言,要么叫什么无忌,只要孩子的爸爸同意就行。
既然我现在就这么有主见,这么有想法,性格这么执拗,为什么给孩子起个名字还要孩子的爸爸点头同意呢?
因为我既然会找孩子的爸爸,那就充分证明我是喜欢他的,是爱他的,是仰慕他的,所以他的话我愿意听,所以孩子用什么名字才需要他的认可,就是这么简单。
奴隶不好,可是碰见能主宰我的人,我不介意当奴隶。
氧气一定要吸着,一秒钟也不能停,上嘴唇一定要被胶布粘坏,看着白乎乎的,就像一小片被开水泡烂的煎饼卷子一样,留置针一定要打着,血管附近的皮肤一定要打青了,打肿了,衣服一定要全脱了,全身□□,身上只盖着医院给的薄被子,眼神一定要暗淡无光,浑浊不堪,似流泪非流泪,至于喘气嘛,一激动一定要上气不接下气,一定要好半天才能稍稍地缓过来,见了熟悉的人一定要认半天才能勉强知道来者是谁,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认人,像正常人一样靠刷牙来保持口气清新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用成品的漱口水简单漱漱,然后吐在痰盂子里,或者陪护的人用棉签沾水给湿湿嘴唇,等等吧,这才是要死的病人应该具备的典型特点与核心要素。
以上这些,我都亲眼见到了,一样都不少。
我仿佛看见自己的父亲当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了。
周坤负责和Y君交谈,刘艳跟着插两句,牛海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我则把主要精力放在观察老爷子的病情这件事上了,虽然我不是医生,没有专业的医疗知识。
这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怎不叫我心生悲咽?
谁叫他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呀!
老太太当然也是在场的,她一会也不能离开这里,刚开始的时候她也和我们简单打了个招呼,我们来看老爷子,也显得Y君的脸上好看一些,作为母亲的她内心当然也是高兴的,也是脸上有光的。
所以,她匆匆忙忙地笑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多的就没有了,她不能笑,因为她的老伴已经不行了,她才是这个屋里最痛苦的人。
这是一位在本地比较常见的农村老太太,见了生人会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她身体微胖,满脸皱纹,头发早就花白了,白发大约能占到□□成的样子。
她招呼我们的时候,笑得极为勉强和费力。
她想对我们表示欢迎和感激,但是又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符合不符合社会上的礼节,会不会给她大儿子丢脸。
所以,她的心中一定是忐忑不安的,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
她很快就知趣地退到一边去了,退到南边那个病床的势力范围之内了,像只衰老的大猫一样。
现在不是她站出来说话的时候,因为有年纪也不算小的大儿子在,来的还是大儿子的最好的同事。
她笑的时候是慈祥的,有着浓浓的老年味,不笑的时候是哀愁的,也有着浓浓的老年味。
她既习惯了慈祥,更习惯了哀愁,哀愁的力量远胜过慈祥,她应该领教过了。
老头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一阵子的遭遇肯定比多少年的遭遇都多,都难,都可怕。
人,要咽下胸中这口气,其实是很难的。
她已经看清楚这个问题了,但是她无能为力。
她现在看到的,就是她将来要亲身经历的。
她穿的衣服比一般人都多,至少比我们这几个人要多一半,她显然是经不住风雨了,尽管现在的天气还可以,不算多冷。
她身上的衣服不新不旧,不土不洋,看着还比较贴身,完全符合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气质和韵味。
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非常普通。
我对她的印象挺好,Y君的母亲,即他称呼为“娘”的这个人。他在一开始也简单地介绍过了,“这是俺娘——”
大娘,我们是这样喊她的,一开始。
一会走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喊一声“大娘”的。
其实,这位大娘还不算太老,远没到老态龙钟的地步,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她还能活个20年左右。
如果她再瘦一些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个30年左右。女人一般都比男人能活。
她的牙齿都还建在,也比较整齐,虽然那很可能是一口都假牙,不过看着还可以。
单凭现在的情况,我还判断不出Y君和她母亲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好的。
不过,一千个家庭会有一千种情况,我也不能妄下结论。
我是顺带着把老太太看看的,因此观察得并不仔细,判断得并不准确,只是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和感受罢了。
我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老头身上。
我看见老头的脚和小腿已经肿了。
被子没有盖住这部分身体,所以我看到了。
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一旦病人的脚和小腿肿了,这个人基本上就没救了。
我爸爸当年也是这样的,脚和腿先肿了。
老头子的眼睛一直都是睁着的,眼珠子已经完全变成灰色了,看起来纯净得像个大孩子。
他有时候会左右看看,有点好奇的样子,但是他已经看不懂任何情况了。
他的眼神太茫然了,他实际上和盲人也差不多了。
事实上,他早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
按照一些比较迷信的说法,说不定现在他的头魂早就走了,不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