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南城久玖

385、第77章 旧忆·泪解狂徒

　　多时的等待，让黑锦得以在这个小姑娘体内慢慢复苏，潜藏在魄心当中的息壤之力，也因有了承载的躯体而慢慢膨胀——

　　息壤之力，以特洛亚神话中的创世之种、万古之骸、特洛亚的起源、兰因斯的终末——息壤命名，自然因为它的的确确具有息壤的一部分特性。诡谲，扭曲，混沌而无序，能以任何事物为食滋长自身，而过度地吞食也会毁灭自身。

　　不过，在黑锦精妙绝伦的掌控之下，自毁，只存在于概念中。

　　毕竟，她曾是传奇，是站在兰因斯最顶尖的一小撮人之一，是不朽者之下的最强者，能力远超想象的恐怖。哪怕如今仅残存一渺魄心，实力严重受损，但她的位格与掌控力，依然水平在线。

　　只是，对于夺人躯体借此复生的门道，她也不是很熟悉。

　　术业有专攻，她有着堕天使血脉，能化身为十二翼堕天使，本就属于兰因斯顶级的那一批，何须觊觎他人躯体？

　　更何况，这种能力也仅仅出现在传说中，能不能实现还是未可知之数。但于诺德尔撒沉睡太久，时至今日，她这一渺魄心本就当属无根浮萍，再不寻一合适的躯体承载，恐怕就要消散于天地间。

　　二丫的确是最合适的了，种族虽然只是最普通的玄人，对于他们玄人的修炼体系的玄气亲和也马马虎虎。但黑锦选择她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她身体对息壤之力超乎想象的包容能力。

　　玄人这种孱弱的种族不比格兰族，更不比萨拉族，无论是格兰族的息壤之力，还是萨拉族的紫气，对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致命的东西。尤其是息壤之力这种黑锦自己都觉得诡谲的力量，对玄人的身躯更是有着无以复加的侵蚀，若是接触时间稍长，恐怕就能当场被息壤之力吞吃个干净。

　　所以，二丫这种能包容息壤之力的躯体，恐怕是目前在诺德尔撒所能找到的最好。

　　因此，黑锦在此成功凝魂，下一步，该是把这小姑娘的意识摧毁，尝试取而代之——她也没做过这种事，对于自己的夺舍计划自然底气不是很足。

　　即便无法真正实现复生，但要是能夺取这小姑娘的躯体于世间游历，倒也不赖。

　　黑锦从不算是个好人，为了自己的夺舍而杀掉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她毫无负罪感。

　　只是，在她准备抹去这小姑娘意识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闯进来，让这个小姑娘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担忧——而且还是对那个女人的担忧，这不禁让黑锦心中冷笑。

　　死到临头了还在担心别人，不妨考虑考虑自己吧。

　　在兰因斯，哪怕不是无光之域，这样的性格也很能生存下去。无论遇见什么人什么事，必须优先考虑自己的存亡，这才是兰因斯的生存法则。

　　黑锦的位格比这小姑娘高太多了，她动什么心思，都瞒不过黑锦。所以，黑锦感受到的，的确是她最真实的心绪，她怕自己会害死她，更怕牵连到外面那个女人。

　　呵，愚蠢。

　　在这小姑娘面前杀了那个女人，会不会让这小姑娘崩溃，从而使得夺舍计划更为顺利？

　　不过，自己已经把这小姑娘吓着了，这时候她已经心神不宁，状态慌乱，的确很适合夺舍。倘若死了人，指不定会激化情绪，届时恐怕会弄巧成拙，这种事，还是不赌为妙。

　　可当看见那女人与二丫相互安抚的时候，黑锦还是有几分不耐自心中升腾而起。

　　她原本以为，在见过这小姑娘被息壤之力完全侵蚀过的脸之后，那女人应该会被吓跑才对。按玄人的审美来说，这可是恐怖到了极致的画面，她为何不走？若是她走了，小姑娘唯一的精神支柱势必轰然倒塌，趁虚而入的计划也便更顺利了。

　　黑锦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她此刻也变得格外慎重。

　　她想了想，作出了新的决定——以赶跑她来替代杀死她。

　　现如今，在那个女人的安抚下，小姑娘的状态已经镇定了许多，神智的入侵会更为困难，这对于她的夺舍计划无疑是不利的。所以，必须阻断她的安抚，并进一步让小姑娘的心神失守。

　　先前已经分析过，杀了她可能会激化小姑娘的情绪，触底反弹或是歇斯底里，都不是她所期望的结果。所以，把那个女人赶走，让小姑娘重新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中，应当才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因此，她这一次所释放的紫黑色雾气，并不是纯粹的息壤之力，而是混杂了一些其他的力量，甚至还包括诺德尔撒玄人的玄气，以此让这雾气产生致幻效果。

　　效果很显著，那个女人看见二丫的脑袋在纹路的扭曲中破碎，当场便崩溃了。那极致的血腥与惨烈，她没当场呕吐就已经证明她的心理素质很好了。不过，这画面着实还是太让人心中发冷了些，心理防线一溃千里的女人，当即哭喊着跑出后院，离开了这里。

　　黑锦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尤其是当她欣赏到二丫脸上的哀怜、无助与绝望时，更是让她心中……心中……让她心中什么来着？

　　在兰因斯，尤其是在无光之域，当你在与敌手的博弈中取胜，便能获得经验的成长与心理的满足，而对手物质上的东西，也一并成为了你的战利品，如何能不让人心情愉悦？

　　可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

　　这个小姑娘，不是她的敌手，这样孱弱的玄人，也根本不配做她的敌手。

　　这个小姑娘，战胜她自己不会有成长，也没有满足，物质上的奖励虽有，但好像也非自己所愿，只为了生存而作出的下策罢了。

　　还有一点，这个小姑娘的啜泣，那张小脸蛋上的珠光泪痕，那种破碎的、令人怜惜的脆弱感，是黑锦在此前从未欣赏过的光景。这让她莫名有些些许歉疚，似乎也因此而产生了罪恶感——只是一点点而已。

　　兰因斯不相信眼泪，无光之域更是一帮狠厉凶悍的狂徒，他们中的大多数，宁死战也不会随意求饶。向外生存是一方面，可骨子里的沸血也不会让他们轻易低头，正是不肯妥协、不肯退让，才会有一桩桩罪状，最终落入无光之域，和那些本就罪无可恕的凶徒一起成为神弃之地的养料。

　　眼泪，一种带点咸味的水罢了，能有什么魔力？

　　能有什么魔力，让这位曾经站在兰因斯金字塔尖端的传奇堕天使愣住片刻？

　　可也只是片刻而已。

　　她终归是杀伐果断的格兰人，是不为外物所困的无光荣主，这稀罕的破碎与凌乱只是让她驻足观赏片刻，但接下来的路，不能停。

　　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小姑娘的意识深处。

　　只是，当她真正踏入这小姑娘的精神世界，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贫瘠。

　　是了，这小姑娘的内心，说得好听些是单纯，说得直白些那就是贫瘠，除了田地里的农活二三事，便只有家中的日常长短。而她自己的生活，可以说是几乎没有。

　　可这也正是贫困村落中大部分小孩子的通性，没文化的上一代生育孩子，可从不会有优生优育的想法，只会尽可能多生，每一个孩子都是家中的优质劳动力——廉价到只需要饿不死，孱弱到无法反抗。

　　二丫还算是幸福些的，起码父母对三个孩子都有打算。哪怕这些决定孩子不一定能接受，但在父母之命大于天的年代，他们自己的接受与否并不影响结果。更何况，把二丫嫁去赵家，能衣食无忧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忽略她的主观意愿的话，这不啻为最好的结果。

　　正因她的精神世界之荒芜，没有太大的渴求或者欲望，利诱的这一条后路被提前堵死，黑锦也只能这一条路走了，强行抹杀她的意识，再尝试入主精神世界，成为这具躯体的真正掌控者。

　　可这第一步，黑锦就犯了难。

　　她的魄心，依然是游离态的，看似寄宿在了二丫体内，实际上还是一渺幽魂暂且有了依托之处，而非魄心入体。

　　打个比方的话，二丫此刻就像空地上一杯清澈的水，是能够稳定存在的状态；黑锦是一滴从高空坠落的墨滴，一旦落在别处，就成了一滩碎沫——意味着消亡。只有落入二丫这个具有能承载息壤之力的特殊容器中，才能暂时避免消亡。

　　而她已经完成这一环节，墨滴进入了水杯中。下一环节，要保持自己的完整，不能刚进入就在水中晕开——不能刚进入就散发自己的力量，二丫第一时间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这样的结果就是一人一魂一并赴黄泉。所以，她选择凝魂造一层薄膜，暂且将力量封存，使得她这一滴墨滴能稳定存在于水中。

　　再下一环节，就是现在要做的，把整杯水都由墨滴取代，让这一杯水成为一杯墨。

　　但墨滴的量不够，怎么办呢？

　　可以将那层薄膜反包住在外的所有水，水再通过薄膜渗透到墨滴中。而这一次，这层薄膜需要具有改换性质的能力，能将水转换成墨滴，这样最后所有的水都通过薄膜变成墨滴，形成了一杯墨，黑锦就能取代二丫成为躯体的主人。

　　可这个环节的第一步，如何能捕获二丫的全部三魂七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