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番外 蜜月在香港 ...
-
十月的第四个礼拜日。
高二第二学期开学后的头一个月她常到这房子参与布置给意见时，总会至少到月历前自言自语两次的话。
而剩下的半个月里，她就作为顾问复盘婚礼当日的安排事宜。但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是吉祥物过场一样，所有场地人员和流程环节基本由大道寺知世拟定到位，连她的父亲哥哥也只是充当着决定宾客名单的角色。这是四月一号他们登记结婚的半年以来，在这两个月听她提起最多的好笑事。
闷声响起，背后传来床褥压陷的动静。
他的手从刚晾到衣帽架上的银色礼服收回，转身，自晚宴第三次「换色」的新娘正一身疲形于色地横倒在两人的新床上。新人结婚会有不少于一套婚服穿着，这点现代人类的习俗常识他是知道的，想到她的好朋友知世，他也预料到今天会有更多的数量提供小樱替换，但他没想过，连自己也被囊括在内。尽管比起宣誓时的正式婚纱外，到了晚宴席间还有三套礼裙轮换的妻子，知世只为他准备了两套「换色」，对他而言，却已充足有余。并非是数量上的范畴，而是相对仪式上正式白燕尾服的银色春礼服，以点点紫色闪粉低调荧熠，对应了她将继次正式的垂地白礼裙和红色裙褂换上的花冠洋装。
“怎么还不换下裙子去冲凉？要我抱你去？”
“哈——！！？不用！我只是……”应言猛弹坐起来的小樱意外被他抬手轻握住胳膊安抚。
“很累？”
似问似接话的一语双关令她愣了愣，随即她放松下来，双手举到胸前用力一摆：“我还很精神哦！”
月心里一笑，把她浑不自知的倦容看在眼底。坐起后的木之本樱——或者从今也可以称呼为月城樱了——俨然一丛迎光苏醒的睡莲。与宣誓礼并换色前婚礼服的严肃纯白又带着设计者丝丝入扣的暗纹细节不同，如果说前者是一片初樱与紫莲奇迹共绽在蒙福的熹光中，此际覆盖少女的花被便完全是及目姿态纷呈的百子莲，围在项根的八枚纤巧花瓣由一串微星般的细钻系束，裙子的胸边是白绸带上浮现着自星芒凝结出的一束束清妍花苞，连结着弦月穹拱的小五角星和花瓣部件，撒开的花瓣边雪纱覆住上臂，越过腰间一丛妆点以紫色亮片的百莲暗花后，是前短后长的数层不对称渐进裙摆。淡蓝紫外层、浅粉中层、纯白底层交织叠加的结果无疑一年前那场舞台剧的花仙白裙从台上的简洁走到了台下的繁复，由童话穿越进现实。如此煞费心思地想要向他传达某则讯息的，不愧是大道寺知世。
“阿月，你不相信？”
许是日久的相处，许是有着两人的魔法契约臻进加深的缘故，倏尔凑过了脸快和他呼吸相闻的新娘露出洞悉他内心的目光。在他来得及肯定或置否前，因礼裙完美彰显身上活力的她已接着截断他退路。
“我可以很快帮你解开那条发绳哦！”
阿月霎时失笑。这算什么证明？
偏偏提出这个方案的人丝毫没察觉不妥。
“有几快？”
回应出口，他亦是微微心下一愣。这是过去的他完全不会讲出来的话。而随即，如同小心思得逞的小孩子喜溢于表，新娘利落离开了床，绕到他身后，为了迁就他的姿势也跪了下来。他还没作下一次眨眼，已感到脑后的长发散开，一瞬之间来自……她的魔力和他的牵动共鸣的余韵依稀四散。同时一条银纹若有若无的蓝色长发绳撞进了他的眼角余光。
“噔噔！是不是很快呀？三秒没到。”
随自制的声效伴着自夸自赞的语调环绕他耳际，挂着纹理精美的织绳也引领着她娇柔的手臂然后是她一整个身影映入视野。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在约好了在大道寺宅试婚服的那天。一眼，他就感到了全新的星之力量，是与基于古罗黑暗力量历练出的成果性质相比，已不同体系的魔法力量。
和在阁楼将他由浅寐唤醒的光芒源头一模一样。
新的星之力量自她的胸口发光，光芒消去，抓住光的主人指间出现了一张边框和展示咭精灵的背景均为透明粉色，而咭背是八束金色星芒各有长短，相错刺穿触及内层魔法圆，并且星核包含了盈亏之月与太阳意象，太阳的同等形状的粉红日芒在星光之间支撑着内层魔法圆的稳定的牌，咭背内的色彩没有发生如咭面部份透明可看见置于底下的手乃至景色的明显改变，但咭面和咭背原来的五角星都一致变成了八角星，包括注有咭名的牌首星芒图。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得悉的知世几乎打算重做所有的婚纱礼裙，只是被当场谢绝了。
艾利安鲁三人制造的“考验”结束后，尽管她一度为外溢的魔力烦恼过，但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麻烦或怪事。六年来，她从一个仅仅十岁的小学生成长为升上高二年级的妙龄少女，一个独当一面的魔法师，这是她首次创造出古罗咭体系以外的咭牌。在他刚好在场时，诞生于她面前的真正的樱之咭，不是继承古罗创作结晶，也没有借助古罗力量的魔法咭。然后，主人……小樱用这张「编织」创造出了期望以之为他束绑假面目头发的蓝色发绳。
这样意义珍贵的礼物，他如何能只作为假面目的发饰使用？阿月知道，他管辖下的MIRROR是怎么对待……重视桃矢送给才一面之缘的她的圣诞礼物的。
所以有一天，当她注意到即使他恢复本来面目，扎起那头曳地长发的是织绳模样的深蓝发饰，而不是一直以来的布质发带，焕亮她诧异过后的神色的，是掩不住高兴的嫣然笑意。
没有预兆地，他从她手上取过发绳。
“就只是这样？”
“唔？”她显然未反应过来，小小得意的眼神背后透露出了迷惑：“什么意思？”
他浅翘起唇角，哪怕已是上高中的人，是实力匹敌古罗转生的魔法使，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大狮子口中偶尔迟钝脱线的女孩。
主人……小樱……他早已不愿意她只作为他主人的身份，一如她最初预言的，她和他之间不会是主人跟仆人的关系。直呼名字，是地位对等的开始与象征，但能够直呼名字，只要是被她视为亲近有好感的人，都做得到。他很庆幸，今天起，只有他，多了一个对她冠以特殊称呼的资格。
“你现在想做的，就只是帮我解开条发绳？”
他缓缓凑近她的耳畔，几近肌肤相贴地感觉到她不知所措攀升的脸庞温度。
“阿、阿月……”
前一刻的疲累在这一声慌张而失神的应答后似消失殆尽，他略退开距离，停在她幽绿的双眸堪堪装得下他的面容、他有一刹化为竖瞳的冰蓝眼睛的地方，等他扬起手指，轻轻拨开垂缀她绯红脸颊的鬓发她仍恍若未觉，他知道，可以了。
就像基路比罗斯很早以前便当着古罗面前揶揄过它的，他其实比被刻意创造成狮子外形的牠更像猫科生物，正如在最后的审判上，他完全了解怎样能令那天真以为集齐古罗咭就有机会成为他们新主人的小女生退怯。
她害怕什么、喜欢什么，他素来比他自以为地，要清楚。
“小樱。”低语的尾音，被吞没在交叠的四片唇瓣间。
羽田国际机场。
似曾相识的景致，绝然不同的人事。
虽然这些年来，她已不止一次受邀坐飞机到外国玩，艾利安鲁他们所在的伦敦、太公度假别墅坐落的阿尔卑斯山、知世安排婚纱摄影取景的普罗旺斯跟威尼斯，可是，兴许，因着眼前这趟飞机的目的地是香港，她才如此不能自己地紧张。
“小樱，怎么你不走了？”知世关心的声音温柔传来。
就算相比当时，他们一行少了哥哥，另一名同机成员也不一样了，但不妨哥哥的魔音和他讨厌的恶作剧带来的尴尬余响在脑海浮起。
一并住脚的阿月见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走吧。上机是不用脱鞋的。”
话音未落，她心里即一片乱叫。啊啊啊啊……“阿月你——”她好不容易就要跨过这道心坎的，偏生让他说了出来，“那次全听见了？！”
知世像领悟过来，捂着嘴巴欲盖弥彰地窃窃低笑，“我先进去等你们。”临行前一把带走挽在小樱手中的随身袋，“我们先走吧~”
小樱脸上大臊，要不是刚刚被阿月握住了手，她大概立刻冲到知世面前去了。好丢人！
阿月笑而不答，只道：“再不走，其他人就都知道了。”
她又着急又无奈，唯有连忙抬脚动身，恨不得接下来把自己藏在座椅背后谁也注意不到自己。
2004年的寒假，圣诞后的香港之旅，这趟西飞南下的航班上，邻坐在她身边的，是她新婚满半年的丈夫阿月。月城亮。
当然私底下，她仍如常叫原来的名字。知世带装着基路仔的手袋坐在一条通道之隔的座位，小樱探头出去，当即撞上好友可人笑眯眯的目光丽容。视线再往下一低，拳头大的摄像镜头妥妥对准他们，上面趴着一只戴上墨镜活似装饰的黄甘甘公仔。
基路仔！
她心里一喝，拳头一抬，牠慢悠悠地滑溜下去。
松一口气，回神发现月眼角带笑地睨着自己，她一惊，语无伦次地问道：“做、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阿月轻描淡写：“你还是那么容易被逗。”
她一听，鼓起腮帮子，“所以你和基路仔都一样来欺负我了？阿月你是不是学坏了？”以前的阿月可不会这样的！
他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那些咭你全部带在身上？”
闻言，小樱被顺利岔开注意，从裙袋掏出一整叠樱之咭。除了过去由古罗咭重生而来的部份，新增的樱之咭就放在牌组表面。她拿起两张，底下是创造于初夏的「编织」，BRAID之咭；而上面的，是出生还不足两个月的「交转」，TRANS之咭，咭精灵同为女性形象，在如小袖的衣着包裹之外披着一层宽松的薄衫，长发束后两臂张开，似在睁眼之际便施放令人惊叹的范围魔法。但天晓得，这张咭被创造的契机，不过是她烦恼于怎样低调地戴着婚戒上学。
按理，就算她只在假期休息的日子戴上戒指，阿月也不会有任何想法，因为当接受求婚后，反而是她希望在年内完成证婚和婚礼。求婚戒指由于是魔法造物，只要创造者想，那只戒指就可以大庭广众之下隐于普通人的视线中，唯有有魔力的人能感觉到甚至看到。但结婚戒指是阿月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实物首饰，她珍视这份头一回深切看得见摸得着的，来自爱人的心意。可是想上学也能像发筋那样戴在身上，就变得不实际。没有料到，就在她强烈愿念的时候，数个月前的情景重现了。
多亏TRANS之咭，她自此能每天随身戴着阿月送的婚戒出入。
和艾利安鲁讨论过，他认为这是她的魔力因三人的连结更紧密而转变了溢出方式的结果。而且，不单最初的BRAID，接着被创造的TRANS，比起古罗首创偏实体的四大王牌，显然均为概念性的魔法术式。尽管古罗的体系中，亦有诸如TIME和SILENT这样质性相似的牌。嘱咐日后保持联系之余，艾利安鲁最终表示了对她新的成长的高兴。
“她们因为你的愿望诞生，以后一定可以起到古罗咭发挥不了的作用。”
小樱凝着从旁轻覆她手背的大手：“已经在起作用了。我好庆幸自己有把这两位新的咭精灵朋友一起带出门。”
他点点头，眼帘映入舷窗外的无尽蓝天。
犹如看到被光倾泻流注的前方。
“实在每次来都感慨这个地方很大很豪华……”
“基路仔你说得好像来过很多次似的。”
基路比罗斯小脚跳上放眼瞭望海景的玻璃窗台，听罢转向乐呵应答的知世：“我们是不是住回上次的同一间套房？”
“这间是双人床房哦。”
基路仔眨了眨黑豆豆一样的眼睛，旋即恍然大悟：“知道了，不要当电灯泡对吧。”
“基路仔好聪明！”
在赏足脸认真鼓掌的知世旁边，是面对这一幕无奈干笑的小樱。她回头，对这边情况并不在意的阿月正逐一把行李箱内的用品取出来，分类放好。
忽然，知世捎着兴味愉悦的声音传进耳中。
“不愧为来度蜜月的夫妇，小樱你现在望着阿月的眼神甜得发腻。”
她面色一红：“怎么知世你这样取笑我的？”
换来知世益发早有所料的目光。
隔着维多利亚港饱览一水之遥的城市东区天际线，波光水面在冬日难得的明丽日照下铺满钻石般。
和上次初抵埗时一样好天气真是太好了！
“今日天气都很好，是不是小樱？”知世仿佛心有灵犀地替她讲了出来。
小樱用力地点了点头：“没错啊知世！”
“最适合搭船出游。”
一只灰翼白鸟摹地翔翼掠过，一时间，她不知注意该随海鸥而去，抑或落到面对而坐的人影上。
“阿月，你都钟意搭船？”话，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湛蓝的双眸定定落入未当来临的盎然春意：“嗯。”
她怔了怔，唇线画月：“真的太好了，因为我也一样！”
航行的小轮呜呜破开海面，洁白的浪花不时溅散沾上兴奋探出双手欲伸向接着过境的优美水鸟。
阿月看着总是欢快明亮的少女身姿。饶是这一刻不能施展魔法，不能与这些白鸟共舞，她从没有遗落随时能张开双翼的心。
……因为我真的好钟意搭船。
彼时差不多一样的话，犹萦于耳。
头两天行程几乎是上次的复刻，但又有一点区别展开，到义顺牛奶公司光顾牛奶甜筒在内的奶油多士双皮奶鲜奶冲红茶、在出名的海鲜酒楼叹港式早茶直落午饭、去雀仔街绕着花墟公园外墙逛个够，基于这回再没什么来自旧交故人的干扰，午后多出了不少空余时间。
在附近一众的景点选择静待垂青之际，一记清脆的拍掌声吸引了注意。
“我们去竹园村吧？”
他和大道寺不约而同看向提议人。
“旅游指南上说那里有座很灵验的祠庙。”
“你是说黄大仙庙吗？”
好友一言中的，小樱欢乐答道：“就是它！”
说是度蜜月，两人只在确定日期后作了简单的资料搜集及行程安排，比如每天去哪个街区或景点，可也并没有特意计划得过于紧凑。他们是来玩，放松和享受才是旅程的重点。但不妨她跟大道寺琢磨讨论。
睇着妻子满脸的喜不自禁，他确认道：“你想去许愿？”
小樱近乎一瞬对上他的目光，“听说大家到黄大仙庙有求必应，不过我想先还了愿。”
还愿？
车来车往高楼林立之间的一片开阔净地上，各式传统中国殿宇亭阁分散排布，檐沿生动的飞龙地面威严的灵兽，无不昭示着这个地方受到强大的保护，仿佛一有风吹草动那些护灵石像便会活过来，而八仙过海的壁画小桥流水的园林，又为这整体庄严的氛围增添了舒缓胸怀的安适宁和。
在穿梭过一座座广场庙宇后，他们停在一个有着三尊人像的露天石台前。
塑金的仙像衣袂无风而动，背后同色的上弦月前飘过几缕祥云，两侧相对的男女藉由红绸与老仙人相连，老者左手持绣球右手举册籍，眼神似阅册后俯视苍生，又像判别登门系上姻缘红绳的芸芸信众。
后方，是柏树成荫殿檐飞角，是万千人家广厦如云。
仰望的一行视线中，知世率先抽离了注目：“小樱你向月老求过姻缘吗？”她感到不解是因为单凭小学四年级的香港之旅记忆，他们是没来过类似的祠庙求拜的，同样是庙，但那时候他们和小狼莓铃一起去的，是文武庙。
小樱却是摇头，翻开一直拿着的旅游指南，停在介绍名胜景点的其中一页：“与其说向月老先生祈求姻缘，不如说是我希望他的‘魔法’可以施展在我身上。”
知世会意，竖起食指微笑：“是将红线绑在你同阿月身上对吧！”
她面色一红，害羞却坦白承认。
“月老是仙人，他用的是‘法术’才对。”安静在旁听着的他插话道：“不过说是‘魔法’的另一种面目，也没有错。”
“小樱伱几时许过这样的愿望？”基路仔的声音从知世的手提包传来。
她瞧了眼基路仔的所在，随之寻望那双有着截然不同于本来面目冷峻的温朗蓝眼：“今年庭院的百子莲开花的时候。”
场面安静了须臾。
阿月记起：“在阁楼那次？”
见他反应过来，小樱高兴地承认：“那个关于紫苑花的故事太感人了，我好开心听到阿月那么回应我。”
在场只有他们两人具体知道在那一天的那个地方，发生了什么。
“所以我都好想、好渴望，能够有来自月老先生的红线缠在我们彼此身上。”
知世脱口：“就是在之后，BRAID之咭被创造了出来？”
提包里的基路仔冒出了圆滚滚的头，“那就说得通了，我当时在小樱的房间也一下子察觉到属于小樱魔力的变化。她这种果然是由于愿望促成咭牌诞生的情况，就和古罗创造古罗咭时一样！”
在你来我往的讨论言词间，阿月看到她从裙袋掏出一个御守，再由御守取出一根织线精美的红绳：“你想将它绑上去？”
“还差一步。”
月微惑。
“这条线，是我拜托BRAID之咭织出来的，因为送给阿月的那条发绳，我带着对月老先生的祈愿请他赐给我的仙物也是BRAID之咭的结晶，所以还愿，我觉得应该要同样用她做出来的绳才行。”除夕在即，想要祈求新一年好运平安的居民和外来游客络绎不绝，但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凭着记忆中多次练习的步骤定型穿引。
“伱在织着结？”
“有人来！基路仔——”知世眼疾手快地把会讲话的“毛公仔”按了下去。
几乎同时，绳结大功告成。
“织好了！！”
“那么小樱，你要不要参考这个展示板上的祈福手势？”
阿月循声望去，印有一组掐手印示范图的布板上方标注着好些汉字说明。古罗的出身背景让比起基路比罗斯身上展现着更多中国道经元素的他能轻易读懂它们，这时，小樱已凑到布板前看得双眼瞪大眉头皱起，他不由作声：“这个是教求姻缘的手势，你是还愿，用不上。”
“也对哦，阿月讲得没错，小樱你已经不用向月老祈求了。”
小樱移过视线：“阿月你看得懂这些说什么？”
“是。”
“那麻烦你读一遍……啊是用日语念一次给我听！我想知道它的内容。”
意料之内的反应。阿月依言口译了一遍。
听罢，她眼睛一亮。
“果然应该照做！月老先生是神仙，他会明白我只是来还愿的。”
看妻子主意已定，他转而道：“可不可以叫BRAID织一条红绳出来？”
小樱怔了怔，“阿月你……”
“虽然我没有向任何神灵祈求过和你的姻缘，但现在，我想和你做一样的事。”
“好！我知道了。”
景区的公厕厕格相继闪现两阵金光。
宛若打败艾利安鲁遮天蔽日的黑暗魔法当时使用的天象魔法棒的中型版，挥动在她手里的粉色星之杖，杖首十二角星对准空中旋舞的透明星之咭「THE BRAID」光华逼人。
“编织的精灵啊，请织出永远维系相爱之人情思的红线——BRAID！”
收起回归假面目的星之匙以及完成魔法的咭牌，开门一眼瞧见在外面排队的阿姨大婶们，小樱一边想自己念的是日语她们大概不会听懂吧，一边仍是端着不自然的笑脸火速离开。
早知道她该先发动TRANS之咭屏蔽门内发生的动静。
没走几步，便见那清美的银色等在路上。
她心中发暖，腊月冷风里脸颊温热不减。
“可以了？”
“搞定啦！不过我觉得还是要找个更隐蔽的地方，你听我讲，阿月，刚才呢……”
回到月老像前，知世却另有想法。
“既然你们已经是夫妇了，再按上面的介绍去摸金童和玉女的仙像就没必要了，不如拜月老讲出来意后，直接将红线绑上这个大红绣球就好。”
阿月与小樱对望一眼，默契地采纳了这个建议。
经过几分钟的手势学习，两人并肩月老前，双手四指间各夹着红绳的一端，细看，是两段红绳驳起来，正中的位置编了一个同心结。彼此闭上眼，仿佛为了只让神明听清，全程不发一言，直至先后完成祈许。
共织出双层同心结的红绳最后由小樱系到月老像手持的线捆绣球上。
知世举起摄录机，定格的镜头画面转到无言平视着这对夫妻的金像面容，有那么一瞬，似被他们的相望而笑沾染上一抹欣然喜色。
“这里真的好多解签的摊档。”
“比日本多好多！”
“而且还有一些手工艺品卖。”
知世刚说完，转眼已见好友快步上前低头观览。
档主们很快用英语招呼起他们。
“你们好啊！想买点什么？”
这次旅程没有本地的朋友像小狼和莓铃陪同，小樱也没有试着去求签，于是只挑有兼卖福囊等精品的解签档驻足。
虽然犹豫不买点什么就这样在人家档口前打扰不好意思，可如果实在没有相中的工艺品也没有办法，便在此时，她的目光被一间风格与众不同的档面吸引，甫住脚，心神又是一刹空白。
“小妹妹你好，要解签，还是买东西？”
小樱的手已不禁伸向那件修长清亮的手工品。
“你看上了‘倾月’吗？”十分端庄但不令人排斥的声音。
“倾月？”
档面后一头乌发高挽成马尾，着贴身缃色唐装的女人目透淡笑：“我帮这支发簪选的名。”
小樱内心重复念着，忽觉阿月偏过身，当着她的视线拾起在一众古风饰品中不算最特别却足够打眼的簪子。
女人看了眼阿月，示意道：“喜欢可以试戴看看。”
话音落，他却只凝向神色默默憧憬的妻子，“漂不漂亮？”
“好漂亮！”毫无迟疑的欢声赞赏。
玉髓打磨成的洁白眉月伴生着银质的枝叶珍珠的莹露还有两朵浅粉色的五瓣小花，下方系扣的莲花首银流苏清脆地摇动交碰，仿佛在回应少女真心不作掩隐的垂青。
小樱本来今天梳着一条花辫垂胸的发型，在知世的“魔法”下眨眼变成可以佩戴发簪的束髻。
完工，她拍摄着照起镜子观看的小樱，嘴上忍不住叹道：“你明天戴这个拍古装婚纱照一定美得无与伦比~”
咀嚼着这个发簪名蕴含的喻意，凝着镜面反射的花仰皎月之景，余光飘落扶着镜框边的那人的指尖，她的心扑通扑通，霎时不能更深明何为“倾月”。
“老板，有劳帮我包起它。”
档主接过银簪，“好。”
“实在太好了！小樱你明天千万要戴上它让我拍你的古婚Video呀！”
“绮簪已作青丝配”
在一行尽兴而归赶在祠庙通知清场前走出一段路时。
“今宵伴君喜泪盈
待盼花芽满枝开”
小樱听到从后念念有词似慕如歌的女声婉拂耳鬓。
下意识地，眼神投往丈夫确认。
阿月仿若未闻，仅于对上她注视之际说道：“时间不早，我们去吃完饭，就回酒店休息吧。明天还要早出门。”
听毕，她最后看那排在坂道上渐染暮色如石祠的档摊一眼，再不回头。
夜深，临岸望海的酒店套房映入满目灯火摇荡。
阿月放下将发擦得半干的毛巾迈出浴室时，看见妻子正坐在床边写明信片。
不大不小的动静促使她抬起头，“洗完啦？”
他淡笑着：“寄给艾利安鲁的？”
“嗯。”小樱垂眼望着在大堂附设的精品店买下的其中一枚明信片，翻过就着单行线写满文字的一面，会出现他们两次来旅游都逛过的雀仔街水彩画风貌：“想起有件事一直没和艾利安鲁说。”
不晓得具体是什么事，但阿月有预感，跟牵扯她上次来香港的契机有关。今天的那个女人……
“阿月……”
有声音在叫他。
“阿月！”
回过神，她已将卡纸和笔放好，站在床前笑着招呼他：“待我帮你弄干头发呀，这样我们才可以早点上床。”
酒店提供的吹风筒固定在卫浴间，小樱要在方便两人共处聊天的情况下给丈夫吹发，当然用带来的风筒。尽管拜托WINDY的话，一分钟就能吹干，阿月自己也可以用魔法代劳，可是爱人之间的相处，讲求的恰恰是日久积累起来不嫌琐碎的点滴用心。她不希望在这种事上，贪图便利。魔法确实快捷方便，但人心才是“奇迹”起效的源头。
月城亮先生及腰的银发本已由他本人擦至六七分干，所以小樱没花很久便大致完成作业。离预期的熄灯时间还有小半个钟，趁着这段空暇，她又练起给他打理头发的手艺。
回想着知世为自己打扮时的情景，以及学了但还没好好掌握的梳发窍门，她倏地冒出一个念头：“阿月戴上中国的古风头饰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听讲不同地位职业的男性，戴的头冠花式都有不同。”
阿月不假思索：“这道难题可以交给知世解决。”
梳子顿了顿。
“又对哦……不过她定好了明天要我戴你送的发簪拍古装婚纱片就是已知的。”语毕径自笑起来。
“为什么还了愿后，你既无祈福，也没有去求签？”
这发问看似唐突，却又依稀有迹可循。但闻丈夫接着提到。
“如果担心签文看不明白，我可以翻译给你听。”
醺黄灯光中流转如祖母绿光泽的一双眼睛转溜了一下，她浅笑着轻道：“因为我现在既无需要祈愿的事，亦没有特别困惑要请神仙指点的谜题。”
一下下细致的梳理，梳齿滑过发丝的音律，就像妻子此时低眉诉说的每个咬字发音奏出的柔软。阿月偏过的目光，不知不觉变成隽永定格这一幕的画框。
“有各位在我身边，我已经觉得很满足……尤其是，阿月你成为了我丈夫的这件事。或者是，很早以前我便向月老先生祈求赐福，也是向阿月祷告，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我再无所求，阿月，你——”
告白在耳际残留。
周遭时间像突然留白。
四下的灯台墙纸床榻窗帘犹如嵌进了倒带的黑白影帧。
他的思绪霎时被拉回两个月前，本质有着魔法契约的主从两人的婚礼之夜。在来自她曾外公送赠的房子主卧，她亲自决定花纹颜色和布置的床铺上，那一袭洋溢清纯与娇嫣的婚礼裙如何随着月光的流泻褪下花衣，珠露抖落，但他没有进一步。他知道怎么做，可他不认为她已准备好，他不想吓到她。然而今晚，相似的画卷铺陈入目。
意识到的时候，他已拉住她即将退去的柔荑，流露红茶香气的小嘴已遂他采撷，在他指尖下沦陷的肌肤飞快泛红如旧，底下的身子却不再羞窘紧绷。倘若这从方才某时刻、某句不经心的对话起就是一份邀请，他奢想，他要看，她盛放作清冷但盈耀的月亮下华美烂漫的早樱。
“明天，我们可能唔知醒。”
得到的是她迟钝却肯定的回应：“……嗯。”
五日四夜的旅程，转眼过半。在到海洋公园探望友枝水族馆的企鹅先生的亲戚然后去市区除夕倒数前，一行应了知世的心愿，过海前往南丫岛拍古婚Video。虽然大道寺导演这趟只带了三套衣服随行，由于要搭配阿月送的发簪筛掉了一套，除去吃饭探访地区风情，仍是折腾到天黑才收工。
不说元旦因素，假日的旅游景区本便人山人海。小樱放假时也有到附近的游乐景点玩，还真少见识像香港这里的热闹。自海洋公园离开赶往计划的活动地点时，他们一度担心塞车来不及。其实逗留园内度过亦无不可，只不过这是四人第一次一起在外国跨年，这种场面还是该置身热闹的地方才有气氛。最终，一行在限止进入前挤进了举办区域。
熙攘吵杂的人声中，被护在怀里的小樱仰首看因灯火暗淡了本色的夜空。
“今晚还是能看到月光。”
“嗯。”
“是下弦月。”
“是。”
“我听千春说小樱你被推荐为弓道部的副部长？”
骤听她心中一跳，按捺不住脸红地点点头：“我想着考虑好决定接受后才告诉你们这个消息的。”结果被提前……
知世不认同：“这样的喜讯当然要说出来叫大家一起高兴嘛，恭喜你啊小樱！”
小樱难为情道：“我还没决定啦知世……”
“受到推荐证明你的能力得到认可，不妨去试试。”
“但是……”
趁着人多声杂不会被注意，基路仔大咧咧地加入了讨论：“射箭讲求速度和角度的计算，小樱你凭着体育方面的才能直觉或者可以补上短板，要带新人就未必行了。”
听不得这浇头泼冷水的“真话”，她俯身威压：“你说什么？！”
三人一兽在即将辞别旧岁的冷夜海滨你一言我一语翘待那个时间的降临。
今夜，香江维港真正的不眠之城。
“冷不冷？”
话音尚絮絮，他反而比四下气温还暖的手覆上了她的脸颊，这下仿佛也捂到了她心里。“不冷。香港比起友枝市还是暖得多。”
虽说如此，惦着带走了自己面上寒意的手会变凉，她随即握住。
“阿月，基路仔同古罗先生在香港居住过。那你呢？”这些年时不时想起的问题，如今终于信口问了出来。
“我没来过香港。”顿了顿，他补充：“如果是以我的本来面目算。”
从未预料的回答。因为，那么尊敬原来主人的阿月怎会没和他们在香港待过呢？
是因为，那时的他还未被创造出来吗？
努力压住莫名上涌的酸涩，她扬起自认最灿烂的笑容。
“但你现在在这里了！”
阿月不由低脸贴近：“多多指教，以后很多事、很多地方都会和你第一次做、第一次去。”
小樱笑靥明璨：“我知道了！请老公你也多多指教！——”
“阿月小樱，快看——”
“要开始倒数啦！！”
十、九、八……
“老婆你在明信片上写了什么？”
“嗯？哦，我想帮那位占卜师姐姐传话。”
五、四……
“告诉古罗先生，她很喜欢他送的那个头饰。”
三……
“占卜师她，一定对这份礼物满怀谢意，所以才”
二……
“小樱。”
“什——”
一！
——阿月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番外 蜜月在香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