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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少爷要干大事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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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缈把手里的东西给小满,让他去书生那躲起来,而后便走进屋子里在阿姐身边一站。
他外表本就强势,脸色又臭得不行,瞧着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带着些厌烦的语气道:“你们有事儿?”
他眼皮子一抬,眼白居多,眼尾的疤痕微微狰狞。本来那嚷嚷着快要吵起来的村民瞧见他的模样后嚣张的气焰瞬间灭了,话都不敢往大声了说,更别提闹事儿了。
谢缈瞧着他们没人敢叫嚣了,便转脸看向阿姐道:“书生阿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阿姐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满面愁容道:“最近该收租子了,他们都是庄子里的佃户,说是手里没钱交不起租子但又想继续种田,这才闹到了家里来。”
临溪庄比较穷,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赵庄头出去收租子还没回来,这些人看准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才来闹事儿的。
谢缈是个有话直说的人,说起话来没给他们留任何脸面:“呦,敢情是不交租子还要种田的泼皮无赖,想闹事儿先过了小爷这关,今儿我让你们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那些村民一个个咬着牙敢怒不敢言,气得直发抖站都站不住,最后只有个年轻点的小哥说了句:“你……你懂什么!”
谢缈瞧着他挑眉,冷言道:“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泼皮的心思,我只懂不交租子就没地种。”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些人今儿来闹一闹说不想交租子,明个再来闹一闹是不是要把地给他们啊!
“小爷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欺软怕硬的人,专挑庄头不在的时间欺负妇人算什么本事,就你们也配当个男人!”
那些人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被谢缈挑破之后各自羞愧地低了头,一句话都不说了。
这时温玉安手里拿着账本出来,可能是今日又摇头晃脑背书了,那发髻散得晃晃悠悠的,身上穿着宽大的衣衫往谢缈身边一站矮了不少,也瘦不少,瞧着倒是他的年岁更小。
温玉安从容地掀开账本的页子,瞧着其中一个小哥道:“孟小哥,你已经拖欠了半年的租子,上次你便说下次交租子的时候来还,钱带了吗?”
孟小哥说话前下意识地往谢缈那儿瞧了瞧,只对上一双凶狠的眼睛,吓得直咽口水。一会儿后他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钱袋子,往桌子上倒着,里面滚出来一些铜板。
他的眼睛一直瞧着那铜板移不开眼,狠了狠心道:“我只有这些了,你全拿去吧。”
他这话一出,其余佃户全都齐齐瞪向了他,说好的一起过来闹事儿不交租子的,这人怎么还叛变了?可又碍于谢缈还在这儿,一个个的话都不敢说。
谢缈把那些人的行为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装得还挺像,不是说没钱吗?这都是凭空跑来的?”
他看向小毛道:“过来收钱。”
小毛哎了一声,把钱一拢全都收起来,一枚一枚铜板地数着:“一共三百文。”
“上半年的租子是二百文,还剩下一百文。”温玉安侧脸看向小毛,温柔说道,“能不能麻烦小毛再还给小哥一百文?”
“哎?温少爷你是算错了吗?上半年的租子交了,下半年的不是没交吗?咋还要还回去?”小毛气愤说道。
他是跟着谢缈一块长大的,身上多少沾了谢缈的脾气,跟他家爷一样不爱吃亏。
这温少爷就是太怂了些,要是他家爷的话保准不会往回还的。而且这是他家爷威胁着要来的,爷不发话他也不还。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阿姐适时说道:“谢少爷,一百文还是还回去吧,下半年的先拖些时日,您看成不成?”
谢缈拧眉更紧了,那疤痕皱得不行,周身的气场冷冰冰的,瞧着孟小哥问:“你敢要?”
孟小哥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我不要了,你们拿着,我过些时日把剩下的也交上,以后再也不拖欠租子了。”
说完孟小哥脚底下生风似的往外跑,没一会儿就没影了。其余佃户也没在谢缈眼前撑多久,惊慌地把身上的钱全都抖落了出来,然后一溜烟全都跑了。
屋子里边只剩下谢缈他们几个,阿姐摇着头叹了口气,而后转身去了厨房。
谢缈看向书生气愤道:“跟人打架时也没见你这么怂,怎么着这会子就怂了,有我给你撑腰,他们敢碰你一根手指头我就揍得他们爬着出去。”
温玉安抬头看着他道:“其实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有啥难的,我看你阿姐最难,这些人摆明了就是欺负阿姐呢。”
他刚刚都见着那些人对阿姐的态度了,一个个嚣张的要命,哪有一点儿拖欠租子的样子,倒是像个大爷似的。
温玉安摇了摇头:“我说的是真的,今年年初孟小哥的夫人生孩子时难产血崩,如今靠药吊着命,他上无父母帮衬下有半岁小儿啼哭,这些铜板多半是他最后的积蓄了。”
“还有那秦小哥,农忙时候误割伤了小臂,没舍得包扎裹了个布便下地干活,最后流脓恶化生生剜掉了那块肉,只因家有患疾小儿得靠钱养着才能过活。”
谢缈听了这话脸色骤变,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张了张嘴憋出来一句:“你……你也没告诉我啊。”
如今的谢少爷哪还有刚刚那般盛气凌人的气势,一下子就焉了。难怪祖母老说他办事儿冲动,还说他粗心大意,可不是吗,刚就办了个错事儿。
温玉安察觉到谢缈的情绪,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谢缈回头瞅他,本来凶巴巴的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凶狠。
温玉安笑得眼睛弯弯道:“其实我还得感谢你。”
谢缈情绪不高,嘟囔着:“我有啥好谢的?”
“谢你帮我阿姐撑场面,那些人说话都客气了不少,不然我们得拉扯很长时间。”温玉安说着。
谢缈听得出来书生是在安慰他,可他这会子那能听得进去,只是哦了一声,一张脸耷拉了很久。
晚上,谢缈在床上躺着干瞪眼,没有一点睡意,脑袋里总想着书生说的那些话,越发觉着自己做事儿过于冲动了些。
他恼得不行,对着自己脑袋就拍了几下,有点泄愤的意思。当时他要是问一下书生不就好了,也不会发生后续的事儿。
要是那些人家里因为自己出了事儿,恐怕这辈子心里都难安生了。
本来天就热,谢缈心里又烦得不会醒,根本睡不着,蹭的一下从床上下来出了门,丧着脸进了隔壁的房间。
温玉安本就没睡着,瞧着谢缈来后便坐了起来,说着:“要过来睡觉吗?”
谢缈嗯了一声,关上门后径直朝着书生床上躺过去,把那床占了一半。
房间里没点灯,光线昏暗得很,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谢缈侧躺着隐隐约约能瞧见书生的模样,书生身着里衣平躺在床上,整个人又瘦又小的看着像个小孩儿,不过书生跟他见过第一面时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到书生时,他只以为这是个漂亮的书呆子,随着接触才发现书生其实心里通透着呢,比他这般冲动的人强上不知多少。
而且他总觉着书生跟他祖母特别像,都是瞧着无害但内心比谁都有主意的人。
谢缈开口问道:“书生,你说我要不要把钱还回去?”
温玉安“噗呲”一声笑了,他翻了个身侧着对向谢缈:“你一晚上就只是想了这么个办法?”
谢缈脸上的温度瞬间升了起来,幸好天黑看不出来。他结结巴巴道:“那……你说怎么办啊。”
“不用还回去,他们若是真的缺钱自然会来找庄头借,姐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说明借钱的理由就行。”温玉安说道。
对啊,还能来借钱的啊!
谢缈心里的大石头咚的一声落下去了,抓着书生的手臂激动道:“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儿,惭愧得不得了。”
他向来问心无愧,可今天这事儿闹得他心里特别不舒坦,甚至都想了明天怎么去跟那些人致歉来着。
温玉安抬手碰了碰谢缈的脑袋,像是安慰小孩一般说着:“他们都不是傻子,也不是第一次跟庄头借钱了。”
谢缈觉着自己才是个傻子,一头撞进南墙里,拽走拽不回来的那种。
他一下将书生抱进怀里,庆幸道:“书生,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他抱着人癫了两下,一不小心硌着骨头,疼得龇牙咧嘴的。
书生怎么这么瘦?
谢缈摸了摸书生的身子,腰是细的,一双手都能箍住,脊背是薄的,还没赵小满有肉呢,全身上下都摸不着多少肉。
“书生,你也太瘦了,抱起来硌人。”
温玉安拿开谢缈的手臂,从他身上爬下来,道:“以前家里特别穷,总是吃不起饭,身子从那时候亏了些,就算是现在比以前过得好了,我也咽不下多少东西,自然就瘦了些。”
谢缈听得直皱眉,说:“临溪庄一直这么穷吗?像今天那些村民的人多吗?”
“不少,好些人都只能顾及到温饱,只要生了场病一家子都得勒紧腰带,收成不好的年份还会饿死人。”温玉安平静说着。
他生在庄子里,这样的事儿时常发生,大家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谢缈问:“没有人去寻其他的出路吗?这边不是邻着一条溪水吗?为什么大家没人养鱼?”
“庄头跟大家提过但没能施行下去,一方面是鱼苗贵买不起,另一方面是庄头没有让大家信服的本事。”
温玉安碰了碰谢缈的手臂,靠近他轻轻说着:“如果你能带着大家干,效果一定比庄头好。”
谢缈心口隐隐发烫,他好像要干一些不普通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