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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冬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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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惊倪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二天正好不用去周家授课,她干脆睡到上午10点钟才起,有意错过蔚寅先出门的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和孟惊倪的心情一样波澜不惊,唯一让她感到比较惊讶的是,她又在周家看见了孙严方。
她原以为知道了孙严方包养情妇的事以后,周老太太一定会为自己女儿做主,起码把婚给退了再说,结果那天看到周家的人对孙严方的态度,前后没多少变化。
孟惊倪的心情多少受到影响,闲聊时她看着孙严方的脸,想起了一个人,她的父亲孟兆,这两个人多像啊,都是不甘寂寞不安于室的纨绔分子。
迟早把自己玩进去。
冬至那天,梁伽然突然上门来,气还没喘匀劈头就问,“你猜我刚才在路上见到谁了?”
孟惊倪懒懒靠着沙发扶手看书,头也不抬搭一句:“总不至于是见到鬼了吧?”
裴姨的声音插进来,“阿弥,大过节的胡说什么呢?”
站在一旁的梁伽然却过分安静。
孟惊倪抬起头,“这是让我说中了?你还有这样的奇遇?”
梁伽然在她身旁坐下,“那倒不是。”她想了想说:“不过也差不多,我见到孟淮让了。”
孟淮让是孟惊倪同父异母的弟弟,平生最热衷于找孟惊倪的麻烦,以前在孟家,两人见了面相看两厌,跟仇人无异。
孟惊倪终于有了反应,“哦,在哪条街要饭?”
梁伽然:“……”
孟惊倪:“说话啊,看我干嘛?”
梁伽然说:“那你就要失望了,人家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满脸冒红光,小肚子凸起,身边还跟着个小助理,呼来喝去的,别提多大架子了。”
孟惊倪稍稍抬眉表示惊讶,“他还有这本事?”
不是孟惊倪看不起孟淮让,当年这小子说起来也算传奇了,外边什么臭鱼烂虾狐朋狗友都往身边招揽,丁点本事没有,仗势欺人强迫女孩的事干过不少,孟兆为了这条独苗香火,里里外外替他摆平过数不清的麻烦。
后来孟家出了事,孟淮让偷偷揽了些家财,带着亲妈连夜跑路了,从此销声匿迹。
这会儿裴姨都跑过来表示怀疑,“不会又在哪偷摸着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可别再黏上来。”
“再”这个字,引起了孟惊倪的注意。
孟惊倪问:“裴姨,他来找过你?”
裴姨面色缓了缓,点点头说:“两年前,他走投无路,找到咱们这儿来,让我帮帮他们,我一个老人家能怎么帮啊,看他们可怜,给了点钱打发走了。谁知道我还是高看他了,拿了钱没几天又来找我,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孟惊倪坐直了,“这件事你怎么没在电话里跟我说啊?”
裴姨不当回事地笑了笑,往厨房边走边说:“没事,有阿先在,警告过两回就夹着尾巴跑了,哪里敢再来?”
梁伽然听了满口吹凉气,“哎哟,某些人在外逍遥自在的这些年,这个家要是没有阿先在的话,可怎么得了。”
孟惊倪看她一眼,“你今天过来干什么的?专程散步散到我这里来说风凉话的?”
“没……”梁伽然悻悻地说:“这不是过节了么?我妈又开始给我张罗相亲的事了,约姜家的太太喝下午茶,还把她儿子叫了来,我偷溜出来的,到你这里躲躲清静。”
“阿姨也是一片苦心,你也老大不小了。”孟惊倪随口应道。
梁伽然不以为然,她一直觉得二十八正是一个女人风华正茂的起始阶段,“你不也一样?”
孟惊倪看着书,漫不经心说:“我怎么一样?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你这话伤裴姨的心了。”梁伽然看一眼厨房方向,“还有蔚寅先。”
“我会给裴姨养老。”
至于蔚寅先……
大概也不需要她来管。
裴姨从厨房走出来,问梁伽然今晚在不在这里用晚饭。
梁伽然抬头说:“要的要的,好不容易有空来一趟,怎么能错过裴姨的厨艺?”
裴姨笑眯了眼,“今晚阿先也回来,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梁伽然看一眼孟惊倪,见她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梁伽然忽然有点陷入沉思。
她和孟惊倪其实是初中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两人一起上同一所高中,在一个班级,直到大学才分别上了不同的院校。
读书的时候,孟惊倪对周围永远不冷不热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身边也永远跟着蔚寅先,一起上课一起回家。
那会儿身边的同学还八卦过他们俩的关系,平时没有过分亲热的举动,但又总是同进同出,而且学校老师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梁伽然和她熟了才知道,她根本离不开蔚寅先。
以前绑着人家不让走,现在一个劲把人往外推。
这女人真任性。
今天过节,蔚寅先回来得挺早,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梁伽然帮忙择完菜,站在落地窗前伸着懒腰往外瞧,目光越过小洋楼门前的小花园,昏昏的天色里,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铁门外停着的一辆迈凯伦,主驾驶车门一抬,迈下来一条纤细的腿……
她伸懒腰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惊慌失措地喊:“裴姨!裴姨!快来看啊,蔚寅先真让富婆给包|养了——”
裴姨撇下锅铲跑出来,“什么?”
沙发上的孟惊倪也走过来瞧了一眼,对裴姨说:“别听她的,一惊一乍,见了风就刮大雨。”
门外领着人往里走的蔚寅先不经意抬头,看见落地窗前三个凑热闹的女人……
梁伽然很沉浸式,小声嘀咕道:“世风日下啊,居然明目张胆把人带到家里来,太猖狂了。”
裴姨还有些半迷糊,“看着不像啊,会不会是警队里的女同事啊?”
梁伽然撇嘴,“哪个警队的女同事开迈凯伦?那是周家的二小姐周为安,上次周家宴会我见过。”
裴姨说:“我们阿先确实招人喜欢。”
听见外面两人进了玄关,裴姨赶紧走过去,“回来了?”
蔚寅先简单介绍了一句这是周家的二小姐,然后对周为安说:“你先坐,我上楼拿东西。”
梁伽然恨不得天下大乱,赶紧给孟惊倪吹耳边风,“你看你看,这眼神,这互动,多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女朋友上门呢。”
孟惊倪不吃她这套,“周小姐挺好的,可惜有未婚夫了。”
裴姨赶紧招待人到客厅坐下。
周为安性格开朗明媚,第一次到人家里也不怎么拘谨,她把礼物递上去,很亲热地喊:“裴姨,第一次来,这是一点小心意。”
裴姨没接,看向孟惊倪。
正好孟惊倪走了过来,在对面沙发坐下,温声说:“二小姐客气了。”
孟惊倪虽然在周家给周为乐授琵琶课,但是她和周为安并不熟,所以偶尔见了面客客气气喊她二小姐,周为安则因为孟惊倪是自己妹妹的琵琶老师,所以顺势就称呼她孟老师。
周为安说:“其实我早该亲自上门拜访的,但是蔚警官一直这么忙,我也不好干巴巴一个人跑过来,显得太唐突。”
这话没头没尾,裴姨一时没理解,“为什么说早该过来?周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周为安看茶几对面三个人都不明所以的样子,赶紧解释说:“之前蔚警官的手不是受伤了么?是因为我,那天晚上我和家里人因为一点事情,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就一个人开着车到江边散步,没想到碰上一个醉汉,手里还有刀,幸好当时蔚警官经过,所以就……”
裴姨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才受伤的,他没跟我们提起这事,我还以为他出任务才伤的。”
周为安看起来有点内疚。
孟惊倪也想起来了,那晚这周家二小姐把蔚寅先送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还以为周为安特地找蔚寅先打听孙严方的案子呢。
气氛一时低沉,裴姨忽然说:“对了,周小姐要不要吃点汤圆?”
周为安很乐意的样子,“好啊。”
这时蔚寅先下楼来,手里还拿着份封装严密的文件,递过去说:“都在这里了,时间不早了,你……”
周为安连忙说:“我还要吃汤圆呢,我大晚上跑过来,总不能连碗汤圆都不让我吃吧?”
有点耍赖的意思。
蔚寅先面色淡淡,没有说话。
裴姨站起来说:“是啊,让周小姐吃碗汤圆再回去吧。”
刚才已经歇心的梁伽然听见这话,立马又活泛了。
她抓了把瓜子,凑到孟惊倪耳边进谗言,“我想起来了,你回国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周家二小姐看上市局里一个警察么?现在看来,她看上的人就是蔚寅先了。”
孟惊倪哦一声,拿着书翻过一页。
梁伽然提醒道:“我说,上一页你刚翻的,两秒就看完了?”
孟惊倪说:“上一页不想看。”
梁伽然笑,“是心乱了吧?”
周为安没吃成汤圆,她接了个电话,不情不愿地走了。
裴姨到厨房继续忙活,梁伽然也跟着去了,美其名曰打下手。
客厅里孟惊倪和蔚寅先面对面坐着,没有交流。茶几上的陶制水壶滚滚冒烟,蔚寅先提起水壶,给茶壶添了热水。
直到过去半晌,孟惊倪才开口:“我白天听裴姨说,孟淮让曾经来过?”
蔚寅先把水壶搁回去,言简意赅,“来过。”
孟惊倪有些好奇,“伽然今天在街上见到他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蔚寅先说:“没了解过。”
孟惊倪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兴致,她扔下书本,起身上楼,“算了。”
上了二楼,她回自己房间。
进屋刚准备关上门,谁知门外一股阻力,她回头,预料中对上一道落下来的恹冷目光。
孟惊倪干脆转过身问:“还有事?”
走廊亮着灯,屋内却是黑的。
他在明,她在暗。
孟惊倪整个人清瘦白皙,和蔚寅先高大颀长的身材一对比,被衬得越发娇小可怜,像一段雾白的云烟。
他有些强硬地挤进来,又顺手把门关上,在光线消失的一瞬间,孟惊倪被他推到墙上。
眼前一团黑,孟惊倪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后背抵到墙上的同时他也在欺身靠近,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不是男人身上的那种烟草味。
蔚寅先从来不抽烟,因为她不喜欢。
哪怕离开四年,她也十分笃定他不会去碰烟。
“害怕么?”
他的声音就在近在咫尺。
孟惊倪还是无法适应黑暗,但她努力平复着心绪,“有什么可害怕的?你以为这四年我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克服这点心理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你把我也克服了?”
孟惊倪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安静了一下,说道:“你自己说过,你会陪着我直到我不需要你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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