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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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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出宫了!”木南回执着信笺,兴然走进大堂。
“哦?”正在削果子的叶行衣抬起头,他将削了一半的果子放在岁寒星面前,起身往袍上擦了擦手,随即接过木南回递过来的信笺。
这是帮主袁予写的信,信上说国师杨意贞因炼制药人的材料有所缺,故秘密出宫采寻,信上还写明了此次国师出宫所带人马的规模,记录之细致,令叶行衣惊讶,莫非茶帮的眼线连宫中都渗透了么?
他自那日找到岁寒星,便一直在茶帮图谋大事,几月来,成果显著,傅子阳的势力削减不少,江湖上向来是闻风所动,见局势似有逆转的趋势,观望者原本模糊不定的态度也渐渐往叶行衣这派倾倒,甚至有些门派为了表明自己决心,杀了几个恶官为百姓除害。
他们单单只敢向一些小贪官污吏出手,一来是不明叶行衣这派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不敢把事情闹大,以免惹火烧身,二来其实也是为了引叶行衣等人出面,毕竟表明态度后自然是希望能见到正主的。
只是袁予百般叮嘱过,叶行衣现在还不能露面表明自己真实身份,局势虽有好转,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暴露身份,无疑是自寻死路。
恶官伏诛,大快人心,此举也激励着朝堂上那些敢怒不敢言,心中仍有百姓的好官,原本畏畏缩缩的一众官员,士气激增,谏言册子能把傅子阳给掩埋了,偏生那些被弹劾的狼官鼠吏还不敢发声,因为朝堂外,时时刻刻都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若是从前的恶劣行径还不知收敛,那很快就会有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往日的乌烟瘴气褪了好些,这可令傅子阳十分恼怒,他是一个喜欢把一切攥在自己手里的人,哪里受得住这种被牵制的感觉?
而国师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大臣,叶行衣等人最主要的目标也是他,然他终日藏于深宫当中,他们始终得不到一个机会。
眼下,这个机会终于被他们等来了。
收拾好行囊,三人打马疾出,此日才离新年过去不久,冰雪还未消融,官道两旁的树丛静悄悄的,万物都埋在雪下安睡,远远望去,雪面上只有三个黑点在跳跃着。
茶帮距离皇城不算近,估摸着国师出城的时间,叶行衣三人不敢耽误日程,一路上停歇的时间少之又少,总算紧追快赶,先一步到了扶桑城。
国师要去哪,其实并不是十分明了的,依一路传来的消息,国师杨意贞带了一队人马走走停停,目的地却是只有他一人知晓,故之所以先到扶桑城,全是按照杨意贞的行进路线推算出来的,稳妥起见,还不能贸然出手。
三人牵马进了城,要了三间客栈房间暂作休息,也好让多日奔忙的马儿缓缓劲。
他们是在天还灰蒙蒙没全亮的时候进城的,其实那个时候已经不早了,只是因为还是冬日,故天亮的较晚。
扶桑城的百姓很勤劳,天还没亮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家起来忙活了,叶行衣三人住的客栈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他们选择这间客栈的原因。
由于昨夜几乎没停下过马步,三人进客栈的时候困得快睁不开眼了,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先美美睡上一觉。
岁寒星是位耐不住饿的主,睡了没几个时辰就被饿醒了,她兀自去后厨要了些吃食,待吃饱喝足,招待她的小二也早已傻眼了。
她正要抬步往外面走,小二拦住了她:“客官,您还没给钱啊。”
“钱?”岁寒星搜刮着自己浑身上下,硬是没找出一个铜板,她放下找寻的双手,面色泰然自若,没有一丝愧疚之情,直言直语道,“我没有钱。”
“客官您这……”
“他们有钱。”岁寒星往上指了指,“但是他们在睡觉。”
这是一家小客栈,饭食的钱是另算的,故比其他客栈开的要早也是为了抓住机会多挣点钱。
小二一听是这么回事,自然是不会再为难,他拿出一本簿子,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请客官在这里签字赊个账,待您的朋友醒了记得让他们及时过来销账哦。”
岁寒星点点头,正要执笔写名字,木南回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打着哈欠问:“怎么了你?”
岁寒星指了指堆成小山堆的碗碟:“我没有钱。”
木南回也是饿醒的,他和岁寒星一样也是起来找吃的,试问一个睡意朦胧的人起来哪里会记得将钱袋一同带上?所以木南回现在身上也没有钱,但是他又不想上楼拿,于是他看了一眼那账簿,嘴角噙上一丝笑意。
他拿过账簿,又叫了些吃食,很贴心的给叶行衣也要了一份,待小二算过账填了数额,木南回嘴里还叼着一块饼,他拿过笔,很认真的在赊账人一栏,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叶行衣的名字,生怕旁人认不得那字似的。
他满意的收了笔,点点桌子:“这些你给他送上去吧,我吃完上去找你们。”
“好。”岁寒星拿了托盘,将碗碟都放了上去。
来到叶行衣房门前,岁寒星叩叩门,才一声,不待她敲第二次,房里叶行衣清爽的声音传出来:“进。”
看来这是早已醒了。
岁寒星推开门,叶行衣正在桌前执笔写信。
“寒星,你来了,过来坐。”叶行衣起身接过岁寒星手中的托盘,将她迎到桌前坐下。
叶行衣没有立即动托盘里的食物,而是埋头认真写着字,岁寒星就坐他对面看着他写,突然问道:“你不吃吗?”
“写完再吃。”即使知道,叶行衣还是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岁寒星点头:“吃了。”
“还吃吗?”
岁寒星平日的话实在是少的可怜,故能让她主动开口说的话,叶行衣都会特别留意,就比如现在岁寒星问到的“吃不吃”这个问题,结合她的饭量,叶行衣以为她是还没吃饱,因此才会在意吃食。
“给你的。”
这是岁寒星的回答,叶行衣不免噗嗤一笑,所以这是没吃饱的意思?
“你想吃的话还可以吃的,不必客气。”叶行衣笑看着她。
“我吃饱了。”岁寒星很认真地指了几道菜品,“这几样不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虽然我觉得还行,但那个小二是这样说的。”
叶行衣感到不可思议,不是没吃饱,而是怕凉了让他觉得不好吃?她居然还记得哪几道菜品凉了影响口感……
这事在旁人身上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但放在岁寒星身上,那简直是稀奇得不行的大事。
叶行衣搁下笔,将纸和笔都移开些,把托盘里的食物一样样摆到面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岁寒星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吃饭可以吃的这么好看,此刻她觉得,叶行衣不是在吃饭,而是在摆弄精美的画品。
就这么看着,竟是把她给看馋了,她吞咽的动作很轻易被叶行衣捕捉到,叶行衣满面桃花笑意,心里却是在想:还说吃饱了,明明看着很想吃。
他置下筷,说道:“这么多我吃不完,一起吃吧。”说完他起身,又道,“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副碗筷。”
他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咀嚼的声音,扭头一看,好家伙,岁寒星哪里把他说什么听进去,已经拿着他的筷子学习他吃饭的姿态了,但那样子怎么看怎么怪,这样别别扭扭吃饭的人,还是岁寒星吗?
他作罢,坐了回去,木然道:“寒星啊,我觉得吧,其实你之前吃饭的样子还挺好的,虽不像平常女子那般规矩委婉,但也豪放不羁不是?你做自己就可以了。”
“好……吗?”岁寒星迷茫问道。
其实她也察觉自己是另类的存在,其实她内心也渴望像叶行衣,叶语依那样吧,所以她时不时学习像大家一样,做一个,正常人……
而这种想法,在风生门被灭门后,变得愈来愈强烈,她想理解他们的悲伤、喜悦种种情绪,她感到内心空洞苍白,每每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她的心总像被什么揪着似的,好像里面缺失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她又捉摸不透。
原来还有何坦荡、何满他们可以给她解惑,而现在,她就像是飘在海上的浮木,会被浪打向何处,全是未知数。
叶行衣看着岁寒星复杂的神情,情不自禁抚抚她的头:“已经很好了,别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
“我自己……”岁寒星陷入了沉思。
这一下倒让叶行衣慌了,没将岁寒星从一个困惑中拉出来也就罢了,现在又让她陷入到另一个困惑当中。
“好了好了,想不出来的东西咱们就先不想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去想,你今后可以告诉我,好吗?”
“可以吗?”岁寒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当然,我们是朋友……”叶行衣瞧她那热烈的目光,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先吃饭。”
“好。”岁寒星果然恢复往日的镇定,碟子里的吃食很快被她扫荡一空。
吃的真干净……叶行衣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岁寒星真的很好养活。
他收拾完了桌面,又拿过信来写,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没说话,却十分自在轻松。
“你在给谁写信?”
岁寒星突然开口说话,很奇怪,这并没有让叶行衣感到任何惊动,他们什么时候相处的这般自然的呢?叶行衣被自己心中的疑问逗笑,他们在岁楼寨相处就是这般自然的呀。
“在给师姐写信,许久没有告诉她我们这边的消息了。”
岁寒星微微一僵,她不自觉摸到手腕处的手链,叶行衣很认真埋头在写信,并没有注意到她掩在桌底的手部动作,而是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我一并写上去。”
岁寒星嘴张了半天,低着头的叶行衣迟迟没有听到她说什么,抬头去看,岁寒星崩出两个字:“没有。”
叶行衣只当她话少,想不到要说什么,便兀自在信里特意说了一番她的情况,这信才总算写完。
此时,木南回神色焦急地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有新消息了,杨意贞并没有进城的打算,而是往城外的山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