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第 67 章 ...
-
勤政殿里,高敬谦面色凝重,他身后的大臣也都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紫檀方桌上,摆放着最近一回的军报,匈奴这次是有备而来,源源不断的粮草运到前线,傅偃他们已然显出疲态。
而且无论大周如何排兵布阵,匈奴士兵都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那第三次……
“二殿下前日才撤去荆州军队,如今又说国库空虚,拦下来今年要送到前线的冬衣和粮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啊。”
不断有大臣出声附和,高敬谦眉头紧皱,温章最近越来越古怪,甚至连他这个老师的话都不再放在心上。
不待高敬谦说话,一位老武将啪的一拳锤在桌子上,“老子受不了了,二殿下把持朝政,如今我们连见陛下一面都难如登天,这就是你高敬谦教出来的好学生,呸!将士们在外拼死拼活,守的是大周的江山,二殿下一句国库空虚,就要把他们的性命置之不理吗?”
若是以往,高敬谦定是要与这武将理论一番,可这些话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高敬谦闭了闭眼,心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最终,他也只是缓缓说出一句,“我去找殿下谈谈。”
“高大人不必麻烦。”一道清冷的女声在勤政殿内响起,原先争辩不休的几人齐齐回头,皆是一惊。
温执玉淡淡道,“温章在哪,本宫亲自问他。”
皇帝寝殿。
穿着素色衣衫的宫女太监候在门边,他们战战兢兢地低着脖子,只能看见那双绣着祥云纹的玄色长靴。
这几日温章常常屏退他们,一个人在崇庆帝寝宫呆上许久,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崇庆帝暴怒的声音,但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宫女太监无一人敢进去阻拦,他们都知道,二殿下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殿下了。
温章合上门,抬手捏了捏眉心,这几日金求善催的愈发紧了,让他将幽云台拱手相让,可崇庆帝不知道让郑观海把玉玺藏到了哪里,他无法发布新令,如今两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他心中烦躁,脸上的阴郁还未全部散去,抬眼间看见站在殿外的温执玉,神情明显一滞,“皇姐怎么来了?”
温执玉整个人几乎是陷在白狐披风里,她素白着脸,冷冷扫过众人,视线最后落在温章的脸上,她想到从赵讷那里知道的消息,只觉得这个弟弟陌生。
“若我不来,你打算将父皇如何?”温执玉双唇紧抿,藏在披风下的手紧攥成拳。
“皇姐说笑了。”温章脸上表情淡淡的,“若是无事……”
“温章!”温执玉厉声呵斥,她几步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时候,狠狠打了温章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我替所有死在战场的将士打的。”
她仰着头,满脸失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囚禁父兄,这些年你学的书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听到这话的南荣打了一个激灵,急忙上前想要挡在两人中间,却被温章制止。
他偏过头,眼底神情莫测,如同一汪死水,温章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皇姐,我回不去了。”
“来人,长公主病了,送她回去。”
“谁敢!”温执玉失望的垂下眼帘,从披风里露出右手,赫然是他正在寻的玉玺,“没有这个,你凭什么在宫里做主。”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玉玺是怎么到长公主手中的。
温章眸子抿了抿唇,原来是给了温执玉,难怪他寻了许久。
如此……也好。
温章神情有一瞬间的放松,他摊开双手,放弃挣扎一般淡淡道:“原来是在皇姐这里。”
“温章从来没做过这些,皇姐从谁口中听来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人,臣弟猜一猜,是我的好师傅高敬谦…还是赵讷。”
温章面无表情的绕过温执玉,“既然玉玺在皇姐手上,臣弟就先回去了。”
温执玉将荆州的军队重新掉了回去,又送去了冬衣。
战事逐渐和缓,但国库空虚是事实,温执玉无法,将公主府里闲置的物件清点一番,尽数拿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即便是温执玉强行牵制住温章,但战事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好在偶尔有捷讯传来,但温执玉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整个皇宫都陷入一种低迷的气氛。
这天,温执玉从崇庆帝寝宫出来,上了回公主的府的轿子。
温昭还在禁足,温章闭门不出,崇庆帝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眼看就是年关,宫里已经挂上了灯笼和彩灯,却显得落寞不堪。
温执玉用了午膳,整个人没什么精神,于是就靠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看从前没看完的话本。
这段日子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原因。安神香的味道钻进身体,温执玉渐渐睡了过去。
“殿下。”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执玉猛然睁眼,便傅偃身穿铠甲站在她塌前。
她先是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战事结束,臣就提前回来了。”
温执玉呆呆地点头,脑子里浑浑噩噩,却仍没有忘记询问战况,想起前些日子的战报,她伸手扯了扯傅偃的手,“输了吗?”
“赢了。”
温执玉猛然松了一口气,赢了就好。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傅偃却突然将手从她手中挣脱出来,“臣要走了,今日…不过是来见公主一面。”
温执玉不解,“你要去哪?”
傅偃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温执玉起身去追,一阵天旋地转,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温执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头看向一旁的融梨,“嬷嬷,我刚才,梦见傅偃了。”
“他说,仗打赢了,他要走了。”
融梨掏出帕子替她擦汗,“殿下是太累了。”
温执玉也觉得是,她按了按眉心,接过融梨递过来的茶水,刚要喝,就听见外面一路传来哭声。
门被人打开,平儿跪倒在地,“殿下,刚才宫里传来消息,大周败了,驸马他…他……死了!”
瓷杯落地,碎成几瓣,温执玉骤然起身,“你再说一遍!”
平儿眼眶通红,声音已然哽咽起来,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傅将军死了,大军护送百姓撤退被敌人袭击,傅将军带队迎了上去,为百姓撤离拖延了时间,自己…自己……殿下,节哀。”
温执玉几乎要站不稳,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会,怎么会……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朝后倒去,好在融梨在旁边,一把托住她,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温执玉颤抖着嗓子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平儿跪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消息今日才传过来,大军失守,撤离的仓皇,将军后来拖延敌军时,只把这个交给了一个士兵,让他带回来交给殿下。”
温执玉颤抖着手接过,锦囊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都微微泛黄,过了一会儿,她缓缓问道:“他呢?”
平儿几乎是瞬间领会了温执玉的意思,想到那士兵和自己说的傅将军最后的模样,红着眼拼命摇头,“傅将军的尸首没有找到,只有一套轻甲被带了回来。”
温执玉再也忍不住,连具全尸竟也不曾留下吗?接二连三的变故压的她喘不上气,“本宫知道了。”
等平儿离开,温执玉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榻上。
融梨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她的后背,“殿下,不哭,不哭。”
温执玉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嬷嬷,我刚刚才梦到他,他说赢了。”
积压许久的情绪彻底崩溃,如山倾水覆,将温执玉掩埋其中,不得脱身。
“父皇说,他没骗我,父皇亲口告诉我,是他要把我送去和亲,傅偃才要娶我……”
融梨也红了眼眶,像是一个母亲安慰自己的孩子,“殿下,不哭,不哭,奴婢陪着您。”
温执玉颤颤巍巍站起来,“我要去幽云台,我要见他。”
兰芷刚进府就听到这个消息,一刻也不敢停朝主院跑来,就见温执玉从塌上站起来,浑浑噩噩说要去幽云台。
“殿下!”兰芷哭着,可温执玉放若丢了神魂,无法,她大喊,冲着外面守着的婢女道:“去请御医!”
婢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御医都在陛下跟前守着,怎么办?”
兰芷一时也慌了神,“那就去找大夫,对,街上的大夫,先请来再说。”
“不用了。”龚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身后跟着赵讷,他将药箱放下,吩咐道,“将公主抱到床上去。”
一翻折腾过后,龚青坐在床边,手指搭在脉搏处半晌,眉毛蹙起又松开。
赵讷脸色也不好看,想来是听到消息,第一时间朝这里赶了过来。他也是急性子,看龚青不说话,出声催促道:“长公主到底有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