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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不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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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远远传来一声,人群立即散开,给来人让出了一条路。
“陈姑娘是吧?你爹上个月在我家赌场欠了债,已经签字画押,把你抵给我了。”
跪地的女子怔愣住,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即落下泪来,围观百姓无一不为她叹气。
女儿欲卖身葬父,父亲生前却将女儿抵了债,多么讽刺。
时舟回头,看向说话那人,他狂妄自大的语调很熟悉,带着小厮,身后还跟着一个黝黑的壮汉。
男子也注意到了时舟,一双眼睛从跪着的陈姑娘身上,转向时舟,眼神饶有趣味。
“主子,这不就是前几日在范阳”
“我知道。”男子打断道,在她前后扫两眼,没看到她的随从,心中底气更足了。
“那日远远隔着人群,没见到真容,我与你也算有缘分。”他明晃晃打量起时舟,语气放轻了些:“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啊?”
说实话,时舟顶着这张脸出门,路上没少遇到像他一样言语轻佻的公子哥。
胆小些的,放出小白虎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胆大些了,一记引雷符打在他们脚下,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男子和他的小厮草包两个,倒不足为惧,主要是他身后那个金丹期的修士,虎背熊腰,真打起来她胜算无几。
但这不是她一再退让的理由。时舟站起身,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不认识你,无可奉告。”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满脸怒容,手指着时舟的脸。
他身边的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又挤出个微笑:“冉奴,还不把陈姑娘领回府,记得寻个好一些差事给她。”
“好一些”三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电视剧的情节虽然很俗套,但的确真实,有钱有势就能横行霸道,在哪都一样。
“且慢。”时舟实在忍不了,出声阻拦,“我替她爹消账,你别为难她。”
时舟想,说不定是自己连累了这位陈姑娘,男子因为她在竞拍会拍走白虎,对她心生怨恨,转嫁到了她帮助的陈姑娘身上。
“恩人,实在不用再为我出头。”陈姑娘跪地,头深深叩地,无声落泪。
想来她是知道这男子的出身,再看周围人不敢近前的模样,加上他在都城行事肆无忌惮,时舟把他的身份猜了个八九分。
可惜她不是被东洲统治的顺民,一身反骨。但时舟还是尽量保持耐心,和他解释:“抵押抵押,按赌场的规矩,还得上就不用抵了吧?”
“哟,还懂赌场的规矩啊,看你这打扮气质,亏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女公子。怕是空有几个钱的贱商之女。”
男子得意洋洋,换了副嘴脸,指着地上跪坐的陈姑娘,“我就要她,怎么着,你去官府告我啊?”
“先前抢我的东西,这次就一并清算。本公子呢,也算怜香惜玉,你陪我在晋安城玩两日,我就放过这女子,如何?”
说完,他伸手想搭上时舟的肩,被她躲了。
时舟嫌恶地看他一眼,拍了拍他蹭到的地方,“听闻东洲以礼治国,礼义廉耻,你是半点都没学到,仗势欺人倒学了个十成十。是家中不曾教?还是不屑于教你?”
男子眼神阴翳,陡然沉下来脸:“看你是女子才对你礼让三分,冉奴,把她们一起给我带回去。”
时舟冷眼扫向名为冉奴的金丹修士,明明只是辟谷期,却让他隐隐感受到威压。
“犹豫什么!还不快动手。”男子催促道。
冉奴移步逼向时舟,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忍一时越想越气,时舟一道符篆打他手上,眼神凌厉,喝道:“滚,别碰我。”
火舌肆虐,攀着冉奴的手,覆在手臂的衣裳瞬间被燎成灰,露出精壮的肌肉。
“火灵根?”那修士终于开口说话,目光幽深:“可惜,我司水。”
周围人纷纷四散退开,两人释放威压对峙,就快要打起来。
“楚鸣,住手!”
“皇叔让你护着他,没让你帮他作恶!”来人一脚踢在那金丹修士小腿,他没还手,低眉顺眼跪在地上。
男子笑嘻嘻让冉奴退下,扫一眼时舟,“堂兄,这是英雄救美来了?怎么,想着能传到宫中,给自己搏个好名声?”
乍一看楚津,时舟差点没认出来,试探喊道:“楚津?”
“西洲一别,时姑娘就认不出我了?”楚津向她行宗门礼,打算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时姑娘是我朋友,楚鸣,兄弟一场,这事就算我欠你个人情。”
“可不敢和十皇子您称兄道弟。这位时姑娘呢,我就不为难了。”
他从怀里掏出抵押契,下巴点了点陈姑娘,“白纸黑字,还按了手印,她你总管不到我头上。”
对付无赖得用无赖的办法。时舟抿唇,轻笑了声。趁他不注意,一把将契纸夺了过来,手中生出一团火,霎那间化为灰烬落在地上。
她挑了挑眉,“你在说什么?”
他们话里透出的消息,楚鸣最多也就是个王爷的儿子,楚津是皇子,外加一个隐藏buff秦羽若,时舟会怕他?狐假虎威好歹也是威。
楚鸣没想到她敢当面毁契,瞪大了眼睛,“你!”
她摊了摊手,很无辜:“我什么也没做。”
看这情形,楚津便知道两件事得一起管了,无奈叹口气,使出杀手锏:“实话告诉你,时姑娘是秦羽若的挚友。你不怕她找上你的话,也可以继续闹下去。”
楚鸣闻言哑口,神色几经变化,怒冲冲扔下一句“你给我记着”后拂袖离开。
绝了。时舟惊叹于秦羽若的名字竟然比楚津好使,看着楚鸣吃瘪的样子,那是真的爽。
止了笑,她想起有事没完,“楚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时姑娘你说。”
时舟看向陈姑娘,“能否给她安排个去处。”帮人帮到底,时舟怕楚鸣会回过头来为难她。
“好,这并非难事。”楚津笑了笑,“时姑娘来晋安城,是来找秦羽若的?”
时舟点头。
“但她…可能不方便见你。”楚津面露为难,靠近低声说道:“她自从西洲回来就被姑姑软禁在家,已半年不曾出门了。”
这…时舟惊了,她家里管这么严吗?太惨了。
“要我我也跑。”她自言自语,还没从秦羽若被软禁了半年中回过神。
“难道你就没跑吗?”
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句,冷冷淡淡的,听不出感情。
时舟被这声音撞得晕晕乎乎,心突突加快了跳动。
她回头,脱口而出:“师姐怎么来了?”
玄应走近,一字一句敲在时舟心上,“负心情郎找你来了。”
“啊?”时舟愣了愣,眼神迷茫。
“不是心有所属?”
“那人花天酒地,在晋安城迷了眼?”玄应眉梢微挑,提醒她。
时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扯的谎。
…看来师姐还真是顺着她的踪迹一路追过来的,这些话都知道。
时舟没由来心虚了,她捏造这个借口时,安了什么心只有她自己知道。“负心情郎”,何尝不是她微不足道的,隐秘的控诉。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其实也是这负心情郎。只撩不管,还不告而别。
玄应的视线在她和楚津之间来回转,语气凉飕飕的,“想必这便是你提到过的晋安城才俊吧?”
“哪来什么才俊?”
“玄应君谬赞了。”
男女两道声音同时传出口。
玄应笑了声,掀了掀眼帘,没说话,只静静望着时舟。
时舟头皮发麻,不给楚津任何会错意的机会,她挪到玄应身边,“误会,实属误会!今日多谢楚兄帮忙,感激不尽。”
“朋友之间,不必言谢。”楚津挥挥手,让身边人料理后续事宜,“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再设宴款待。”
时舟没应这句,笑着目送他离开。
给了陈姑娘一些安身的钱,再有楚津安排,时舟放下心来,起身前往落脚的客栈。
玄应不发一言,只跟在后头,踩着她的步子,一起往前走。
楚津在时她们还能搭上话,现在只剩两个人,突然的安静,显得气氛很凝滞。
一路上时舟胡思乱想了很久,没忍住问了出口:“师姐是想带我回去?”
玄应摇头,“若你想,便回。”
她拿出一枚玉牌,递给时舟,“这个,还是收着吧。”
时舟神色复杂,扯了扯嘴角,“师姐,你明知我是有意没带走它。”玉牌没带,却还是被寻到了。
“每名弟子的玉牌中有一道符,关键时刻能护主保命。”
时舟收下了。既然没携带玉牌还是能被追踪到,还不如拿着,算是她的名刀司命呢。
玄应见她收下,放下心来,在一旁注视着低头把玩玉牌的时舟。
时舟还没抬头便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时,将玄应专注深情的眼神尽收眼底。
说不清,她总感觉,面前的师姐有什么不一样,眼神?还是气场?但细细观察,和从前又无差别。
“师姐来这,就只为了给我送玉牌?”时舟低垂下眼,不敢看玄应了。
“不是。”
玄应顿了顿,换了套和之前不一样的说辞:“我来找我那负心情郎。”
?时舟不解。除了她,师姐难道还…
所以是?时舟微微蹙眉,暗暗打量玄应的表情。
无波无澜。下一秒,她脸上尽是受伤的表情。
“时舟。”
时舟抬头应她。
“你临走那晚,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