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云间竹雨

55、窍门

　　“我……”
　　嘴唇翕动。

　　姜允珠望着他隐约煞白的脸，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有心说几句关心的话，可刘妮娜的脸，好巧不巧就这时很煞风景地浮现脑海里。

　　唇抿得愈发紧，姜允珠别过头，只能用沉默去应对他的问话。

　　周遭愈发沉静。
　　那股在黑暗里察觉不到的疏离别扭，这会儿又卷土重来。

　　突然。

　　“你再说一遍？”

　　宋寅难掩愕然的嗓音响起，打破这等异样氛围。

　　姜允珠循声望去，又难得见宋寅如此失态。

　　宋寅很快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握拳，抵在唇瓣轻笑几声：“抱歉，方才走神，我听岔了——这事不怪你，音量大了也是我的错。”

　　弹幕的「？」「宋寅这态度……」才被勉强盖过去。

　　「心疼哥哥，估计是累了才会没控制住音量吧。」
　　「狗公司，我现在就要去骂他，给哥哥安排得什么行程。」

　　原先质疑他原形毕露的弹幕都被一阵“心疼”压了下去。

　　在他警告的注视下，沈思哲垂在身侧的手握拳，一咬牙，仍铿锵有力道：“我说，我的惩罚是想请您和葛芸前辈道歉。”

　　这话一出，连姜允珠都多看他几眼。

　　注意力放到那边去，这边的齐川就顾不上了。
　　姜允珠径直扭头，身子都前倾几分，拖着腮看戏，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男人烦闷地一压眼皮。

　　许是怕宋寅敷衍过去，沈思哲甚至掏出手机，拿用来应援的举牌小程序打了一串会移动的小一号大字：

　　“请您和葛芸前辈道歉，谢谢。”

　　“道歉，什么意思？”宋寅还笑得温和。
　　“您懂的。”沈思哲态度竟然出奇得强硬。

　　「卧槽，他们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要道歉？」
　　「沈思哲为了镜头什么都干得出来，连栽赃都干出来了……」
　　「笑死人了，抱走我崽不约哈。我崽有正义感，看不得某些衣冠禽兽罢了。」

　　宋寅显然想到弹幕的反应，目光一闪，态度率先软下来，温声道：“我不是故意把她花瓶打碎的，没道歉是想买个新的补上，等到了再道歉。”

　　“还拜托你先保密，”宋寅冲他一笑，“道歉我肯定会像阿芸道的。”

　　“不是这件事，是……”话刚出口，沈思哲就再说不下去。

　　他想让宋寅道歉，当然是因为早上的事。可如果说出来，闹大可能会影响葛芸的名声，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到底姜是老的辣，宋寅双手环胸，好整以暇：“怎么了？”

　　“我不记得除此之外还有和阿芸有什么小摩擦。”他吞吞吐吐，胜利者似的观察沈思哲反应。

　　弹幕瞬间反转。
　　都在说沈思哲多管闲事、绿茶。

　　沈思哲咬咬牙，声音低了下去：“前辈您记着就行。”

　　场面僵持不下。

　　秦方悦在这时举手，乐呵呵问：“既然可以让人道歉，那我也想让文书和向我道歉。”

　　“怎么样文老师，您就和我说一声‘我错了’可以吗？”
　　她扭扭捏捏，很做作地双手合十向文书和眨眼：“拜托了文老师。”

　　姜允珠在这都听见文书和磨牙的声音。

　　“秦方悦，你别太过分。”文书和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冷脸道。

　　秦方悦作势掏掏耳朵：“啊？听不懂呢。”

　　“行行行，我说。”对视时，文书和突然改口，很敷衍地应了，也像宋寅那样道，“我记着，晚点和你说。”

　　不晓得是不是故意的，讽刺效果拉满。
　　姜允珠没忍住嘴角翘了一翘。

　　现下节目的发展方向已经完全脱离预设流程，导演正头大着，陡然看见坐在一旁的两人，精神瞬间抖擞。

　　“姜老师，麻烦您过来吧，要轮到您了哦。”
　　他在那边喊道。

　　姜允珠立刻应：“来了！”
　　边说着边站起来。

　　余光瞥见齐川也起身，姜允珠困惑拧眉——只叫她又没叫他，他起来干嘛？要换她，她就继续坐着了。

　　出于礼貌，姜允珠客客气气地问：“您不再坐着歇会儿？”
　　等会有她要参与的环节，顺手开了麦。

　　本意是想起他怕黑，刚从那黑啾啾的地方出来，正该好好休息。结果对方丝毫不领情。

　　齐川睨她眼，轻“呵”一声：“抬头。”

　　姜允珠不明所以地抬了头。
　　快五点，但南方的太阳落山得晚，此刻远些的天边还能看见火红的半圆。

　　“看见太阳没？”
　　他丢了句话给她。

　　一股子火药味。

　　谁惹他了啊？
　　姜允珠撇撇嘴，不动声色和他挪开距离，不想搭理他。

　　不就是要说现在有光，他不怕黑了，不会好好说话？姜允珠本就有气，现下更是恼得很，头一扭，连余光都不给一道。

　　两人方才组队默契撕名牌的场面，好似梦里发生的。

　　弹幕见状，又是一波讨论。

　　「刚才谁说气运好嗑来着，再嗑一个试试？给他两一人一把枪准能把对方崩了吧。」
　　「他们的距离都快成东非大裂谷了……」
　　「这两人关麦不是有人说是小情侣悄悄话吗？我看是怕撕起来在节目难看吧。」

　　“请您和秦老师在这个盒子里抽卡片，照卡片的字条执行惩罚。”
　　导演笑眯眯地说，悄悄在心里捏了把汗。

　　姜允珠无所谓，秦方悦倒颇为可惜地叹口气：“让你逃掉了。”

　　下一个就该她惩罚姜允珠。
　　自己提要求不比这抽的有趣啊？

　　秦方悦扫眼齐川，暗自摇头，手在盒子里摸半天，掏出最合心意的纸，挨个字念：“把对方推进水里，待三十秒……呃，可以重抽吗？”

　　导演笑眯眯：“不可以哦。”

　　“如果能换，每次抽到都换那不得乱套了？按规则来。”他一板一眼解释。

　　秦方悦叹气：“好吧。”

　　这有什么好玩的。
　　秦方悦以前参加的综艺里，十有九都是这种惩罚方式。

　　心动小屋的庭院里就有个泳池。
　　本来推人下水是其他的游戏环节，节目组临时做了调整。

　　嘴唇张开又合上。
　　姜允珠半晌没动静，不晓得该怎么说换个惩罚……

　　她正来例假，不能下水。本来这种隐私事就不好在直播前说，尤其导演还说了那番话，她就更不好开口。

　　倏忽间，伴着一阵清风，她的脑袋给人轻轻拍了拍。

　　“这局惩罚算我头上行不行？”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高大挺拔，碎发被风吹动，露出凌厉却又不失温和的侧脸。

　　“我待五分钟——或者再加几个惩罚也行。”
　　齐川漫不经心道，顺带温声替她解释：“她今天不太方便。”

　　视线在他两之间移动，秦方悦也猜出点什么，立刻举手赞同：“我觉得行，这个有意思。”

　　这个可比之前单纯推姜允珠有爆点。
　　热搜他都想好了，就叫#气运cp 替人受罚#，再搞点营销号，热度不就上去了？

　　导演立刻改口：“可以啊。”

　　“行。”他二话不说往水池走，脱了外套塞到姜允珠怀里，垂睫温温和和，“这位队友，你不会连外套都拒绝帮我拿吧？”

　　姜允珠摇摇头，接过他的外套。

　　姜允珠看着齐川被秦方悦推下去。

　　水花飞溅，男人的眉眼、发丝尽数沾了水滴，在明明暗暗的光线里泛着碎金似的光。

　　她悄悄走过去，蹲在泳池边，还抱着他的衣服，鼻腔里全是那股浓郁的雪松香，想了半天才吱出句话：“冷不冷？”

　　齐川靠在岸边，睨她一眼，扬了扬眉，好似在困惑她是怎么问出这样的废话。

　　“……你自己下来试试？”

　　姜允珠摇头。
　　不晓得怎么回话干脆就不回话了。

　　脑袋乱七八糟，一会儿在猜他这动作的用意，一会儿又在想他和刘妮娜的事，还要趁缝隙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姜老师。”

　　正巧工作人员拿着个盒子走来：“轮到您抽了。”

　　节目还是要继续录制，不可能就只拍齐川在水里待了五分钟。

　　姜允珠应了声好，起身，手在盒子里摸着，视线却止不住往泳池里飘，明显心不在焉。

　　她先抽的艾莉。

　　展开纸条，一字一顿道：“学猪叫。”
　　艾莉笑容一僵，极克制地才没当场翻白眼。

　　然后是沈思哲：“给最有好感的人发信息。”
　　相对来说，沈思哲的惩罚明显简单得多，但他却突然面色一红，犹犹豫豫的：“可以换一个吗？”

　　正好艾莉也不想学猪叫，立刻接话：“我和你换啊。”

　　爱豆表情管理失败，顶流女明星好感对象。
　　导演一瞬间又想到几条爆点，二话不说举手同意。

　　闹腾间，齐川的时间已经到了。
　　可能也怕他生病，工作人员先请他上楼换衣服。

　　摄像头没拍他。
　　余光里，姜允珠却能从紧贴他身体的衣服轮廓窥出利落流利的肌肉线条。

　　热气上涌，她胡乱收回视线，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衣服，暗恼自己的不应该。

　　……等等，衣服。
　　齐川都上楼了，她才反应过来他衣服还在她这。

　　整个直播间都见证了沈思哲捏着鼻子学猪叫和艾莉掏出手机。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宝宝你是一只可爱的小猪。」
　　「等等，沈思哲这明显是有情况吧？要有嫂子了？」
　　「楼上少在那造谣，再说我们沈思哲已经solo当歌手了，不再是爱豆哦，谈恋爱粉丝尊重祝福。」
　　「别吵，让我看看大美女的好感对象到底是谁。」

　　在等着他们执行完惩罚，姜允珠面上挂着笑，视线却不自觉往心动小屋的楼上撇去。

　　突然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刹那。

　　姜允珠忙掏出来，一见发信人的备注，愣了愣，头回怀疑自己认汉字的能力。

　　……给她发？
　　姜允珠愕然抬眸，往艾莉方向望去。

　　“你发错了？”她拧着眉问。

　　艾莉哼哼几声移开视线，嘴里嘟嘟囔囔：“不想收短信你就把手机关了啊。”

　　他们还在闹腾着，姜允珠没再说话。

　　秦方悦眼珠子咕噜一转，突然喊她：“姜允珠。”

　　“怎么了？”她俶尔回神。

　　“你不把衣服给齐川送过去吗？”秦方悦问，好心提醒，“晚上降温冷吧？”

　　也有道理哦。
　　姜允珠点点头，没发现秦方悦眼底的一丝窃笑。

　　和导演解释了，导演也很快放她上楼。

　　/

　　导演说他在休息室。
　　记得是楼梯口往里第三间。

　　姜允珠数着，停下脚步，在门口叩了几声，直到里屋传来男人的声音：“请进，门没锁。。”

　　她下意识地拨弄了两侧的刘海。

　　吱呀。
　　这才推门而入。

　　男人背对着她摆弄袖口，换了套衣服，头发估计也吹过了，大部分都是干的，只有末梢还湿漉漉的。

　　他闻声转身，却倏忽一愣：“姜允珠？”

　　姜允珠“嗯”了一声。

　　对视间，他突然抬手，把她脖颈旁正闪着亮光的麦给掐了。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皮肤，冰凉得很，冻得她一激灵。

　　“我给你送外套。”姜允珠想将外套递给他。

　　他接了，却使上点小伎俩。

　　门“嗙”地在身后关上。

　　姜允珠想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揪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她咬咬牙，仰起脸面无表情同他对视：“干嘛。”

　　齐川垂眸，乌睫上下扑动，并未因她的态度有半分恼火：“你是因为刘妮娜生气？”

　　琢磨段时间，他才隐隐约约猜出这个答案。

　　姜允珠刷地就把自己手用力往外扯：“不是！”

　　又要跑。
　　“你能先听我说吗？”

　　见姜允珠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又想起每回和她吵架或是冷战的战线之长，齐川眉心一跳：

　　“不准跑，不准乱打断，你要不愿意我就……”
　　说到这，他话语突然一滞，轻轻压了压眼皮。

　　姜允珠当然不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屈服，强硬甩了甩手，见实在摆脱不开，便扬起下颌，挑衅道：“就怎么样？”

　　他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眸中像染着晕不开的墨色。

　　“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