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春和》画禾

7、雪尽

　　傅雪尽和孟礼在一众人高马大的保安护送下走进专用电梯，随行的还有酒吧的一名经理和一名服务员。
　　他们十分殷勤说要带她们去三楼的包厢，并且今晚的费用全免，这是酒吧老板的一点心意。

　　电梯门一关，孟礼松一口气。
　　“早知道会有这种阵仗，我买东西去你家里吃算了。”

　　经过这一场风波，孟礼暗暗决定，以后都不和傅雪尽来公开场合了。
　　今晚比较幸运，酒吧的安保团队反应及时，结果才是虚惊一场。要是酒吧不作为，闹出踩踏事故，或是傅雪尽被袭击，那还得了？

　　傅雪尽无力地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孟礼说：“对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去包厢，我们应该趁现在赶紧走人，晚了说不定要被堵在停车场。”

　　还没吃够的傅雪尽一脸茫然和不舍，“不会吧？”
　　就算真的会被堵在停车场，今晚可是可以吃霸王餐，机会难得。

　　一旁的经理笑道：“没事的，我们会负责，让傅小姐可以顺利回家。”

　　傅雪尽颔了颔首，对孟礼说：“相信他，他们还挺可靠的。”
　　孟礼直接看穿她，但没说破。

　　经理继续说：“傅小姐过奖了。只不过我们酒吧不是第一次有明星来，所以也积累了一些应对经验。”

　　很快，电梯抵达三楼。

　　包厢的隔音效果极好，清静的走廊尽头，从一间包厢里走出来几个年轻男人。
　　兴致盎然要大吃大喝的傅雪尽在看见他们的瞬间，无法自控地僵在原地。

　　孟礼走在前头，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傅雪尽的实时信息。
　　她估计晚点，或是明天一早，傅雪尽在酒吧发威，扬言要告人的事会上热搜。

　　“现在网上都是你站在酒桌上的视频，转发和评论都在飙升，之后怎么办？你还得罪了嘉意传媒的郑驰舟是吧？”
　　“……”

　　没有回答，孟礼回头，只见傅雪尽低头杵着，一动不动。
　　像一个腼腆忸怩的小女孩，孤零零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方才站在酒桌上的冷酷嚣张模样天差地别。

　　“傅小姐，怎么不走了？包厢就在前面，刚好空出来了。”经理说。

　　双腿像灌铅了一样，迈不出去。
　　脑袋像灌铅了一样，抬不起来。

　　傅雪尽微微张嘴，声如蚊蚋。
　　“阿礼……”

　　不远处，陆嘉彦径直走过来，俊朗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他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这间酒吧的老板陆嘉彦。刚才楼下的事我都听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包厢马上就可以收拾好，今晚二位在这里的一切费用全免了，希望这点小风波没有破坏二位的兴致。”

　　这场小风波，源头在傅雪尽。
　　酒吧的老板这样表示，已经是非常负责，非常有诚意的了。

　　孟礼私心觉得这么占人家的便宜不太好，奈何傅雪尽没什么钱，就喜欢占便宜。

　　然而，傅雪尽抓住孟礼的手，一点儿也不敢抬头，盯着走廊地板一口气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拉着孟礼转身就跑。

　　孟礼一头雾水，跟上她的速度，不解地问：“怎么了？你不是还没吃饱吗？”
　　“……”
　　傅雪尽瞪了她一眼，拐了个弯，另一只手伸长了狂按电梯的下行键。
　　整个人看起来很急，仿佛背后有什么在追她。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

　　孟礼开着车，想到傅雪尽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禁看了副驾驶座上的她一眼。
　　“为什么改变注意了？”

　　傅雪尽扭头看着车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刚才在那里，有我以前的高中同学。”

　　“那不正好叙旧吗？”
　　“叙什么旧呀？”傅雪尽嘀咕说，“我现在这么落魄，混了五年还是没什么钱，我巴不得他们认不出我……”

　　走廊上。

　　陆嘉彦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转身看向萧和宇，好笑地说：“人家走了。”

　　萧和宇走过来，沉吟着问经理和服务员，“你们没和她们说清楚，要给她们包厢吗？”
　　经理连忙点头说：“我们说了，傅小姐很高兴，也是不急着走的。在电梯里，她的朋友本来想叫她回家，她都还没想回。”
　　陆嘉彦听着，“这就奇了怪了。不想走，刚刚又跑得那么快。”

　　萧和宇默然垂眸，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陆嘉彦抬手，打发了经理和服务员，饶有兴趣地看着萧和宇，打趣道：“今晚之前，我怎么都不知道萧大少爷还追星呢？”
　　萧和宇冷嗤一声，“谁追星了？”
　　陆嘉彦笑问：“是谁一听见这个小明星的名字，就立刻下楼去的？”

　　包厢门口的霍浅彻一边看手机一边上前来，漫不经心说：“傅雪尽跑得那么快，大概是不想见到曾经的高中同学吧。”

　　陆嘉彦讶异道：“高中同学？你们两人的高中同学？”
　　霍浅彻点了头，“我也是刚想起来。当初一毕业，她就回国混娱乐圈，好像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没钱供她读书了。”

　　陆嘉彦抬眸，目光揶揄地打量萧和宇。
　　萧和宇皮笑肉不笑，“关照一下老同学而已，不行？”
　　“行。”陆嘉彦笑着点点头，“谁不知道萧大少爷重情重义呢。”

　　安静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纷乱的声音。
　　声音从霍浅彻的手机传开。
　　萧和宇看了一眼，是先前酒吧一楼因傅雪尽而起骚乱的视频。

　　视频很快拍到傅雪尽在酒桌上站起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她用手机反过来拍底下的人群，一手向下指着，不容置喙地说：“我不认识这个男人。如果你们还非要说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就当着我的镜头再说一次，然后我们法庭上再见。”

　　萧和宇不客气地抢了霍浅彻的手机，退出视频一扫页面，是傅雪尽的实时信息。
　　她站在酒桌上的视频满天飞。
　　别人发出的讨论都带着各种话题——“酒吧偶遇傅雪尽”“傅雪尽郑驰舟”“傅雪尽发酒疯”“傅雪尽素颜”

　　陆嘉彦若有所思说：“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她的朋友是不是有说了一句，她得罪嘉意传媒的郑驰舟？”

　　嘉意传媒是行业巨头，近几年更是打通任督二脉似的，靠着一部又一部男人群像大戏稳占市场，收视率一骑绝尘，挣得盆满钵满。
　　不过，萧和宇和霍浅彻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也一向不关心影视行业，对嘉意传媒并不了解，更没听说过郑驰舟。

　　萧和宇轻飘飘问：“得罪了又怎样？”

　　-

　　这场风波紧随着傅雪尽签约和风影视，在网络上平息得干干净净。
　　傅雪尽神秘莫测的形象也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尽管如此，为了傅雪尽的安全着想，孟礼还是决定了不再和她到公开场合去。
　　但是……

　　天色未暗，酒吧里已经十分热闹，悠扬的乐曲从顶级音响里蔓延至每一个卡座。
　　两人再次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偏僻的角落入座。

　　孟礼叹息道：“你现在可不是自由人，来这种地方，你的经纪人同意吗？”

　　傅雪尽戴着墨镜，偏过脸望着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方向，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看得很认真。
　　但她还是分神和孟礼说话，“顺英姐还不错，不会管我。”

　　孟礼无奈摇摇头，垂眸在手机上点单，又决定让傅雪尽先点，于是将手机递给她。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傅雪尽看也不看一眼，说：“都行，你点就好了。”

　　人来人往，声势喧嚣。
　　隔着墨镜，在深色系的酒吧里，就像真的置身于黑色森林，几乎难以看清每个人的面貌。
　　傅雪尽暗暗忍住想摘下墨镜的手。

　　明明知道，萧和宇就算来酒吧，也不会经过这边，有专用的电梯。
　　可她还是不禁逡巡四周，期望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

　　看不见也没关系。
　　在这片黑色森林里，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过去，回到高中时代，一个有萧和宇的世界。
　　这似乎就足够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吗？”
　　孟礼微皱眉头，只觉傅雪尽不对劲。

　　上次来，她抢着要看菜单上的酒水和下酒菜，非常兴奋，要试试这个要尝尝那个。
　　这一次，她自己说意犹未尽，还想来这里吃吃喝喝，结果却连菜单都不看一眼。

　　“没、没看什么。”
　　傅雪尽眨眨眼睛，收回视线。
　　不想让孟礼察觉自己可笑的秘密，她将手臂置于桌上，神色轻松转移话题，问道：“你快要开学了吧，什么时候回美国去？”
　　孟礼下单后将手机放一边，“下个星期三。”

　　墨镜后，傅雪尽的目光不禁流露几分不舍。

　　“时间真快。不过你也要毕业了，等你毕业后，要读研吗？”
　　“嗯。”
　　“到时你就是研究生学历了，可不能嫌弃姐姐只有高中学历，知道吗？”

　　孟礼忍俊不禁，“什么时候嫌弃过？”
　　她唯一嫌弃的，是傅雪尽只比她大一岁，却喜欢时不时自称“姐姐”，好像大她很多岁，是个长辈似的。

　　傅雪尽满意一笑，“就知道你不嫌弃，还有凝凝，我知道她也不会嫌弃我……你今天怎么没带她来？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孟礼如实说：“她也想见见你，但还要忙着画画挣钱呢。快开学了，她得在开学前把接的稿都画完。”

　　孟礼的表妹孟以凝从小就是孤儿，虽然在孟家吃穿不愁，但一直不受长辈待见。
　　寄人篱下，就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孟以凝小小年纪就得学会独立，自寻门路挣钱。

　　傅雪尽默然片刻，叹息道：“要是我有钱就好了，让凝凝来跟我，我养她。”
　　孟礼好笑道：“你把我这个姐姐放哪了？凝凝是我的妹妹，怎么也得是我养她。”
　　傅雪尽理所当然地说：“你不还是一个学生吗？哪像姐姐我，已经在社会上混了五年。”
　　孟礼：“……”

　　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一边上饮品，一边睁大眼睛。
　　上一次，他也有份负责带大明星傅雪尽和她的朋友到楼上包厢去，认得拥有惊人美貌的傅雪尽，记得同样相貌出众可以当明星的孟礼。

　　引发过骚动的傅雪尽又来了。
　　而且又没有预订包厢。

　　消息迅速通过电话传给酒吧老板陆嘉彦。
　　他灵光一闪，吩咐道：“请她们去我房里，就说是补上次的遗憾，今晚的费用全免。顺便，我想和她们交个朋友，让她们一定要等我。”
　　“是。”

　　随后，陆嘉彦在通讯录里找到萧和宇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