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是姐妹，你却想当我的爱人》夷若水

71、第七十一章 福泽后代

　　那天她又招呼我去她家，在她家门口取下一个老黄瓜切开，把里面的瓤取出来，用纱布包好再挤出汁水敷在手上。过了一会儿就感觉手变得细嫩且爽滑许多，欣喜的我忍不住问她：“您是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她冰山似的脸上难得莞尔一笑地看着我说：“是你奶奶教我的！”
　　“我奶奶？”我下意识地反问，对于一个出生以来别说得到过她老人家的关心，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来说：奶奶实在是太抽象啦！感觉眼前一片抓瞎！
　　奶奶是山上那座冰凉寡寒的坟墓。
　　是逢年过节祭祖时候说的那句：“奶奶，今天过年了，请回家吃饭！”
　　是爷爷给的那些羊脂白玉、猫眼石、祖母绿的耳环戒指手镯项链！
　　是家里那些美轮美奂的绣花帷帐！
　　……
　　可是却不能让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立体的形象来！因为家里连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实在是有点怪哉！完全不合乎逻辑常理！按照爷爷那些关于物质转换大背景的描述，奶奶在世的时候是有黑白照片的存在，结合她的爱美之心和对新生事物的接受程度，肯定有照片存留下来。为何家里一张照片都没有呢？难道说是被人刻意销存掉了？
　　这人会是谁呢？
　　按照正常逻辑思维来判断：爷爷那么在乎奶奶，断然是会好好地保存妻子的遗像。这点能力爷爷还是有的，不然家里为何还有那么多老人家的手工绣工品？那她的照片怎么会被硬生生地被抹去呢？
　　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人是爷爷！他一直不肯松口承认我像奶奶，更多是为了保护年幼的我，担忧我被那些黑暗的事情给吓着，这不过是他身为祖父为了保护孙女反复斟酌权衡之后的选择。
　　如果自己没有推算错的话，她的照片应该是在我出生之后才会被爷爷忍痛割爱地销毁掉，并细心地叮嘱我身边的人统一口径：照片在奶奶下葬的时候，依照习俗全部都给烧毁。
　　可惜纸是保不住火的，天长日久中免不了露出破绽。
　　有一天妈妈无意之中说漏了嘴：她嫁给爸爸的时候看见过老人家的照片。听得我脑中疑虑陡生：大人们不是说她的照片随同葬礼的结束全部给烧毁了么？怎么妈妈还能看到祖母的照片？这时间点对不上号！于是就顺着妈妈的话题往下沉：“那我奶奶长的怎么样？”妈妈一脸惊艳地感叹：“你奶奶真是漂亮啊！眉宇之间都是那种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正在妈妈想继续描述的时候，突然被爸爸急切的声音给制止：“你在给孩子胡扯什么呀！”
　　被打断的妈妈欲张口反驳什么，却被爸爸严厉的眼神给制止。爸爸走过来换了一种语气对我说：“简澜，你妈妈看到的照片是你姑婆的。”
　　“姑婆的？
　　“是的！你祖母的照片在下葬的时候，已经全部烧掉。你妈妈第一次来家里，我顺手就拿了张你姑婆的照片忽悠一下你妈妈。”爸爸伸手抱起我说：“就是你很喜欢的那个姑婆，经常到我们家来给你买糖果的那个姑婆。”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粒糖果递给我说：“这不是当年爸爸打败情敌用的一个招式嘛！那个时候，你妈妈是十里八乡的美人！很多人都想娶她为妻！我也想娶她！又担心她看不上我这种半边户的家庭，就把你姑婆的照片给拿来冒充是你奶奶。”
　　看着一脸真挚的爸爸，关于他的解释我是步步为营：“那姑婆的照片呢？拿给我看看？”爸爸明显迟疑了一下，便恢复正常地说：“是你姑婆的照片当然要还给人家啊！怎么能放在我家啊！”说完，爸爸就把我手里的糖拿过去，剥开塞进我的嘴里：“简澜，吃这个糖，看吃的习惯不？”然后抱我在怀里：“我最疼简澜！简澜要乖乖地听我的话啊！”我一边吃着糖，一边扫描着爸爸妈妈的脸色，脑袋里想是：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一旁的妈妈连忙假装打了爸爸几下：“好啊！原来你在狸猫换太子？敢如此忽悠我？”爸爸也不避让地承受妈妈的拳头，还堆着笑：“你嫁给我之后，我对你怎么样？你不清楚？挣的钱全部上缴！除了和几个老友下棋以外，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妈妈也没有继续打爸爸，而是笑着收手。
　　关于这点，我倒是比较相信爸爸妈妈。因为街坊领居家夫妻俩闹矛盾的时候，很多妻子总是说：“你看简澜爸爸对她妈妈！再看看你怎么对我的？”
　　原本我是开始相信爸爸的说辞，安静地吃起糖来。过了一会儿，爸爸就把我放下来说：“简澜，你在这里吃糖，我和你妈妈去做饭。”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我。妈妈找了一个小椅子让我坐好，然后才和爸爸去后面的厨房。
　　在他们往后走的时候，我无意之间抬头看见爸爸妈妈的眼神间交流，妈妈明显在质疑爸爸为什么说谎，却被爸爸强势的眼神再次给压制住。这一幕让我决心自己去探个水落石出，或许眼前不能改写什么，却能让自己脑袋里卸下一些不必要的揣测，断离舍才能让自己轻装上阵！
　　于是便跑去诈最亲近的姑妈：“姑妈，看看你这里我祖母的照片和我家里的有什么不同？”
　　“那有什么不同？都还不一样的。”
　　“我就不信！你拿出来给我对比一下。”
　　姑妈正预起身去拿，然后远远地看见爷爷赶了过来，绝对是爷爷给她使了眼神，她停止行动说：“我原来是有的，可是你奶奶下葬的时候，被他们强迫给烧毁掉了。”
　　“他们是谁？”
　　“都是些大人物！我招惹不起！”姑妈有点武断地终止了我俩之间的谈话，接着我就被爷爷强势地给带回了家。
　　这原本是一个小插曲，完全可以就此画上句号，不足动摇父母亲他们的权威。可接下来，我喜爱的姑婆却粉墨登场，她故意在我面前说：“简澜，你长得和我真像，连笑起来的酒窝都是一模一样的。”
　　对于这个姑婆我是心存好感啦！她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时常会到我家里来给我很多小零食之类的，有时候是会买些新衣服之类的，身体力行地用行动在疼爱我。
　　如果不是她画蛇添足地在饭桌上对爸爸说：“你当年拿我的那些照片得还给我了？”“照片？”爸爸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姑婆飞快地瞄了一下我又对他说：“就是当年你拿来冒充你妈妈的照片啊？”一旁的妈妈连忙接话：“先把饭吃好，然后就拿给您。”爷爷连忙笑着说：“先吃饭，吃完饭就拿给你。”
　　一旁的我看着大人们完全没有认真对台本的表演，心里清楚明了：果然是爷爷和爸爸在撒谎！姑婆和妈妈只是在配合他们的表演，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就为了掩饰妈妈露出的破绽，好将那个谎言给圆回去。
　　吃完饭，父母亲把我给摁在家里继续看他们后续的剧情：妈妈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包袱，鼓鼓囊囊地非要塞给姑婆。姑婆明显有点慌张地推辞：“我只是拿回我的照片就好了！这些怎么能收呢？”妈妈说：“您总是给简澜买这买那的，这些东西就当是简澜回报您的！”
　　姑婆说：“我疼简澜是应该的！她！”
　　“她长得这么好！就是全靠你们这么长辈在爱护她！”爸爸有些急迫地发声打断姑婆的话，停顿一下之后缓和语气说：“您总是给简澜买这买那的，我们当父母的很是感激！这点东西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姑婆说：“简澜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等她自己有了能力，再给我这个姑婆买，也不迟！”
　　爸爸妈妈交换一下眼神之后，爸爸才说：“先谢谢您！简澜长大了！她给您买什么，是她的事情！现在这些是我们给您的。”
　　不知道为什么？
　　姑婆的眼睛有点湿润，她叹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我收下！你们的简澜这么乖巧，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然后就接过妈妈手里的包袱，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简澜，乖乖地长大，以后好好地孝敬你爸爸妈妈他们哦！”
　　我看着姑婆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婆！”
　　她看了我许久，又转身去若有所指地看着我爸爸妈妈很久，才说：“那我回家去了！”爸爸妈妈牵着我的手，还有爷爷我们一直把姑婆送出很远的地方，才在姑婆再三地请求下停下来，看着姑婆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们一家人才往回走。
　　一路上，谁都没有出声。
　　目睹这一切之后，我脑袋里有几分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是我长得很像奶奶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与其如此煞费苦心地伪造一片安宁祥和的环境，来蒙蔽小孩子的心智，倒不如诚实地告诉我真实的处境，反倒是可以更高效率地提升安全系数。小孩子的自我防御机制有那么差劲？当真会拿自己身家安全去乱弹琴?害怕恐惧是人之常情的事情，但也不至于说就此颓废消沉。即便是阳光普照的大地，难免会还是有阴暗潮湿的角落，我尽量让自己置身于相对阳光安全的环境就好！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暗中保护着自己，有什么特别好怕的！
　　大人们劳心费力地弄这么一出，于我只能往善良的方向延伸：原来我在他们心里是这么重要！所以啊！从此自己更要好好地分辨人脸背后的真实状态，努力提前识别出潜藏的危险，从而保护好自己！
　　正当我思绪云游四海的时候，却又被老伯母的声音给拽回地面。
　　“你奶奶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以后我都教给你！”老伯母冷静地说，然后又压低音量对我说：“你要记住：你奶奶姓陈！”可是爸爸妈妈明明说我奶奶姓肖的呀！眼前的老伯母怎么会说我奶奶姓陈呢？在她面前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可心里就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
　　这个问题得找谁去判定呢？想来想去只有爷爷才知道我奶奶姓什么？于是回家就问爷爷：“爷爷，怎么有人说我奶奶姓陈呢？”原本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居然有点生气地训斥：“你奶奶姓肖！她姓肖！”被爷爷突如其来的高分贝给吓着了！我有点傻地看着爷爷，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爷爷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过了一会儿，爷爷恢复如常说：“那姓陈的，你也要叫奶奶！”便摸摸我的头，牵着我出门买零食。
　　后来在爸爸的嘴里才得知：爷爷以前是娶了很多的老婆。有位姓陈，有位姓刘，有位姓蔡，加上爸爸的生母——也就是我奶奶。明媒正娶的应该有四位老婆！
　　为什么爸爸只娶一位老婆？
　　而爷爷会娶这么多老婆呢？
　　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
　　我爷爷是位纨绔子弟？仗着家大业大游手好闲，成日里只知道东蹿西荡，见着谁家女子俊俏便给娶回来，然后没过几日腻了便给点东西，让她收拾行李悄无声息的离开？还是当时的社会环境允许男人三妻四妾的，爷爷欠下了女人们的桃花债？
　　爸爸似乎洞悉了我的疑问，便主动解释：“别被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给迷失了心智，你爷爷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爷爷是怎么样的人呢？”关于爷爷的事情，我还是很有好奇心，想知道在爸爸的口里，是如何评价爷爷。
　　“你爷爷吗？是个世家公子哥没错！娶了很多老婆也是事实。”爸爸冷静地解释：“但不是同时期娶的。你爷爷那个年代是推崇早婚，他结婚很早！可惜那些妈妈一直都没有生育。”
　　“您叫那些人妈妈？”这不太符合常理啊！单凭爸爸坚持去把奶奶的坟墓打理得干干净净，只在奶奶的坟墓面前的一声：“妈妈！”其余时间很难听他发出“妈妈”这个词。
　　“是的！”爸爸波澜不惊地回答着，回想爷爷对我的要求，便问：“是爷爷要求你的吗？”
　　爸爸忍俊不禁地反问：“你爷爷怎么会给我说这些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爸爸看着远处说：“后来我出生的时候，她们还会送些贺礼来！你奶奶当然会礼尚往来地招待她们。只是没有告诉我：她们是谁？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妈妈的好朋友呢？”
　　原来以前的女子也并非像我认知中的那般狭隘，是谁在刻意误导我呢？
　　耳边继续传来爸爸的声音：“再后来，你奶奶不在了。她们各自的娘家人主动告诉我这些往事，让我把他们当做舅舅家走动！他们对我也和亲舅舅一样的好！”
　　“怎么个好法？”
　　“那种环境下，偷偷地给我食物，让舅妈们帮忙缝补一下破衣裳，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帮我出头撑腰……”爸爸说着说着眼睛竟然湿润了许多。
　　原来是这么回事：一直纳闷我们家里为什么老是有这些姓氏的人出入？而爸爸经常不辞劳苦地为他们做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有缘由。
　　“那爷爷对他的那些老婆不算薄啊！”听完我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不薄啊！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是给了一笔不小的安家费。不然她们的娘家人会在那种环境下出头给我当舅舅？”
　　“哦！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她们离开呢？”
　　“简澜，你不知道那个年代，如果你家大业大又没有子嗣的话，就会有人用乡规民约来收你的家产。”爸爸有点无可奈何地解释着：“只能用七出的无子放那些妈妈走。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妈妈儿女都不曾生育过！即便是有人生一个女儿，你爷爷也有理由留她们在这个家里。”爸爸说的这点我是相信：爷爷是受了很多旧社会的教育，但绝不是重男轻女的人！他教导我：传承下去的是经过沉淀后的优秀文化，不要什么糟粕都传承。要学习新的事物，要学会自我沉淀，不要被眼前的光鲜亮丽给迷失了心智，更不要被一时的困难给颓废了志向。要往前看，往前走！
　　“这也太离谱了吧！”我想了想就补充：“那个时候是允许三妻四妾，为什么爷爷就不能把他这些老婆给留在家里呢？又不是养不起！”
　　爸爸看着我说：“你爷爷是个新派人！信奉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不会让家里有两位老婆并存的事情发生。”
　　“哦！原来如此！”听完爸爸的解释，我心里的一些迷雾逐渐散去：原来是爷爷当年很多事情做得很好！所以时至今日已经落魄成如此光景，还是有那么多人恭恭敬敬地来家里尊爷爷一声：简爷！
　　果然是：公道自在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