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钟（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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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达达利亚有些烦躁。
虽然只是从稻妻回至冬时，经过璃月的一次小小的休整。但他刚到北国银行，往生堂客卿就发来请帖，邀请他与两日之后在万民堂一叙。
上次因为神之心的事，在他离开之前，两人都没有见过一次面，每次往生堂的拜帖都被他压在一大堆公文之下。
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的情绪拒绝两人的见面的，只是没想到他即将求婚的对象是璃月的神而已，有什么可丢人的。
好吧是挺丢人的。
一想到自己所有自以为隐秘的布置早就在对方的掌握之下，甚至还有对方的有意引导。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有种水元素都随之蒸发的感觉。
所有他早就知道了吧，自己准备求婚的计划。
现在回想起当时两人的相知，相熟，相恋；曾经的甜言蜜语此时都像是打在自己脸上的耳光，可笑至极。
他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一个愚人众的小丑？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还是只是一个他漫长生命的过客？
看着桌子上鲜红的邀请帖，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
依稀还能想起，那个人站在桌前，笔尖一动，一朵梅花就在纸上诗然绽放，眼角那同梅花般的一抹红，带着股股梅香，钻进自己的大脑，血气上涌。
“*至冬俚语*！”
2.
达达利亚还是去了，并且为了今天的见面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他早早的到达了万民堂，香菱在厨房忙活着，看到达达利亚打了个招呼：“中午好啊！公子先生！钟离先生还没有来，你先坐。”
虽然公子是愚人众的人，但说实话她没感觉到他有什么恶意，而且还是钟离先生这种老食客带来的，主要还是他出手很阔绰，香菱也不介意对他报以善意。
点好了对方爱吃的菜，他惴惴不安的等着。
他的不安没持续多久，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钟离先生来啦！公子已经到了。就在里面。”
来人明显一愣，看到达达利亚后，径直走了过来。
“公子阁下，好久不见。”钟离还是老样子，熟悉的单边耳坠轻摆，眼角的殷红和梦中的一样，总是让自己心神不宁。
“嗯……钟离先生，好久不见。”达达利亚十分的拘谨，背挺的像被绑在一颗树上。
“公子阁下，不必这么拘束。只是一次叙旧而已。”钟离还是那么泰然自若，仿佛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在他的心里无法带起一点波澜。
“……你以前都不叫我‘公子’的……”达达利亚小声嘀咕着，他自己都意识到这个行为过于刻意，整个人像是被浇上水的烧红铁块。
钟离有些讶异，随后有些无奈道：“我怕叫你太亲密你可能不太习惯……”
“……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原本有些下降的温度再次攀升。
3.
刚才的插曲过后，两人还算和谐的吃完了这顿饭；大家都默契的绕过风月之事，像是一对普通朋友一样，只谈在各地的见闻与感慨。
只是在结账的时候，达达利亚下意识掏出自己的钱包，但钟离比他更快：
“帐记在往生堂就好。”
好像有什么被抢了一样，达达利亚神经突然蹦了一下，一股酸意悄然上涌，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委屈。
之前不管是谁请客都是我结账的啊……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像一只塌拉着耳朵的狐狸在背后偷偷叹气。
“怎么了阿贾克斯？”
“没事先生！”受惊的狐狸顿时竖起耳朵，强装起淡定的摸样。
客卿看着眼前的狐狸，轻轻的笑了，眉眼微敛，将某些更深的情绪收起。
“阿贾克斯……”钟离认真地看着他：“我们谈谈吧。”
4.
璃月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大大小小的商船随着时间的流走不断更迭；此时港口最大的船，就是愚人众准备回至冬的货船，明天它就将离开这里；千岩军在附近看守着，或明或暗。
“怎么了？钟离先生？”
“阿贾克斯。”钟离的神色郑重，让达达利亚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我是魔神了，对吧？”就这一句话，原本还有些激动的狐狸就像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寒意冷却了热血，整个人都呆呆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永远陪伴一个人一生，不离不弃。即使是神。”
达达利亚感觉自己的脑子搬家了，不然明明每个字都听的懂，为什么连成一句就听不懂了？
“婚姻的契约是双向的，它代表着两个相爱的人，在未来的路程，互相影响，互相付出，留下另一个人的痕迹，无法抹去。”
钟离没有因为达达利亚的呆滞而停止：“神的生命无穷无尽，与我一起，对你而言，是你的一生；但对我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
“这对你并不公平，阿贾克斯。”
5.
女士的死亡并没有在愚人众中掀起多大的波澜；葬礼之后，大家依旧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
死亡将会成为常态，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
冬宫之中，女皇庄严，聆听着丑角的进展。
整个大厅里，只有丑角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厅中回响。除了散兵，剩下的人都在。
达达利亚低着头，如同冰面的大理石反射着他的面容；他还在回想着钟离的话。
他为什么要和他说这样的话？不是正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才更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对方留下美好的回忆吗？
钟离……
摩拉克斯……
你想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不知不觉间，穹顶之下格外寂静。
“起来吧。”女皇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达达利亚抬起头，看到女皇端坐于冰之王座上，巨大的冠冕遮挡住女皇的面容；没有人知道女皇的样貌，没有一个人。
他突然感到害怕；他爱上一个神——一个这片大陆最古老最强大的魔神，即使他选择成为“人”，依旧无法忽视他“神”的岁月。
神爱世人，但一个人在神心中分量又能有多少呢？
“女皇陛下！”不顾其他同事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神色，达达利亚再次底下头，坚定道：“请您饶恕您子民的僭越，我有一个疑惑，恳请您的解惑。”
像是永恒的坚冰覆盖，整个冬宫安静无声。
“我饶恕你的僭越，孩子。”女皇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无人知晓其喜怒：“将你的疑惑告诉我。”
他没有抬头，手心被狠狠攥紧，控制着声音平静的问道：“神……也会遗忘的，对吗？”
周围似乎有隐约的嗤笑声，但他并没有在意，静静地等着女皇的回答。
本以为十分简单的答案，女皇却迟迟没有回答；所有人无声地停留在原地，达达利亚冷汗止不住的从背后流下，不知过了多久，女皇开口了：
“是。”
达达利亚骤然抬头，他仿佛在与那重重冠冕下，那位曾经的“人”对视。
“那是没有人可以逃过的宿命，即使是‘神’。”
6.
又是一年海灯节，整个璃月港张灯结彩。
刚在须弥结束了一场灾难的旅行者和她的外置发声器官(？)决定在璃月好好过个节。
暖黄的色调在被土黄和翠绿来回摧残的眼睛下显得格外亲切，要不是还得找她的怨种哥哥(？？)，她都想直接住在璃月了。
“话说……派蒙……”
“嗯？”小家伙拿着新鲜出炉的烤吃虎鱼啃的正起劲呢。
“你说……那个至冬的狐狸追到帝君没有？”
“怎么可能！”派蒙难得从美食上转移了注意力：“他可是愚人众诶！钟离先生怎么可能喜欢他！”
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而且公子现在早就回至冬了，来一趟这么麻烦，两人相隔千里就算有感情也淡了。”
派蒙越说越起劲：“更何况钟离还是最重视契约的，他一个神与一个人签订永恒相伴的契约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旅行者余光瞥见一个跟在某个熟悉身影后的橘发身影，脑袋瓜一转，莫名的笑意在她脸上绽开，对派蒙的分析丝毫没有入脑。
“派蒙，咱们来打个赌吧。”
“啊？赌什么？”
“就赌他不仅来了，还会向钟离表白。”旅行者脸上的笑意丝毫没有减弱，还愈发张狂：“而且我相信，只要他表白，钟离一定会答应的，你信不信？”
这个赌对派蒙来说很莫名其妙，但胜负欲起来了谁也挡不住：“好啊！我就赌达达利亚根本没来璃月，并且钟离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赌上三顿万民堂！”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盟，派蒙连烤吃虎鱼都管不上，拉着旅行者就往北国银行跑。
“走走走！去北国银行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用，我有一个更快的方法？”
“啊？”
7.
马上就到放飞霄灯的时间，钟离凭栏望去，形形色色的人齐聚港口，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先生。”
钟离回头，看到达达利亚正在向此处走来。
此时的璃月虽不如至冬那般的寒冷，但还是有丝丝寒意侵入骨髓。钟离穿着胡桃为他准备的披风，暗棕色的表面配上洁白的毛领，随风轻抚他的脸颊。
“公子阁下，好久不见。”他的态度平静且疏离，仿佛在用实际行动提醒他：
我与你并不亲近。
“我叫阿贾克斯，先生。”
“我知道，公子阁下。”
“叫我名字。”
两人目光相撞，达达利亚直直的盯着他，丝毫不愿意让步。
在远处，派蒙正在用小拳拳锤着旅行者的头发：“你太坏了！你明明早就知道他来了，还和我打这个赌！”
“这叫兵不厌诈，我赢定了。”
“不行！达达利亚没有表白！我们只能算平局。”
“嘿嘿……接着看你就知道了。”
最后，还是钟离妥协了。
“阿贾克斯，有什么事吗？”
他走到钟离身边，寒暄道：“先生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达达利亚只是简单地穿了件外套，丝毫没有过冬的样子，漂亮的蔚蓝色双眼如同幽深的大海，海面之下，所有情绪都深不见底。
“嗯，和往常一样。”
依旧是平常的聊天，他们好像忘记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和上次一样，短暂地做回普通朋友。
还有一分钟，就到霄灯放飞的时间；两人默契的不再说话，而是整理好准备的霄灯，静静地等待。
“先生……”
钟离看着他的眼睛，那些深藏在海底的情绪此刻冲出了海面，化为了自己的倒影。
“阿贾克斯，我们……”
“先生！”阿贾克斯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不容掣肘：“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栏杆下，是凡人对美好的向往与喧嚣，神明的离去并没有给人带来绝望，反而带来了新的可能。
“先生，我知道你是契约之神，神的生命悠长，永恒的契约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契约而已。
“但凡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那些所谓永恒的誓言，对于我们来说，都只是对彼此慰藉而已。”
他的这些话似乎准备了很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我们都明白所谓的永恒都是虚假的，谁都无法保证缘分和生命是哪一个先到尽头，只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愿意互相撒的一个谎而已。
“只需要一个不可能去实现的誓言，两个人就可以一直陪伴到生命的尽头，甚至因为它只是一个谎言，即使未来你已经不能再遵守它，都没有关系。”
盒子里面是一个用顶级石珀刻成的戒指；这个匠人的手法有些稚嫩，但却格外的小心郑重。
“先生，我依旧会向你立下誓言：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我都会一直爱着你，陪伴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的爱人，我可否向你寻求一份谎言：那份和我无法兑现的誓词一样，不需要彻底兑现的谎言。”
他单膝跪地，如同虔诚的信徒，用最完美的贡品献上，期望获得神明的垂怜：
“先生，骗骗我，可以吗？”
霄灯齐放，烟花升空。
众人欢呼着，仿佛在为神明的下凡而欢喜庆祝。
琥珀色的瞳孔倒影着他的摸样，仿佛要把他刻印在灵魂之上。
神明笑了。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公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