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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这谁给我报的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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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其一
1
是大雨。
女孩披着雨衣,在深巷中跋涉。
她沿着黑雾的痕迹一路向前,而后停步。
子食母,强食弱。
她有点可惜,那明明是她从小养大的好姑娘,现在却被自己的儿子啃成这鬼样。
畸型的犬兽发现了她,于是从食物上抬首,森白的齿上还粘连着新鲜的红沫。
它磨着爪子,自喉中泄出低沉的吼声。
余暇:。
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犬兽蹬地而起,顿时砖石飞腾。
余暇送出长刀,那抹刀光如月婉转,而后贯出至纯至美的一线。
雨还在下。
她后退几步,扩散的黑血在雨中稀释,很快便沸腾起来。
余暇皱了皱眉,认命的往水泊里倒了一瓶清洁剂。
等反应完全后,她这才步入水中,捞起那具残缺的尸骸。
“你轻了好多啊。”余暇蹭了蹭它尚且完好的半边脸,“不过还是很好看呢。”
于是,她就这样抱着它,一路拖汤带水的回家去。
镇上到处贴满了警戒和告示,全是“夜晚禁止出行”、“小心畸变生物”、“不要乱接传单”等,白日里还安生,一到夜晚便四处乱窜,都是闲的。
余暇用刀鞘拍掉试图靠近的牌子和广告传单,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了包围圈。
她摸出钥匙,打开了家门:“我回来啦。”
画像上的贵族女子这才微笑起来,显然是消气了。
余暇把狗狗塞到阳台,还擦了擦地上残余的雨水。原本没必要,可明天便宜姑父要回来,总是要讲究些。
“小暇。”
晦暗的楼梯上传来一声呼唤。
“我在。”
余暇应了一声,头也不回:“怎么了,姑姑?”
“你到上学的年纪了。”她扶着横木,苍白的手指上沾着鲜艳的红色。
余暇把狗子团了团,只把那完整的一面露出:“嗯,我知道。”
“学校定好了,明天你就去报道,别再在晚上四处捉猫遛狗了。”她转身,明媚的裙摆翻转时如花般绽放,“今晚别通宵,否则我会把你拖进教室……连着你的被子。”
余暇了无生气的应了声:“哦——”
2
余暇不想去什么学校。
她觉得当个丈育也挺好的,毕竟她只是个打手,平时跟文化碰不着边。
姑姑说一不二,她让余暇去余暇就得去,还要心甘情愿的去。
一下车,余暇臭着脸跟姑姑挥过手,立刻背着难看的书包迈进难看的门口。
“同学!”
余暇回头,耳边垂下的银饰荡起一阵轻响:“什么事?”
保安小王指了指她背后的长刀:“学校里不准带管制刀具。”
余暇:“啧。”
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揉皱的纸,展平了捏在小王眼下:“我有特权。”
小王沉默半晌,打量着这位奇装异服的小姑娘:“这是……自我介绍?”
余暇翻回来扫了一眼,又掏出另一张:“这回总没错了吧。”
她实在是过于镇定,依旧是八风不动的司马脸,未曾因这次乌龙而皱过眉头。
小王肃然起敬:“原来您就是那位传奇插班生,屠魔无算的超级酷跑王!您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余暇忍不住出声:“签名下次再说。是哪个崽种给我取的外号?”
小王:“之前您的队员醉后放话,您是全队里微.信步数第一……”
“这跟那什么酷跑王有关系?”
小王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向正主播放她昨夜的追杀事迹。
“……再加上您的流畅表现,实在是众望所归!”
我酷毙了。
就是弹幕上的“酷跑王”很碍眼。
余暇捻着手串,说服自己平心静气:“朕明白了,你退下吧。”
小王:“我是保安,没到下班时间。”
所以不能退。
“好,那我走。”余暇抬腿就走,又被小王叫住了。
“教室在顶楼,现在离上课还有三分钟!”他扯着嗓子,“唐老师很严的,迟到要抄书啊!”
两辈子都讨厌写字的余暇:。
“谢了。”
她系紧鞋带,向水管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这是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天。
传奇屠魔新星、自救会的明日之光、海城的绝世明珠——余暇,于今日在公共场合进行了绝无仅有的爬水管表演,令一众普通学生叹为观止。
她以纯熟的技巧、灵敏的动作引起了大批赞叹,致使多人驻足,因此导致海城历史上最惨烈的出勤状况。
简而言之,同学们因为看热闹迟到了。
当余暇从窗口钻进来的时候,随机吓晕了一位学生。
同学们或是好奇或是惊疑的看了过来,对她的不走寻常路献上了十分的关注。
“哇,酷耶!”
有人小声的嘀咕一声,便获得余暇赞许的投视。
至于晕倒的少女,余暇先跳进教室,再把她提起来塞到后排。
她的新同桌感叹道:“年轻人就是好,倒头就睡。”
这肯定是个深井冰。
余暇记住这位粉毛眼镜娘的脸,决定以后要绕着她走。
而后,余暇便在少女原本的位置坐下了。
注视她的同学们:……
嘿,她还真不客气。
唐老师很快便进来了。
这是个面容苍白身形瘦削的男人,他容貌上唯一的不凡落在他的眼尾。那是道堪称惨烈的伤痕,枯朽的死肉包着裸.露的白骨,里边是抹深邃的金色。
他照常扫了眼教室,对余暇自作主张换位置的事不可置否:“今天,我们班级喜迎三位插班生。”
他照着文件念得很平板,每一个尾调都让人昏昏欲睡:“其中一位呢,大家都很熟悉了啊。就是近日的后起之秀,上学第一天就整活的余暇小朋友——嗯,你才十二岁?自救会那群傻缺真不是东西,还整上童工了。”
高手。
他是怎么用死了三百年一样的干瘪语调念出藏话的?
余暇百思不得其解。
他翻了一下那张文件,皱着眉头嘀咕:“真是够胡闹的……”
唐天启跳过了余暇,改介绍另外两位:“另两位同学呢,则是从章池转来的一对兄妹,应令和应怜。他们的才能比较特殊,大家平日里要多多注意——好了,余暇上来。让我们欢迎这三位同学!”
三人站在讲台上,承受台下的各样目光。
应令显然是个离经叛道的,他一头红发乱而有型,耳坠链饰样样不落,生得白净清爽,笑起来像朵盛开的向日葵,灿烂到瞎眼。
应怜倒是含蓄些。她的头发有些过于长了,因此扎了两个坠到腰间的发辫,一双纯净的粉色眼眸水灵灵的,看着挺讨喜。
余暇比应令还要过分。她紫发繁复,银饰密集,简直是行走的展示架。比她的银饰还要显眼的便是后背的长刀,那刀跟她等高,刀鞘乌黑,煞气逼人。
大家的热情全向着余暇去了。她的传奇事迹如今传遍海城,这种自带热度的人物最是让青少年感到好奇,如今更是大型珍惜动物参观现场,看得余暇眼皮直跳。
余暇看过那些见鬼的报道。
“神秘的黑户少女从无人区走出。”
“新晋的邪魔完成体已经出现。”
“可怕的邪魔正向安全区奔袭!”
“卑贱的黑户踏入了海城。”
“海城的绝世明珠在她忠诚的家乡展露光华。”
“自救会的明日之光于此降生,盛赞英雄之光!”
同学们开始积极提问:
“自救会待遇好吗?”
“自救会有假期吗?平日做什么工作?”
“海城外面有好玩吗?”
“您现在的评级是多少?”
……
余暇立刻蔫巴了:“自已上官网查……”
这个破学上得像粉丝见面会似的,见的还都是路人粉。问没有价值的问题,好奇不该知道的内容,余暇的耐心迅速丧失,开始寻思揍他们一顿用来维持自身的安宁。
唐天启见势不妙,立刻开口:“咳,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们开始上课。”
晕倒的少女此刻应激醒转:“上课了…哎,同桌你咋整容了呢?”
粉毛微笑道:“你再仔细看看?我就不信你真的两眼空空。”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只余迷茫的少女掐着手指:“……对的对的,不对不对……”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揪住余暇的后领:“是你做的,爬窗怪人!”
“上课时间,再说话就记过了。”
唐天启敲了一下黑板,顿时让她鸡皮疙瘩直冒。
唐天启怜悯的目光只是一瞬,很快又回到平日的模样。
墨灵韵捂住了嘴,在抄书的威胁下再也不敢造次。
3
余暇很烦。
她在草纸上乱涂乱画,画她养的狗、画她的刀、画余卉的裙子……什么都画。
她的同桌很自闭,一直在往脚底下的大花盆灌水,还时不时剪一剪头上冒出的叶子。
这样的同桌很好,还能净化空气。
墨灵韵还在盯着她,时不时做点幼稚的小动作,比苍蝇还烦人。
余暇能理解余卉对她不必要的人情关怀,但对余暇来说,知识比要命更可怕。
“哇,你画的东西真酷!”
余暇抬头,是前排的姑娘。
她睁着一双星星眼,痴迷的盯着余暇的大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位有些过于活泼好动了,脑袋一直在转根本没停过。余暇看得头疼,因此开始发挥自己超凡脱俗的绘画才能,用来消磨这空旷的时间。
听课?狗都不听!
因为她的单方面夸赞,余暇把目光投回画纸。
看着上面的一团乱麻,余暇认为她要么是瞎子要么就是审美小众。
这东西酷吗?
“这个邪魔真是颇具神韵!凌乱却形象的线条,深邃又邪恶的眼神……天呐,它看着就很强大!”
余暇:“这是我的狗。”
她僵住了,显然慌乱起来:“哈哈哈,你的狗看起来……真大呀。”
余暇:。
她还不如不夸。
“那这条长龙……”
余暇打断:“这是我的刀。”
“这扭曲恐怖的异变蘑菇……”
余暇再度打断:“这是我姑姑的裙子。”
她:“哈哈哈哈哈哈,您真会开玩笑。”
她笑得很勉强,像鹅在叫。
余暇:“别夸我了,你挺尴尬的吧。”
暴击!
前排自闭了。
她回过头,阴暗的盯着自己的课本,狠狠的凝视空白页面,仿佛那里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作品,或者是她这后半辈子最大的敌人。
她辉煌的交友事业,今日遇到了历史上最大的挫折!
葛梦楹握紧了拳头,在心中立下伟大的誓言。
区区余暇,你逃不出本小姐的手掌心!
余暇乐得清净,继续涂她的粪作。
拿远一看,嗬。
可以选入.邪.教.圣典当插图了。
恶魔也要因这可怕的笔触而落泪!
余暇很满意。
她把画卷起来,决心晚上塞到那些传单里去,吓死一张是一张。
4
下课。
同学们围到余暇身边,吵得像菜市场。
余暇阴险的盯着他们的脖子,手里抛着磨刀石玩,眼睛不是很规矩。
他们只是猎魔预备役,在学校博览群书,灌了一脑子的对敌经验,却毫无实践,跟余暇这种早早入队的在役打手有很大的差别。
在她的目光下,他们除了感到恐惧,还像尝到辣椒一样跃跃欲试。
不过命显然是更重要的。
他们乖乖退下,望夫石一般翘首以盼。
应令碰了碰身边的同学,好奇道:“她是什么人,怎么你们这么热情?”
余暇一身煞气,看人时又很轻蔑,显然不是好相与的。她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让他们如此殷勤?
那同学知道应令是外校生,不知道海城近日的新闻是可以理解的。他大手一挥,以一种极为自信的姿态打包票:“那我就来跟你唠唠。”
于是,余暇的传奇成名史被再度提及。
连同昨晚的漫长追杀录像,也被再度展现在外来人的面前。
应令听到最后,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目的了,脑子里只有那个可怕的绰号。
超级酷跑王。
好窒息的外号,这就是海城的风土人情吗?
应令看向余暇,对这位海城第一献上诚挚的怜悯。
5
放学。
余暇直接从窗外翻了出去,专门接送的车子她看也不看,直接窜得远远的,仿佛后面有课本在追。
热情的民众们记录下她飞檐走壁的英姿,被余卉尽数看在眼里。
“厌学倾向。”
余卉在表格上打了个钩,看着这密密麻麻又劣迹斑斑的条目,不禁扶额。
“呃,急不来。”下属看到这张评价表也不禁汗颜,勉强安慰道,“起码她不杀好人——哈哈,多好的孩子啊。”
只有这点能夸就很有问题了啊!
余卉揉着眉心,很想把人扔前线算了……但余暇年纪小,还有广阔的未来,她不能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
可惜的是,从余暇出现那日观察到现在,余卉仍旧没法为她找个前景远大的方向。
她的生活只剩下砍瓜切菜和养狗,活得十分规律。
就连上头都被她的高强度工作而震惊。为了工具人的身心健康和水平发展,他们连夜下达了进学计划,就为了让余暇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显然,余暇并不乐意这样的安排。
“余卉姐,我们不追上去看看吗?”
余卉:“不用。”
她划亮手机,任务栏上迅速熄灭的条例已经指明了余暇的去向。
6
回家。
余暇换了鞋子,道:“我回来啦!”
余卉不在。
余暇看了眼阳台。她的狗还在,就是被余卉包了塑料袋。
余暇凑近闻了闻,臭味都把塑料浸透了。
嗯,真活不成了。
余暇摸了摸下巴,拖着塑料袋就往后院走。
等余卉处理完工作,一开门见到的便是极为惨烈的现场。
她沿着红痕走到后院,只见少女正吭哧吭哧的用刀鞘刨地。
余暇连衣服都没换,干涸的艳丽把她的校服染成深色,配上她身后的袋子,诡异得像灵异片现场。
余卉忍住了:“余暇。”
“嗯哼?”她抬头,搓了搓脏兮兮的爪子,“怎么了姑姑?”
“…你在干什么?”
余暇见她没有问责,于是继续刨坑:“在给我的狗入土为安。”
谁教你这么入土为安的?
余卉皱眉:“埋在家不吉利。”
余暇想了想,确实。
她拽着袋子,应了声好,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余暇:“去我的‘出生地’。那里很有纪念意义,它在那儿应该挺合适。”
余卉头疼:“那里是安全区外!多少邪魔在外面张着嘴等自助,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余暇背上她的刀,神色平静:“我一路砍过来……大概半个月吧,说实话,挺无聊的。”
“如果是为了我的狗的话,这种无聊勉强可以忍受。”她摸了摸狗头,素来平静无波的眼里竟有种莫名的慈爱。
余卉深呼吸:“你不能走。”
“嗯?”余暇不理解。
余卉向她展示一个五颜六色的广告页面,整体十分复古。
“自救会年度竞技赛,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你就是下一个明日之星!”
余暇看到下边的选手名单,乐不起来:“……这谁给我报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