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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占风铎敲丧干戈起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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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南浔的心跳的很快,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没有回避。林幺初轻轻问他:“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邓氏的?”
不然,也不会去调查珠翠,也不会知道她侄子的药从何而来。
景南浔不再隐瞒:“从知道叻弥的事之后。”
“……为何不告诉我?”
“我……”
林幺初不解:“有什么是不能你我一起承担的?”
景南浔反问她:“你去找邓华芸的侍女,同样也没有告诉我。”
林幺初止言,避开他的眼睛。
景南浔却自己回答她道:“因为我要为你留条退路。”
林幺初再抬眼,看到男人温热的面庞,他不带笑意,是在告诉自己一件很重要的决定。
“我曾经怀疑过徐氏就是徐尘音。沈不落被流放那年,徐尘音就被卖去了青楼,那一年,我出生了。”
(怎么。原来你想过这种情况。)
林幺初宁静的看着他。
“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你查你娘的案子也不轻松,不必再为我的事多费心思,我不想在事实确定之前将你也加进来。”他说的冷若冰霜,如寒风压境,几乎不带情谊,也没有婉转,直白的叫人心痛。
(景泆你不要说违心的话,干嘛将阿溆推远啊!)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林幺初皱着眉,有些恼怒的摇摇头:“什么你的我的?景泆,你什么意思?”
景南浔一改往日和色,显得有些不近于人:“既然我是徐尘音所生,日后若昭之于众,一定会连累你。我娶你,是为了亲手保护所爱之人,并不是为了占据你,又让你身败名裂……我们,和离吧。”
(不要……)
“你,”
林幺初眸子里有弱弱的泪光。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又爱又恨的看着景南浔。
“给我闭嘴。”她声音不大,却比景南浔要更决绝。
景南浔神色一滞,被她镇住了。
“你若想这么快与我撇清关系,从现在开始就打退堂鼓,景南浔,我看不起你。”她又逼近了一步:“是谁说,要做我的剑鞘护我周全,难道,这只是你一时兴起说的情话,只让我当真了吗?”
不是的。
景南浔是摸着心对着天地说的。
可他现在哑口无言,他宁愿让林幺初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负责任,随意许诺,始乱终弃的人。
“对不起。”可他挣扎了许久,也还是忍不下心让林幺初恨自己。
林幺初语气不再激烈了,却是婉转着,周旋着:“你若真那么做,才是对不起我。”
她摸着他胸口的甲片,顺着摸到了他的心口。她用素指抵住那一寸地方:“凭你是谁的儿子,这里记着,你是为谁而活,就够了。”
她又道:“景南浔,你不欠我的,没必要,也不可以为我顾虑太多,如果我不能与你共进退,那也是我不配做与你并肩之人。我不需要你来为我铺一条坦荡的大道,今后路再难走,我也只想和你走在一起。”
主帐之内,好像只有林幺初的那双淡情眼是澄亮的,盖过了绛纱灯的光芒,一点一点的,使得无尽的寒夜在拂晓。
与其说前路险阻鬼魅难行,不如去看林幺初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景南浔牵着她的手腕:“幺初,在你没有危险的时候,我将会是最大的危险。”
林幺初:“是你给了我勇毅。”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所以你对自己不自信。”
“什么话?”
林幺初还是没有犹豫:“你是我的爱人,我爱你。”
(阿溆,你终于说出来了。)
这句话,自己早就想对景南浔说了。
不过具体是什么时候在脑海里有了这句话,并不能很准确的记得,或许,它不在一个瞬间,它是很多很多个瞬间。
只是,因为某些缘由,她没能表达出来。
她来不及看景南浔的反应,便被他揽进阔大的胸怀,二人紧紧相拥,忘却了时间与节气,仿佛此刻,便是天荒地老。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想着推开你。”景南浔哽声道歉。
林幺初将他搂的更紧了,反而是她的声音现在在微微颤抖:“你知道你说和离的时候,我有多害怕你固执己见吗。”
景南浔的心被愧疚侵蚀了个遍,他现在脑子发热,身上也烫,但知道自己伤了心上女子的心。
她在男子耳边道:“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从前你愿意等我那么久,我不会再辜负你。”
“我信你。”
(太感动了……我要哭了T﹏T)
“将军,你在吗!”
是蒙笛的声音。
二人终于愿意分开,景南浔出帐,见到他道:“今晚我不回去。”
蒙笛:“啊?哦。”他压着声音:“祠堂那怎么办?让她自生自灭了吗?”
景南浔:“进来。”
二人进了主帐。
蒙笛:“王妃。”
景南浔伸手就去扒他的领口:“毒解了吗?”
蒙笛显然已经是个没事人:“解了,千医师真是厉害,用了广陵散,我就跟没中过毒一样。”
景南浔松手:“行。珠翠…送去衙门问罪。”
林幺初道:“让邓华芸的侍女送她去官府吧。”
这样的确最好,一来珠翠杀人的动机能够有人说出来,二来,也好给阿辌一个交代,再者,也算是邓华芸的婢子为主子报了仇,了了她的心愿。
至于珠翠会不会临阵倒戈,景南浔和林幺初都不会受制,他们有彼此做盾。
蒙笛:“好,那我明日就去。”
蒙笛停顿了一下,而后道:“将军喝酒吗?”
景南浔:“不喝。”
“那…吃烧鸡吗?我宰了只鸡过来,在伙房。”
景南浔敲他脑袋:“就知道吃,要么就大家都有,只宰一只过来,骂谁呢?”
蒙笛揉揉头:“好吧将军,那我这趟是无功而返了。我回去了。”
蒙笛将至帐外,又回头留恋了一眼。
景南浔与他对视,对他道:“我没事,你看好王府就行。”
蒙笛展开一笑:“下属告退!”
(景泆,看嘛,对自己自信一点,其实重要的人一个也没有离你而去。)
又有人来报:“将军,夜练开始了,今日去视察吗?”
景南浔看向林幺初:“一起?”
林幺初莞尔:“好,让我看看夫君手下的兵是何等风范。”
景南浔却对帐外士卒道:“不去,你带着他们用功练。”
林幺初疑惑。
“是。”帐外那人去了。
林幺初:“不去了?”
景南浔牵她的手:“突击检查,看的才是真本事。”
(景泆你怎么跟门口的班主任一样。还真是一点不包庇啊。)
林幺初:“狡猾的将军。”
景南浔:“兵不厌诈。”
---[校场]---
“嚯…哈…嚯…哈……”
满校场的士卒穿着齐整的军装,在中尉的号令下打军体拳。中尉操着教棒,来回巡视,发现有懈怠偷懒者即刻拎出来问话,若无特殊原因,则要杖责、加练,以整军容。
虽然今日的夜练与平常并无不同,也无人发觉景南浔的存在,不过却依旧是一支有军风的军队。
“欸欸欸,你,给我出来!”中尉呵停一个人,将他单拎了出去。
林幺初认出那小卒:“上岭为我们指路的人?”
景南浔肯定:“嗯。”
(看来去莲府报景泆的名字真的有用!)
中尉:“其余人继续!”见有人被抓,其余士卒的动作更加规范卖力,因为景南浔规定,第一个偷懒被抓的人罚一,那么第二个就罚二,第三个罚三,以此累加,上不封顶。
这加练的内容,就是连十年的老兵也不一定吃得消,能让他三天吃不下饭,十天下不了床。
中尉怒瞪着他:“怎么又是你?!上次是病假,这次也是吗?!”
那人道:“这次是病没好,腰疼,转不开。”
中尉:“有病去军医那开假条,这是营里的规矩,别仗着你岁数大,倚老卖老,北骑营不是让你来养老的!再者,已经给你降低标准了,再有第三次,管你是被将军还是君上招进来的,不服军令屡犯错误者,一律逐出北骑营,永不招用!”
估计他也是没有想到,他一个因为有识路之能而被收进来的,也要与其他士卒一视同仁。
他颔首低眉:“是是,我这就去军医那里开假条——顺安、将军?!”
中尉:“别给我耍诈!”他一偏头一惊:“将军?!”
景南浔淡定道:“嗯。”
中尉又看到主帅身旁的女子,温婉端庄,如从画出,他即使不认得也能猜到,能这么近的挨着景南浔的女子一定是顺安王妃,不过他其实也自己认得的:“王妃殿下。”
林幺初:“有礼了。”
中尉道:“将军,这新来的向导再三懈怠,每每以病搪塞,不如将他调到伙房烧柴!”
“报!”
景南浔:“说。”
向导为自己辩解:“将军,下属是真的有腰疾,不是在偷懒。”
景南浔:“军医能治吗?”
那人支支吾吾:“这……”
“将军。”
中尉和那人同时转头一怔,因为这是林幺初说的。
景南浔嘴角浮起了不受人察觉的笑意,他也一视同仁:“说。”
林幺初回答:“腰伤若想养好需静养,军医一定能治,但平常的操练,也就要一并免去了。”
景南浔不带起伏,回答的出人意料:“那就免了吧。”
中尉即刻抗议:“将军!绝对不可!”
(别急,景泆说的是反话。)
景南浔却再而道:“我可以给你这份待遇。只不过,你虽有一技之长,若是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连为我所用的资格都没有。”
向导是一个军队移动的活地图,若领路领到半道说自己腰疼走不动了,还有将帅愿意选他上战场吗?
他语气严肃毫不留情,向导却慌了神:“不不不,将军,我保证好好锻炼,不请病假了!”
景南浔:“那你归队吧。”
向导没有怨言的奔回去了。
景南浔方才虽在与他对话,其实一直是用余光看他,而一直在暗中观察其余士兵的操练情况。大多安分用心在练,当然也有几个被景南浔用眼神抓到,眼神不自觉总往这儿瞟的。
中尉:“将军,这些天燕京不下雨,夜风又冷又干,听说其他地方的营地里有不少请病假的,好在我们练的八段锦能强健体魄,我们营里没什么人生病。”
他说的不错,现在的风便是冷干的,吹在身上就像给人镀了层铁皮。
景南浔觉得脑子好像不清晰,身上也不爽,明明闷热,还觉得被风吹的冷。他怕林幺初穿的少,恐怕现在也觉得冷,一心想带着她回去。
他道:“不错,继续,今天我就不留了。”
中尉:“是,将军,那下属继续领兵了。”
“嗯。”他偏头:“我们回去吧?”
林幺初:“好。”
将至帐外,景南浔不知怎的愈发浑身不自在,像拳拳打在海绵上,有些失力感。
他道:“你先回去吧,我去洗个澡,过会儿给你打水也洗个澡,今天就早些睡吧。”
见他眉眼间有倦色,想必是真的累了,她道:“不用,你去吧,我自己来。”
她与景南浔暂时分开,自己又回了主帐。
营里都是男兵,自己一个女子洗澡定有不便,她还在想怎么办时,景南浔已经回来了。
他内里白衣外披了一件黑斗篷,露出了筋骨分明的脖颈,额上发丝还挂着水珠。
林幺初诧异:“这么快。”
景南浔将帷帐拉好才说话:“嗯,外面有些凉,你回来的时候要加件衣服,浴房里水已经放好了,外面有位女军医,有什么需要可以叫她,这个时候浴房不会有别人用。”
(考虑的真周到。)
他走到林幺初面前:“我不陪你,你可以一个人去吗?”
林幺初:“我可以,不用等我,你累了就先休息吧。”
景南浔:“嗯。”
……
林幺初回来时,夜风的确有些凉,不过还不至于到让人冷的地步。她看到从隙罅处露出的微弱的黄光,不知是景南浔没有睡,还是睡了给自己留了盏灯,便谨慎的蹑着手脚,掀开了帷帐。
(睡了?)
校场上夜练还差个尾巴才结束,景南浔今日睡得是有些过分的早。
不过完全可以理解,如果他死命撑着不睡来折磨自己,那才说明他是没有想得开。
林幺初剪灭烛芯,帐内顷刻昏黑不见五指。她小心地摸着上床,刚挪入被窝,她心道:怎么这么烫?
靠近景南浔的一侧,半张床似乎都在散发着热气。
林幺初心有所感,她立马用手去摸熟睡的男子的额头。
“景南浔,你在发烧啊!”林幺初惊出声。
(啊,景泆竟然发烧了!)
她又去被窝里找他的手,一摸果真手也是烫的。景南浔方才哪是身上不爽,分明是已经烧的无力了,自己还意识不到。
林幺初回想着,可能在二人从马场回来后景南浔烧就起来了。可现下手头也没有可退烧的东西,再说方才自己出声就是为了吵醒他,可景南浔纹丝不动,烧得意识模糊,恐怕连药都喝不进去。
她预想着打些热水来给他额上敷着,手从景南浔手上抽走时却被男人紧紧的反握住了。
林幺初一愣:“嗯?”
一片漆黑中,男人口中喃喃像个凶凶的幼虎:“不许走。”
她安抚他,像哄三岁的小孩子:“我得给你退烧啊。”
林幺初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手上确实抓的更紧了,捏的林幺初骨头生疼,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指尖汹涌的脉搏。
她短叹口气,正拿他没办法,帐外有两个重叠的试探性的男音:“将军,睡了吗?”
林幺初现在也不便大声说话,便急于下床询问来者何人,又为何事。可景南浔感觉到她将离的动作又道:“不许走。”
林幺初只得又转过身:“那我不走。”
“我让他们进来。”
景南浔察觉到危机,又简明扼要:“不许进来!”这次语气更加重,简直是在霸道地命令了。
林幺初哭笑不得。帐外的糙汉子已经等不及了,在外窃语。
“将军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那我们的药怎么办?”
“将军之前说了是在连二橱中间的抽屉里,大不了我们自己进去拿呗。”
(别进来!)
林幺初当然不想让人进来,她现在可是衣衫不整。
可景南浔仍然扼着自己的手,她突然脑中又来一个下下策。
之前二人晚上休憩的早,双双卧在床榻上也会觉得无聊,除了景南浔讲些笑话消磨时间,便是林幺初即兴作两句诗奉承一下景南浔。虽然,月黑风高正是春宵良辰,二人却并无被下生风的兴致,正正经经想将个“相敬如宾”恪守到底,不过耳鬓厮磨,旖旎缱绻,也会有年轻人该有的冲动。
林幺初每每被景南浔撩拨得心虚了,便睚眦必报想报复他,于是反将他压在身下,凤唇勾着笑却又毫不怜惜的去咬男人的耳垂。
肌齿交碰之间,身下的景南浔无论处于怎样的劣势,一定会伸手去护住自己那已成为少女齿下之物的耳垂,就像女子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洁。他的耳朵似乎很敏感,有时候与自己说话时看着自己就渐渐从根处红了,现在被咬住了,更是要视死如归的拿手护住。
这一招,林幺初屡试不爽。
她此刻脑中又浮现出那温热的画面,狠下心摸到了他的耳朵,再狠心咬了下去。被子里的手下意识的松开,向上去找自己的耳朵,林幺初便得以脱身了。
果然屡试不爽。
林幺初顺势连贯的下床,到连二橱去找药。
(拿药不应该去军医那吗?为什么在这?)
她黑灯瞎火一顿摸,好在中间抽屉里只有一个药瓶,她便又从衣架上揽下斗篷披上,掀开帷帐。
帐外二人一惊。
一人:“你,”
另一人:“是?”
林幺初只是又走出一步,伸手将药交给了其中一人。月光漏到她白皙胜雪的的脸上,那两个人才同时认出来。
“哦哦,王妃殿下。”
另一个:“拜见王妃。”
他们行了军礼。
林幺初:“阁下有礼。为何取药不去军医处取?”
两个人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最终二人确定了眼神,还是有一个道:“回王妃,是这样,因为这药只有将军这里有。”
(啊?)
“哎呀你没说清楚,王妃,我们哥俩得的这个病有些古怪,它虽然会传染,但是如果不知道身边有人得了这个病,就不会被传染,到军医那儿去开药就要登记,上下不知有多少人会知道了,所以就只在将军这里拿药了。”另一个道。
林幺初恍然大悟,但也疑惑:“那将军?”
“将军当然没有得病,不然下属也太对不起将军了。”
“将军就是将军,百病不侵。”
(呃呵呵,话别说太满。)
林幺初没反驳,也没肯定。
一个不好意思的问:“王妃,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将军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林幺初:“没有,我还没睡下,你不必道歉。”
“那将军呢?”
林幺初脸有些发红:“将军他……发烧了。二位可否替我打些热水,再拿条干净毛巾来?”
二人傻眼齐声道:“将军发烧了?!”
林幺初不解:“怎、怎么了?”
“我们跟了将军十几年,将军还是第一次发烧!”
(十几年?第一次发烧!)
林幺初也是不小的震惊:“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吗?”
(难怪景泆只觉得自己不舒服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来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烧是什么感觉啊。)
“是啊,第一次。将军是怎么会发烧的?”
林幺初自然隐瞒:“着凉了。”
“哦,行,那我们现在就去打热水,走。”
见二人匆忙远去,林幺初又想折返回去,却一转身险些踩住自己脚下曳地的斗篷。景南浔穿这件裘皮斗篷恰到脚踝,而林幺初穿上已然是垂到了地上。
她扯着帷帐扶了一把才站稳,走去又点亮了降纱灯,帐内重又有了光亮。不过她想对于景南浔来说恐还有些亮,又盖了件外衫上去遮光。
“王妃,热水来了。”帐外一人打着水过来了。
林幺初小声出去:“多谢。”她端过热水,接过毛巾。
“要我帮忙吗?”
(还有一个人呢?)
想起方才在榻上男人斩钉截铁的“不许进来”,林幺初想想还是罢了,便婉言拒绝。
“阁下方夜练完,也早些安置吧,这里有我就好。只是能否再麻烦去拿些退热药来?”
他道:“我弟弟去军医那儿要了,应该快来了。”
林幺初心中感激不尽:“好,那多谢了。”她将热水端放到桌边,那人便在帐外守着。
“药来了。王妃,那我们回去了,有什么吩咐再叫下属就成,我叫金风。”
另一人睨他一眼:“你非要把名字说出来吗?”
金风用臂肘杵他,那人才不情愿道:“我叫玉露。”
林幺初一笑:“金风玉露,好名字。”
玉露翻了个白眼:“好个屁,像个女的。还不是我娘怀我哥俩的时候以为是龙凤胎,男的就叫金风,女孩儿就叫玉露。”
金风打断他:“谁知道第二个出来的也是个带把儿的。”
玉露锤他:“你不就比老子早出来一口茶的功夫。”
“那老子也是你哥。”
“行了,那我们不耽误王妃了。还是希望将军尽早退烧才行。”
他们向林幺初齐双双再行了个立挺的军礼,便告退了。
(十多年,那他们也一定是很优秀的小将。)
林幺初回到帐内,将毛巾用水烫热了,拧干后轻轻搭在了景南浔滚烫的额上。他睡得安逸,只是映着黄光,似乎原本白皙的脸上烧得有些不正常的红润,薄薄的嘴唇因为太干,生了条条的唇纹。
林幺初脱下斗篷,就一袭衬衣的坐在榻边守着他。额上毛巾凉了,她就一遍一遍的重新过水,不厌其烦。
这样重复了十多遍,盆里的水都凉了,景南浔琐着的眉峰终于舒展开一些,似乎不再那么难受了。林幺初为他掖好被角,便听到外面一声打更声。
这是从戌时起打的第二声更,也即是说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林幺初虽穿的单薄,倒是丝毫不冷,反而心上暖烘烘的,恍惚还以为自己也在发烧,不过只是幻觉,她清楚自己的状况。
她一直记得景南浔白日问自己的话,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去调查珠翠,自己当时并没有坦率的告诉他。
现在,虽然她知道景南浔可能并不能听到自己说话,也仍然想趁这个机会,将实话交出来,哪怕就当是正式坦露前的一次演习。
她音色轻和,如叙如述,默默温婉注视着安睡的男子的脸。
“景南浔,对不起啊,没有马上就告诉你。”
确认景南浔确实是没有回应,她才继续道:“从前你跟我说过,不需要我对你说对不起,或者谢谢你,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太多次,我想说些什么,只有对不起,或者谢谢你。”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她鼻息间沐如春风的一笑,似乎在笑自己很痴。明明有三寸之舌,七岁便能舌战群儒,语惊四座,明明面对那么多或高官显爵、或情非所愿之人时都未曾胆怯,抑不曾退避,明明景南浔只是一个人,她却局促、郑重,总是不知该道些什么了。
因为似乎世间还没有哪个词,能够匹配景南浔对自己的爱。
他爱的真诚又疏离,勇敢又慎微,实在矛盾,又实为存在。
“从前,我很少与人坦心连襟,所以交情不深,便不会需要感激抑或抱歉,也就极少说谢谢你,或者对不起。”
遇上景南浔,知道景南浔,才后知后觉,这两句话,真是世间,最涵纳情感,集千万言于三字间的话。
“既然你不喜欢我说,我会遵从你的意思,就像你一直遵从着我一样。好啦,现在,我要告诉你为什么了。”
她低眉顺目,款款道:“我想,我不应该去猜忌你的家人,害怕你怪我或者不希望我这样做,所以才瞒着你。邓氏既然能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随意调换过来,或许不会仅仅这样便安心,就像她能杀杨妈,就也能杀别的人。这些,她应该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去做。还有一点,我每次看到珠翠的时候都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她仿佛知道一切。”
“这是全部的原因了。你看,是不是很没说头,就跟你与我坦白的理由一样。”
景南浔说他之所以不告诉自己,是怕加重自己的负担,让自己分心。
她将他额间的毛巾拿下来,又用手背探了探,仍然是烫的,只是与晚间相比是好太多了,大概明早再吃点药便能退烧,她便稍稍放了心。
她重又坐下,看着他清俊的浓眉,翘长的鸦睫,高挺的鼻梁,还有略带唇色、冷淡又温热的薄唇,终于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
虽然,景南浔听不到可能有些可惜,不过,也算是说过了。
她道:“雄者为鸳,雌为鸯,合在一起才叫夫妻,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说到,你就要做到,我也是。景南浔,记着,你是我的丈夫,拜过天地高堂的,我绝不可能与你大难临头各自飞。”
“察觉不善就要逃避远离另一方的人,是胆小怕事、朝秦暮楚之人,我不是。无论所遇是何等洪水猛兽,我都会与你在一起,之死靡它。”
(之死,靡它……)
交代这一切,她终于感到身心的舒坦,总算是没有秘密瞒着景南浔了。
不知天地间过了多久,营内的一草一木又为北风折了多少次腰,渐渐的,林幺初困意泛起,她忘了上床,更多的是担心景南浔又出现新情况,将头伏在双臂上,眼皮昏沉,便自愿的就这样继续守着他。
“快些好起来吧,夫君。”少女喃喃。
(阿溆别睡在这儿啊。)
……
翌日,清晨。
景南浔一早醒了过来,再一偏头,浑身一凉。
自己的小娘子守着自己就这么趴着睡了一夜。
他轻捷的掀被下床,不带动静,心疼将要从目光里溢出来了。刚想着以一个怎样的动作,既不会吵醒她,又能将她抱去床上睡,还未下手,林幺初忽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