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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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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测前方阳光暴晒,这只会让人觉得夏天的气息太浓烈了也不好,容易被太阳囫囵吞下去,我一个人这么站着,就在公交站牌旁边,如果不是这样能让下车后到目的地所需要的路程缩减,明明地下交通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里是魔都,是这个国家经济发达的国际化沿海都市,潮流文化和亚文化在此融合发展,我也是向往这些新生文化的其中一人,尽管已经努力打扮自己,但是依然无法融入这里,像是个迫于生计来打工乡下人,肩膀上的黑色吉他包吸收了更多的热度,背后的T恤和外套已经因为汗水黏糊糊地粘在一起,但也只能焦急地在原地打转,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这让我看上去就是一个来进行外乡人到大城市「长见识」这样奇妙仪式的游客,我不属于这里,而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吧,也在这个国家就是。
正午的太阳越来越猖狂,却始终没有等来那班车,不知道是延误还是今天根本没有运行,对于看着站牌草率做的决定,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手机上查询了,眼镜因为汗水滑下鼻梁,有点晕乎乎的,看着脚下的石板路像是方糖一样要为高温融化,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倒到广告牌上,直愣愣对上太阳的目光打了个喷嚏,连锁反应下背后的吉他弦因为碰撞发出声响,我又连忙站直,要脱下吉他包检查琴弦是否受损。
另一边的背包肩带却被人拉住了。
是一只修长但白到病态的手,手的主人是一位黑发的男人,带着点不可控的傲然,或者说是少年,红色的眼睛在烈日下看起来与本人气质相违背,有些暗淡无力,长相相当符合本国人审美
我伸手锤了一下自己律动夸张的心脏,但当他开口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个外国人,说出的话像是询问但又毫无头绪,知道这是日语,我却不知如何作答。
对方显然看懂了我脸上的疑惑,递过来自己的手机,又用英语复述了一遍那句话:
“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怎么走?什么怎么走,我低头看向对方递来的手机,上面满满当当都是不认识的语言,就算有路线地图,可我也不是本地人。我张了张嘴,下意识要脱口而出自己的母语,半路又止住嘴,磕磕绊绊地用英语回答对方自己不知道。
按理来说一个外国人在异国他乡迷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对方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在我意料外地礼貌点头表示感谢,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问可不可以一起去路边的咖啡厅坐一下,因为天气太热,他快要站不住了,也感谢我回答他的问题。
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这个人貌似并不喜欢太阳,当然没有人喜欢炎夏正午烈日当空的阳光,但对方似乎是根本不想被晒到,一直在努力往站台的雨檐下面挤,神色也非常无力虚弱,连带着那点拽拽酷酷的气质也消失不见了。我抬头往路边看对方所说的咖啡厅,是连锁的,比较安全,而我也不觉得在这种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能在自己的国家被一个外国人绑架劫持,而且还是一个看起来快要中暑倒□□型纤细的男人。
本着帮助国际友人的想法,我答应了,就算对方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温文尔雅的类型,不过就凭借自己刚刚心跳失常那一下,我愿意相信这不是个坏人。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进来的一瞬间打了个冷颤,凉气顺着背后湿透的T恤直冲后心,下意识伸手拉近了吉他包和后背的距离,而那位国际友人在把钱包交给我之后像是得救了一样趴在离门口最近那一桌上化开,隐约感觉自己捡了个大麻烦,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有什么人,我到前台点了两杯店里最畅销的饮品,当然没有拿对方的钱包,这太不礼貌了,这时候感觉对方反而才是没有警戒心的那个,付了钱走回去看那令人担心趴在桌子上的一摊麻烦是否还活着。
显然对方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脆弱,受到冷气滋润后已经恢复了不少,抬头正看我走过来,嘴角微扬递出了手机。
我确认自己非常清醒,就算我接下了他的手机,这个人有一种让人下意识不会拒绝他的气质,明明发型和衣装打扮看起来很酷很是「中二」或者说「摇滚」,气场很足,说话也并没有带着一般陌生人交谈「您」的字样,也就是说语气并不是特别礼貌,不过语言不通的外国人什么的可以理解,抛开客气疏离的敬语反而让人感到好相处。
我也不是什么很在意舒适圈距离感的人,但是并没有自己以往见到的那些非主流人士明晃晃张扬着的锐利棱角,暗红色的眼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盯得我心跳速度愈发不正常,像是赤裸走在大街上一样。
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一瞬间的感知,手机上是文字转换翻译,开始是一些意料之中的道谢和感激,接着提到他已经联系了在这边的朋友前来接应自己,身体也已经恢复了不少,叫我不用担心,甚至还附赠了言语赞美,但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有对方的外貌加成,我对于这些话也只是一笑而过,出于社交礼仪的漂亮话大家都会说,最后提到了他自己,应该是为了让我安心,是一些不至于暴露隐私的简单介绍。
他说自己来自日本,是高中生,前来这个国家的姐妹学校处理一些事情,听朋友说名字翻译成这里的语言,是叫朔间零。
最后表明姓名的三个字如果用机器翻译肯定不会如此顺畅,很明显是对方用手写写出来的,不知名的国际友人拥有了自己的姓名,出于礼貌我也透露了自己的一些基本信息,并且告知他回答不知道并不是没有理解他的话,而是自己本身就不是本地人,和他半斤八两。
然而这些话被软件翻译后就不知道能传达到多少了,至少朔间零看起来理解了我的意思,发出善意的信号,颇有继续交谈的意思,饮料已经送上来了,对视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脸在隔着镜片冒热气,慌忙之中低下头端详起饮料的颜色,很好看,底层和自己的眼睛一样,是暗暗的绯色。
而朔间零显然注意到了我无用的掩饰,短促地笑了一下,递到面前的手机是翻译好的文字:
“你的眼睛很漂亮,很亲切。”
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感觉,但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对方是一样的瞳色。
我经常会忘记自己这与众不同的虹膜,在一片放眼望去都是黑色棕色的眼珠的人群里,这种颜色其实很是惹眼,因为近视戴眼镜刚好省去了这个麻烦,不过这个人注意到了,而且他的眼睛居然也是相同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刚刚在对方把钱包递过来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透明层夹着的照片,我发誓自己无意冒犯别人的隐私,不过事实确实看到了。
那是一张合照,即使看起来似乎要比现在年轻一些,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人是眼前的这位朔间零,另一位则要矮一些,与其长相非常相似,即便表情看着不太情愿,我凭直觉也觉得两人应该是兄弟。
我们三人有着一样的发色和瞳色。
“你向我搭话,是因为我眼睛的颜色吗?这种颜色确实很罕见,我也很惊讶。”
“在我的国家,只有和我同家族的族人会有这样的发色和瞳色。”
朔间零像是料到了我的回答,回复的文字编辑得很快,而这个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也很快就想通了一切,包括对方上来用日语向自己问路,明明一般在异国用英语交流才是最优选择。
这是把我当成他们的族人了吧。
所以我的回复也很快,毕竟稍微想一下就觉得不可能,首先我非常确信自己是父母的亲生女儿,毕竟长相摆在这里,祖辈也没有混血基因,纯正的本土人,而据父母所说,家里还能和本国历史上某位知名人士沾亲带故,对此我只是表示非常无语,但是这也从根本上否决了这位国际友人的猜测。
朔间零得到这样的答复也没有失望,只是深表遗憾,我也明白,他乡遇故知这种事情很容易让人热血上头。哪怕是个乌龙,相比之下自己的动机就不太单纯了,真的只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好人吗,还是说自己是个热心肠?
心肠热不热摸不到,但是相视交谈的过程中自己的耳朵和脸是热起来了,真是太不争气了!可是真好看啊,明明都是红色的眼睛,为什么这位的看起来就如此璀璨又诱人深入呢,像是在我脖子上牢牢栓了个绳,目光就随着他的操作去转动。
偏偏朔间零又像是毫不知情一样,挑了挑眉,带着询问和一丝随性的笑意直直回望过来,冷气已经完全不够用了,这简直比顶着太阳在外面等车的时候还要辛苦!内心狂风大作,晕乎乎的像是要被吹到飘起来,并没有意识到朔间零叫的人已经过来了,直到后靠的姿势让背后的吉他硌得我生疼,才反应过来人已经离开了,自己夸张到迷迷糊糊不知道回答了什么,最后的印象是他离开时和自己擦身而过被灯光折射到的红色耳钉发出的光芒。
原来他还带了耳钉。我恍然大悟,像是被妖精戏耍后做了一场梦一样,本着真实的心情低头去寻找这一切发生过的痕迹,桌对面除了见底的饮料,还有一张纸条和一张面额不小的纸币。
现金可以理解,即便我并不是很想收下,但是人已经离开了也无从拒绝,纸条上的文字很熟悉,书写也很流畅,语气也不像是朔间零的,但人称角度却是他,看起来像是被他叫来的人帮忙写的:
“再次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谢谢你,对于把你错认为流落在异国的族人很是抱歉,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这样冒昧搭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不介意的话就把我当做一个在街上捡到的外国友人就好,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次相遇会成为我这趟旅途最大的收获,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吧,若有一天你我场景置换的话,欢迎到梦之咲学院来,我会记得你的。”
梦之咲?我一时半会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类型的学校,可以像梦一样美好吗,那里都是他这样的人吗,这也只是一个契机,也许在当时我就该制止自己上网查询的手,或者不要点开印着他脸的那段视频,当我结束一切回家时还像是在做梦,为此浑浑噩噩了不少天,偷偷背着家长去了语言速成学校,夏天还在继续,当课程结业的时候,即使父母再不愿意,还是把我送上了出国学习的路,来年看着我走上了前往异国的飞机。
这是我履行承诺的道路,不论他还是否如自己所说一样记得我,我也无法否认这个人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在人声嘈杂的livehouse里,非正常拍摄的视角让画面晕眩不堪,昏暗混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是我不曾理解的语言,可是这样忽然梗上心头,穿透了时光和屏幕的情感又要如何解释,压抑无趣紧促激烈的矛盾融合成一段旋律,我不愿相信我的泪水和经历只是单纯青春期激素上升的幻想,信自己的结果就是打乱了未来,走上一条不曾设想的道路亲自前去接触我的内心。
我无数次地关注他,关注他的演出,即使最早只是偶尔会有两段校友路透放出,从分别不久后的一段沉寂,再到和其他人作为「UNDEAD」这个组合活跃,或是后来确认了我对那张照片猜测的某场记者发布会,到我落地一段时间后看到音乐特区张贴他们的海报。
偶像是什么具体我并不清楚,是无期的人气储存仓库,还是梦想消耗制品,人设和性格又是谁给他下了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