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烟水袅袅

1、第 1 章

　　跟小文住在空间站的X星飞船里，已经有两个年头了。作为第一百零六批上天空学习的同学，小文是取得了优异成绩进入的，而我则是因为体育能力好身体素质强进入的。

　　飞船里的老师是一个崇拜科学的女老师，她喜欢小文不喜欢我，因为小文可以跟她讨论科学问题，小文能闭着眼算出飞船和火箭的转轨速度，能画出行星和飞船的运行线路，还能计算飞船移动消耗的能量。

　　“多跟小文学习吧。”女老师安迪总这么劝我。
　　为此我常常跟小文黏在一起，我脑子不好，小文总帮助我，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

　　9月14日，又一批飞行员来到天空。这批人员是带着任务来的，他们检修飞船状态，补加能源材料，他们是最优秀的科研人员，里面还有几位是天文学家，小文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安迪下了大功夫，终于请到飞行员们来为我们上一课。飞行员领班卡尔斯负责上课，他详细地给我们介绍了飞船的操作方法，太空的居住事项，以及补加能量的方式。

　　显示屏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卡尔斯最后拿来一个一立方米的大盒子，说这是电磁波发射器，卡尔斯说：“自从人类进入太空以来，一直在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外星生物，我们往银河系外发射了很多信号，希望有听到信号的生物给予我们回应。”

　　他操作了一下大盒子，指给我们看：“像刚刚这样，我们就发射出了一条电磁波信号，刚刚发射的信号是1+1=2，如果对方能够回复出类似于10+10=20的信号，那么我们就能确定地外生命的存在了。”

　　小文站起来问：“地外生命表示逻辑的方式很可能跟我们不同，并不一定会返回类似的信号。”

　　卡尔斯点点头，他对小文的提问很满意：“的确如此，所以对接受到的信息，我们还要进行进一步解码，解码对于探索非常重要，在日后的课程中你们将会学到。”

　　下课后我问小文：“地外生命真的存在吗？”

　　小文说：“理论上当然是存在的。”

　　我又问：“地外生命长得可怕吗？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眼球都凸出来？”

　　小文说：“这谁知道呢。”

　　我们两个在飞船船舱侧翼的餐厅吃饭，快吃完的时候有同学来通知我们，说下午巡航飞船将离开空间站，前往飞行员之前一直没有探测过的一片黑暗区。

　　本来这次探索是由卡尔斯带领探索小队去完成，由于安迪老师软磨硬泡地恳求，卡尔斯队长最终答应了，我们X飞船的实习生同学也可以一起去。

　　巡航飞船比我们的飞船大得多，安迪老师跟我们观看的同学们一样，全都坐在驾驶舱后面的机舱里。很快，巡航飞船驶出空间站，我和小文凑头在一块玻璃上，看着黑暗的宇宙中，巡航飞船渐渐远离明亮的空间站，飞船尾部喷射出蓝色的火焰。

　　那是一次特别成功的探索，我们按照计划飞往探索区，在那里以圆形绕行三圈，除了宇宙茫茫无尽的黑暗，我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刚开始还很兴奋，后来一直盯着黑暗就疲劳了，好在遥远恒星所发射出来的光星星点点，虽然暗淡且短暂，但是也弥补了探索行程的无聊。

　　卡尔斯开了自动驾驶，从驾驶舱走出来，看到我们不少人都懒洋洋的，笑得很开心：“什么都没有找到，这才是探索的常态，要是一出站就能立刻找到点什么，我们就得担心了。”

　　“是……”我跟许多同学一样懒洋洋地回应着。

　　驾驶室里的驾驶员走出来，报告说可以返程了，我们都只好回到座位上，等待飞船转向。而就在这时，有一个同学尖叫着指向窗户外面。

　　“快看那个！”她说。

　　我们都转头看去，只见随着飞船的转向，仿佛从墙的后面现身了一般，一个巨大的被云雾状东西笼罩的光团出现了。那个光团有一整个空间站那么大，它的位置又处在我们的上方，我们的巡航飞船在它面前，好像一只探头探脑的小鸟看见了一只大象。

　　光团明亮而光辉灿烂，周围的云彩围绕着它旋转移动，卡尔斯和安迪都愕然了，他们张着大嘴半天合不上，飞船里出现了短暂的一片寂静。

　　卡尔斯首先反应过来，他猛然冲到窗边，大睁着眼冲外面大叫：“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出现在空间站附近的？！”他回过头来，大家都怔愣住了，我吓得浑身不能动弹。

　　我们出来探索的虽然是未知区域，但离空间站并不远，这么大而亮的东西，在空间站基本可以用肉眼看到。

　　驾驶舱里的飞行员纷纷跑出来，卡尔斯一边往驾驶舱走一边喊：“马上通知空间站！通知探测指挥中心！其他人进驾驶舱听我指挥，暂缓返航，向AX7789和JY6671中心方向进发！”

　　“队长……”有人产生了犹豫，“我们是不是该返航？这东西看上去就很危险……”其实危险的不在于它的光亮，而在于它的大小，不管它是什么，靠近它时那种被席卷的震撼是很难避免的。就仿佛一尊巨大的神像低头看着你，个人是很难被不被这种力量所威慑的。

　　卡尔斯脸上现出激动与紧张，他大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以返航！已经给空间站发过消息了，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在这之前，我要靠近这个光团，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卡尔斯的指挥下，巡航飞船飞快靠近那个光团。我从没见过这样异常的情况，吓得搂住了小文的脖子，小文倒是很镇定，她看着窗外的光团拍我的手：“没事的，别怕。”

　　飞船很快就靠近了光团，靠得越近那光团就越大，当我们穿过一些云雾状粒子的阻挠，光团周围的云雾状颗粒也散去一些，我们发现那光团竟然是一个神像的人脸！

　　巨大的金光闪闪的神像，闭着眼举着手，金色的云雾在他的周围缭绕，四周一片黑暗，唯有此处明亮，仿佛梦幻的天神降临，我们都不敢言语。

　　“这是上帝啊……”

　　“这是上帝！”

　　人群惊叫起来，同学们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光团，并且出现在文明不曾触及的太空之中，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我们又实实在在看到了这东西，任何太空书籍里都没说过，你会在宇宙里看见神像。

　　我后排坐着的小英尖叫起来，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她拉着我的肩膀左右摇晃，并且大喊：“伊思你看见没有，真的有神！真的有神！！”

　　大家开始大呼小叫，这时候卡尔斯从驾驶室走出来，身边跟着好几个驾驶员，还有安迪老师。

　　卡尔斯让大家安静，然后道：“这个世界上是不可能有神的，大家不要被眼前的光影迷惑了，刚才我跟各位飞行员已经分析过了，这里并没有特殊的星球或气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太空投影装置，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这里迷惑人而已，大家不要害怕。”

　　仿佛是为了印证卡尔斯的说法，那巨大的神像突然就睁开了眼，然后对着我们笑了一下，接着就像后脑勺被击打了一下，神像那两只金色的眼球，突然就诡异地凸出来。就在我们吓得尖叫时，那眼球已经掉下去了，那个人脸的眼睛部分，只剩下黑色的空洞。

　　我吓得要命，跟着周围的同学一起尖叫不止，我紧紧地搂住小文，把我的全身重量都往她那边倾斜。小文还是很镇定，她对我笑了笑让我安心，她的眼睛看向卡尔斯，卡尔斯和安迪正在安慰受惊的同学们，让他们不要被这个恶作剧的幻像吓到了。

　　“如果大家不相信，我们可以去神像后面看看，那里一定有一个太空投影装置，这只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放在这里吓唬人的。”

　　为了破除迷信，飞船绕了很远的距离，来到了闪闪发光的神像后侧。

　　在距离那神像后侧约几千米的地方，我们果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悬浮器，悬浮器上是一块黑色的碳金属板，看上去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灯光探照下，除了一眼就能看到的，放在碳金属板上足有六七人高的太空投影仪，黑暗中别的什么都没有。

　　卡尔斯驾驶飞船，先花了十分钟围着悬浮板绕行了一圈，就在我们以为这悬浮板上没有别的东西时，在悬浮板远离神像的位置，我们发现了一个可以驶入飞船的门。

　　就像是动物园或游乐场的拱形门，那门上面还有各种颜色的装饰，拱门的大小刚好能使飞船穿过，好像是有人刻意引导我们进入一般。

　　卡尔斯信奉科学，开着飞船往拱形门里进入，就在这时我看到灯光照射之下，拱形门的最上面立着一个黑色的牌子，那牌子上竟然也是一个人脸，那人脸的眼睛竟然也是黑洞，跟方才的神像一模一样，舌头伸出足有几尺长。

　　我吓得尖叫起来，搂住小文颤抖不已。但众人这时却都冷静了下来，我尖叫出声，所有人都异样地看着我。安迪老师说：“都看到悬浮器了，要是连探索的胆子都没有，就不适合当飞行员了。”

　　这话已经是在责备我了，我只好按下惊慌，把心吞到肚子里去。

　　小文转过头来对我笑了笑：“有我在呢。”

　　飞船来到悬浮板中间，卡尔斯指挥着大家穿上航空服，下去探索。同学们叽叽喳喳地来到悬浮板上，围绕着投像装置研究了一番。

　　抬起头来，远处还可以看见巨大的神像的背影，而卡尔斯带领同学们研究的结论，是这毫无疑问是某人的恶作剧，无论是神像还是悬浮板。

　　众人都长出一口气，纷纷议论道：“是谁这么无聊，在这里放这个东西，干扰研究损坏秩序？”

　　“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赶回地球去！”

　　……

　　我听着众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却一点不觉得心安。那巨大的神像还目力可见，那光晕像彩云一样在神像的背后漂浮，飞船入口处那诡异的鬼脸，和这里巨大的投像仪都令我觉得古怪。

　　我觉得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但众人都说我是大惊小怪。

　　卡尔斯取消了往空间站申请援助的信号，拍了一些记录照片准备返航。在一片黑暗中，我们的飞船又顺着来路返回，依次经过那鬼脸的拱门，经过巨大神像的旁边。

　　船舱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安静地等待着返程。我也不敢说话，在飞船快离开时，我又回过头去看背后，却发现那巨大的神像没了眼睛，嘴角竟然慢慢弯了起来。那显然就是一个人的脸在笑，而且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真实！

　　我吓坏了，却不敢惊叫出声。我怕安迪老师责骂我，只能回过头来抱住小文。

　　我看看我身前身后的同学们，他们都安静地坐着直视前方。飞船在黑暗里航行，卡尔斯和安迪老师都在驾驶舱。我凑在小文的耳朵旁边战战兢兢地问：“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害怕呀，这个东西真的很诡异，你们不觉得吗？”

　　小文没有反应，我使劲摇了摇她说：“小文，我真的很害怕，你理我一下呀！”

　　小文终于转过头来。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轻轻地道：“小文……”

　　小文的嘴角突然弯了起来，然后她的两颗眼珠子，就像那个神像一样，猛然凸出来，从她脸上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