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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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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寻溪觉得这一条条宫道,长的似乎怎么也走不完,走不断。
小宇子在他身侧,轻轻叫了两声。
“小心腿伤......”
“皇上......”
“小宇子。”
叶寻溪问他:“这天还会亮吗。”
“皇上,这天刚刚才黑呢......”
原来才黑啊——
他一直一直走,走过了都云殿,走过了青鱼殿,走过了御花园,走过了上书房,走到了每日上朝的金殿,他看着,那所大殿对着的皇城大门。
最终,轻轻道:“派人去都云殿传话,今日下早朝后,朕过去看叶嫔。”
小宇子应了一声。
他继续道:“早朝后,让林大人单独到上书房等朕。”
“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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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相下了朝便急急赶往了上书房,叶寻溪正在阅批,这几日朝堂上议论的关东几县恰逢年关,匪寇猖獗之事,林相在书房外候了半个时辰,小宇子茶都送了两盏,叶寻溪才唤他。
林相进殿朝他叩拜,又轻声道:“国事操劳,万望皇上注意龙体。”
叶寻溪道:“有劳林大人关心,朕此时单独传你来,也是有一桩关于皇后的事想与你告知......先请起。”
“皇后......”
林相顿了一顿,慢慢起身:“莫非是皇后身体有恙......还是,她冲撞了皇上,还是......还是惹恼了太皇太后......”
“林大人不必担心,”叶寻溪默了一默,“是喜事。”
“喜事......”
“喜事......皇后,皇后有喜了。”
他这话一完,林相先是顿了片刻,转而止不住的喜上眉梢:“娘娘......娘娘有喜了?”
是啊,只不过不是朕的。
叶寻溪看林相一副开心至极的表情,也大概心知林相从来不知自己女儿的心意。
果然林相道:“老臣恭喜皇上,贺喜娘娘,娘娘等了皇上这许多年,总算......总算盼到今日,开花结果的一天。”
他说完又是一跪,叶寻溪立刻起身想扶他,林相却难得的,第一次哽咽了嗓子:“小女性子倔,本不是入主中宫的首选,老臣也知,皇上对叶嫔娘娘情有独钟,老臣在此叩拜皇上,只要皇上对娘娘好,老臣在前朝一定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林相一向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成起润,鞠躬尽瘁,很少提出什么要求,而这一次,为了女儿,更是未曾一见的流下老泪。
叶寻溪知道,在旁人眼里,他独宠叶嫔,冷落中宫,这当然也会影响朝政,只不过他充耳不闻,只不过林相一直也没有于此事与他有过嫌隙,一直都是尽心辅佐,助他对抗邱氏。
他道:“林大人放心,朕一定......一定好好待皇后,和她腹中的孩子。”
送走林相,叶寻溪拟了旨,晓喻六宫,皇后有孕,阖宫大赏。
待旨意传遍这座皇城时,他去了都云殿。
殿里今天静悄悄的,只有含情在院子里,叶寻溪轻声走近:“其他人呢。”
含情抚了抚身:“回禀皇上,其余宫人都去领赏了,只有奴婢在这陪娘娘。”
叶寻溪点头,也没再问,而是让小宇子端好手里的东西随他进了内殿。
卷耳正一个人坐在暖桌旁,手里拿着剪刀和彩布,而桌上是一只精致的小虎头娃娃。
叶寻溪默了片刻,走了进去。
“你来啦。”
卷耳抬头,拿起那只娃娃:“看看做的虎娃娃好看吗。”
“卷耳。”
叶寻溪边说边侧头看着小宇子,拿过他手上端的盘子,盘子上是一壶药罐,和杯碗,然后示意所有人退下。
只留下他和卷耳。
他放下盘子,而后将手搭在卷耳手上,抽走了剪刀和那个虎头娃娃。
卷耳道:“叶寻溪,我们有孩子了。”
叶寻溪道:“我们日后,会有孩子。”
卷耳怔了一怔:“叶寻溪,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卷耳,我们日后......”
“你为什么......带药给我。”
卷耳抬起眼望他,并没看桌面的那壶药,杏眸一般的眼开始变的淅沥:“是保胎药......还是......堕胎药。”
叶寻溪也望着她,尽量使自己视线清明:“我们暂时不能要孩子,我们......我们。”
“是因为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所以......所以不需要你和其他女人的孩子是么......”
“卷耳......”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孩子就能活,就能普天同庆,而我的孩子......”
她抓起那个虎头娃娃:“叶寻溪,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你要惩罚我,你嫌弃我不干净,但孩子,孩子是你......是你和我的,我们的孩子,我......”
她已经语无伦次起来,叶寻溪上前紧紧牢牢抱住她,她倚在自己的掌心,卷耳的泪一直流:“你也......也骗了我......你说你没有......我信了......我信了,你和她......现在有孩子了,我......我不怪你,我不敢怪你......你是皇上......你有......你有不得已,我知道太皇太后......她不想让你好过,我知道,你送药......送药或许是为我好......可是......叶寻溪,可是......”
叶寻溪只是紧紧抱着她,他听见她抽泣的哽咽,他听见她一声又一声不敢却无法制止的质问。
他听清这个在皇城数年,一直小心翼翼活着的人,也许是头一次那般跨越她眼中的身份,阶级,小心翼翼的来质问,来索求。
为什么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可不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寻溪像往日他渴求有人不把他当皇上一般与他一同用膳,交谈般。
学着唯一对他说过“好”的人。
他道:“好......”
我们留下这个孩子,风也好,雨也好,这个皇城,总有我们一家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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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有孕之喜的好彩头,都云殿的人尝了一点甜头后,便感到不对了。
皇上似乎特别看重这一胎,日日去邵阳殿陪着皇后娘娘,下那么大的雪,也得亲自去太医院煎药。
与此相对立的便是,叶嫔娘娘被冷落了,彻底被冷落。
叶嫔娘娘也是个不知趣的,闹了两次后,被燕妃娘娘一巴掌打的关了禁闭。
还关在了燕妃宫中的高阁,那是一座高楼,是雨燕殿中最高的建筑,燕妃娘娘放了话,在她姐姐生下皇子前,这贱人别想出阁。
而一直宠爱叶嫔的成起润,仿若从来没有过这位妃妾,一朝荣宠,即为泡沫。
转而日日守着邵阳殿,守着他真正的妻子和他们即将降生的孩儿。
民间传闻更是把成起润刻画成薄情寡义,却也浪荡不羁的天子。
他父亲成洲幕如此,他如此。
不止民间,宫内宫外,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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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按下不适,勉强喝了一盏燕窝,此时成雨燕便又“沓沓沓”的跑上楼了。
“哎!你说你和我姐姐的孩子,成起润更喜欢谁多点啊!”
卷耳笑笑不语,成雨燕道:“没意思。”
她在屋内环顾一圈:“这么高的楼,你说成起润每天晚上过来,竟也没摔死。”
卷耳依然淡笑,而后让含情去给燕妃娘娘泡壶茶。
她和叶寻溪商量好,要瞒住她有孕的事实,也幸而她,当时只顾高兴,只急急让含情去告诉叶寻溪,未告知旁人。
叶寻溪请了燕妃帮忙,假意演了一场戏,让卷耳住进雨燕殿。
她有孕之事,目下只有她和含情,成雨燕,还有叶寻溪和小宇子知道,便连脉脉都不知,脉脉现下已回青鱼殿当差,她的身边暂只留了含情。
叶寻溪每晚去了邵阳殿,深夜便会来此,那么大的雪,那么重的一堆堆事,他好似不知疲倦。
偶尔卷耳也会问他,更喜欢她的孩子,还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叶寻溪总是不答,也罢,总归都是他的孩子,只不过一个是光明正大,另一个则是太皇太后所不喜。
叶寻溪告诉她,太皇太后不会允许除了皇后外,其他的孩子出生。
她也问过为什么,叶寻溪却依然不答,他只道:“卷耳,好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他还让她什么都别管,仿若决定好了一切都由他处理。
于是,她像是一只被束起来的鸟,每日等着叶寻溪来寻她那几个时辰。
和这殿名一般——雨燕殿,像极了一只哭泣的燕子。
她记得从前是叫飞燕殿的,不知何时,成雨燕改了名。
而在她看不见的另外欢天喜地外,则是成雨燕每日的......欢喜分享,她似乎一点也不悲伤,还是一只飞燕。
“我姐姐肚子又大了一些了!”
“今日午膳我陪我姐姐吃饭,我姐姐给成起润挑了一筷子鱼,你是没看见成起润那跟要吃毒药的表情,他又只好给我姐姐挑了一筷子青菜,最后我又给他盛了一大碗白米饭,噎死他了——”她爽朗笑完,又静下了声音,“只不过我姐姐跟你一样爱吐,每次吃饭都吃不了两口,看的我揪心......”
“卷耳,成起润为什么会喜欢你啊,他还不准我告诉其余人你怀孕了,我也觉得他很喜欢姐姐,我有时候还会觉得......”
“今天宫里迎接使臣,成起润和我姐姐各穿了帝后的盛服,看着真般配......与之一比,本宫的朝服......”
“卷耳,都近春了,为何今天风雪还是如此之大。”
很多很多。
她就那样喋喋不休的说着,卷耳静静地听着,仿若她们是世间最好的朋友。
可明明,不久前还是见面就打的关系。
也明明,真的可以变成如今相助的关系。
成雨燕今日开心说着,突然道:“小宇子来了!”
这时候来——
卷耳起身,小宇子急急忙忙跑上楼,还没行礼,成雨燕忙道:“成起润呢!”
“回......回娘娘......皇上......皇上今夜......今夜怕是不过来了,奴才先来告诉娘娘一声......”
小宇子顺了顺气继续:“好让娘娘早些安睡,皇后......皇后娘娘孕吐厉害,太皇太后下旨,要皇上陪着。”
“姐姐!姐姐现在可好些!”
一片喧闹中,卷耳按下自己强烈,想吐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