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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灵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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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帝起初只想在终南山见个熟人、闲聊几句,而后继续悠哉的人间旅程,但从南山翁口中得知拈花女妖一事,立刻改变主意,下山去看张钧他们斗妖怪。
可惜力斩天女妖的场面没看上,凑了个火烧汉中郡的热闹。
“什么高人?你认识他?”另外三人不明所以。
“他就是十五年前,救我的那个高人!”
曲墨非蹦跳着就要过去打招呼,文景淇快手揪住他衣领拽回来,跟其他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你如何确定他就是当年救你的人,十五年前你才三岁,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黄羲也附和:“就是,你看他还不到而立,往前推十五年也不过十来岁,你肯定认错人了。”
曲墨非却不以为然:“我记得就是记得,不会认错。而且他既然是高人,肯定会哪种驻颜法术,永葆青春,这在仙门中不是啥罕见事嘛。”
“你是不是中了啥妖术?”两人严重怀疑他脑子不清醒。
“别瞎说,我好得很。”
三个人对来者是真是假争得热火朝天,对方先迈着悠闲步子走近,弯眼对没有参与讨论的人一笑,随和问候:“许久未见。”
张钧:“?”
“高人,高人!你还记得我吗?”曲墨非挣开揪住后领的手,挤到最跟前迫不及待问。
煌帝认真端详几息,笑道:“嗯?这不是宝晋斋的小主人,已经长这么高了,看来在太苍宗的日子过得不错。”
能一语点破曲墨非跟宝晋斋、太苍宗之间的秘密,莫非真是当年那位高人?
文景淇不由咋舌:“十五年前救了大非的人真的是您?!”
黄羲也惊讶溜出句:“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唔。原来过去十多年了。”煌帝若有所思摸了摸下颌,蹦出句莫名其妙的回话,视线跳到不远处熊熊燃烧的房屋,抬手指了指,“你们好像遇到点小麻烦。”
双方碰面之前,烈火尚烧了四五座房屋,还有不少人试图救火,但现在火势依然扩展一倍,半条街沦陷火海。
“这火还扑的灭吗?”
滔天烈火势头之猛,看得四人直犯愁,煌帝却挂着悠闲笑容迈出半步,不紧不慢打个响指。
只听清脆一声落地,橙红色火焰倏然间脱离房屋,在顶空聚集成团,一股脑奔着黄羲飞过去,仅眨眼重新化作焰尾状笼在身后,继而藏匿起外形。
又是一下清脆响指,周围百姓连二连三打个喷嚏,都忘记之前着火一事。
“真是高人啊!”这回黄羲也不得不惊叹对方仙术踔绝,转眼一想既然他如此厉害,不如问能否分离三昧真火,立马道,“您能否再取出方才附在我身后的火焰?”
煌帝笑问:“为何?”
黄羲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前不久莫名其妙跑到我身上。”
“这可有些难办,毕竟分离某些神物并非易事。”煌帝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装糊涂道,“不如你去问问我的一位朋友,或许他有办法。”
“他在哪儿?”
“终南山。”
妖魔陨灭,尘埃落定,众人仿佛历经一场大梦,似真似幻,空气里刺鼻的焦糊味又把大脑拉回现实,提醒所有一切并非幻想。
昨日还喧闹繁华的大街转眼变为一片焦土,幸得所有人跑得快,没有出现死亡,只是一小部分人烧伤,各家各户都在灰烬堆里翻找,看看还有哪些幸存物品。曲墨非念念不忘被夺走的天赋,拽着其他人重新搜查宝晋斋,煌帝没有跟着同去,而是站在店外笑眯眯注视他们。
再次踏入轩敞大门,投进眼帘的仍是似曾相识的画斋雅堂,但如今屋内所有画卷变成一张白纸,上面的丹青全部不翼而飞。众人想来是妖邪已除,邪气消失,画上依附的邪气也跟随消亡。
梁上晕染不少焦黑色痕迹,是刚才的大火烧进大堂所致,万幸尚未波及更多地方。
“你们说那女妖会把我的东西藏在哪里?”曲墨非在空白画纸堆里扒拉半天,一无所获。
“没准妖怪早就吃了。”
“闹闹你别咒我。”
“不是没有这可能。”
“淇淇,你能不能用师父的罗盘找出来?”
“那罗盘是用来寻找妖气的,你被夺走的是妖气吗?”
少焉,一直旁听的张钧突然插话:“或许我们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曲掌柜手中那张纸。画境回忆中他曾提到照纸上所言,似乎是在与妖物做交易。”
“他俩之间的交易不就是十五年后骗曲墨非回家,然后收了他的魂魄。”
“我猜并非如此。”
“干脆去找二伯,让他把那张纸交出来,这样不就清楚当年他们说了什么。”
猜测半天没个结果,眼下也只有去找当事人直接对峙,弄清楚他和妖怪之间究竟还藏有哪些秘密,说不定也能知晓夺走的天赋去了哪里。况且从失火那时起,张钧心中就有个飘散不去的疑惑——
街道失火当刻,所有人都抱着家当向外跑,偏偏人群中不见曲羡鱼的身影。
众人穿过前堂,来到宝晋斋后方私人起居处。这里焦黑处比前面要更多,焦糊味也更加浓烈,尤其是小花圃变成一方焦土,不留半片草叶。
小花圃旁边是掌柜的卧房,外表同样被烧得乌涂不清,只剩房屋框架顽强支撑,说不准那阵大风便会刮塌。
曲墨非小心翼翼推开焦黑木门,打眼便望见正对门的书桌上匍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右臂伸出桌子边缘,垂下手里攥着一张纸。
“二伯。”曲墨非冲内喊了声,桌上趴的人毫无反应。
“被烟呛晕了?”黄羲猜道。
“看起来不像。”张钧探上曲羡鱼的脉搏,又翻过人细瞧,不由惊诧低呼,“他离世了。”
“这……”另外三人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难说这结局是喜是悲,只看曲墨非静伫书桌前,盯着曲羡鱼空洞五官的脸一语不发,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任眼角淌下两行清泪。
黄羲掰开攥在手里的纸张,走马观花通读全部内容,凑到另外两人附近,低声对张钧道:“你又猜对了,他们之间的交易另有隐情。”
纸张的确是一份契约,签订者也确是曲羡鱼,但内容并非想象的那样,把曲墨非的魂魄卖给妖怪。而是说以他的天赐画技为代价,可令宝晋斋繁荣昌顺十五年,十五年之后福佑效果便消失。
“难怪那女妖说十五年后一切失效,原来是指这个意思。”文景淇得知真相不由唏嘘,悄悄瞟眼旁边杵着不动的人,有些担心他这份静的出奇的沉默。
“契约上还写着,期限内不会吞噬天赐之能,说明曲墨非被夺走的画技还可能在咯。”黄羲的话将说完,手中纸张无端燃烧起来,几个眨眼化成灰烬。灰烬褪去露出一个光点,忽闪一下,飞入曲墨非前额。
光隐刹那,本人身上气息发生些许微妙的变化,体内灵力忽然畅通流转,行达四肢。
天赋归位,灵根补全。
片晌,曲墨非合上曲羡鱼空洞的双眼,没有多说其他话,头也不回踏出漆黑木门。
煌帝微微抬首扫看宝晋斋已变为焦黑的门头,等待几人出来同时,低声跟肩头的白毛绒球闲聊:“你认为曲掌柜是好人还是坏人?”
肩头白鸟显然不想引起其他骚乱,保持安静拒绝搭茬,煌帝觉出它的意图,又小声补了句:“放心,没人会听见。你不跟我说说话,我很无聊呀。”
不多时,一声细微又平淡的话才回道:“两者皆非。”
煌帝又问:“你猜他为何要跟妖怪做交易?”
白鸟背上阴阳纹的眼睛转了半圈,直白道:“余无法猜出人心所想。”
“那你不妨听听我的猜测。”煌帝了然轻笑。
“您会说他是为了这座画斋。”
“唉,你不要总是把预知到的说出来,会打击别人兴致。”
“余不明白,依未来看,此人并未想独占画斋,又为何牺牲血亲?”
就在刚刚几句对话的空档,白鸟已经通过大罗天上的本体——天机鉴看到其他可能性的未来。其他未来里曲羡鱼没有死,继续担任宝晋斋的掌柜,宝晋斋在他的经营下的名号日益壮大,甚至名扬海外,但曲羡鱼并没有将经营一切掠夺独占,而是在油尽灯枯之际交给下一个接班人。
“呵呵,方才不是说了,为了这座画斋。”
“斋中的画卷卷名贵,对他来说很重要,但在他心里更重要的是画斋名号,为了能让这三个字名震天下,他什么都会去利用。”
“利用。”
“对,利用,别忘了他是画斋的掌柜,是个商人。”
“人类真是奇怪。”白鸟出乎意料说出第二句发自内心的评价。
“哈哈哈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煌帝抬手接住正飘来的花瓣,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随意扬手,又任花瓣随风飘入喧闹大街,淹没在熙攘市井中。
停顿片晌,肩头白鸟再次开口:“余问您一个问题。”
“这可是你第一次向我发问,真是难得。”煌帝差点怀疑自己听错,这个只会回答预见未来的神器居然破天荒发问,看来这趟人间之旅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它,不禁饶有兴致道,“说说看,是何问题?”
白鸟道:“您认为他们是否察觉出掌柜所想?”
“这个嘛……”煌帝莞尔注视依次跨出宝晋斋大门的四人,笑容中漾开一丝神秘。
虽然几人脸上平静,但或多或少混合着其他情绪,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曲墨非,虽然表情依旧淡漠,但平淡五官下隐隐透出些许释怀。
端详片晌,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愈渐浓:“或许那些小家伙心中早已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