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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养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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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此之后,后来几天宋南烛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更多了,神色也一天比一天和缓。做派像是要好好和她修复关系似的,时而面上又带些少年人的热忱与喜悦,有时甚至耳根微红,像是羞赧。
南音看不明白,只能迷茫地接受他的示好。
不过宋大公子表面端庄持重,实则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些令她欢喜的小礼物,也不至于让人厌烦。
这些日子里,他有时候从军营归家会带点精致的点心,或是几朵新奇的绢花,不知道跟谁学来的,笨拙又可爱。
心头微暖,南音都如数收下,并且给他打了络子绣了香囊回礼,他也相当给面子地日日挂在腰间戴着出入。
最近宋大公子送来的是京中时新的首饰,精巧又漂亮,南音无从知晓他是怎么选的,明明外表再怎么看都是不近女色冷淡矜贵的模样,选的这些小女儿心思的首饰,却没有一样不合乎她心意的。
被糖衣炮弹侵蚀得多了,南音有时候竟然会羡慕起来自家兄长的未来妻子,褚姐姐便罢,她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该有这一段好姻缘。
却不知道那个和大哥有婚约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有大哥这样方方面面都完美的夫婿。
他们最终是为了什么,才会没结成夫妻呢?
心头疑窦丛生,她拿着大哥新送过来的步摇仔细把玩,正想着这次该回赠他些什么,却听闻两声叩门声。
来的是她那粗心的爹,五大三粗一个人,每次都小心翼翼扣两下门,怪可爱的。
外人面前威武不凡的威远将军,也只有在小女儿面前才这般和蔼。
全京城都知道威远将军惯宠小女儿,南音那时偏又是个不长心的,才给了祁湛可趁之机,抓住他这软肋。
想起上辈子他最后两鬓花白流下那两颗浊泪,南音忍不住心内酸楚,收敛心神,默默听着自家爹爹嘀嘀咕咕地说些细碎的日常琐事。
她从前从未有如此耐心的时候,上辈子性子跳脱向往自由的她,总是陪爹爹坐不到一会儿就想去扑蝶策马,后来细想真真是后悔极了。
幸而命运给了她补救的机会。
父亲和她絮叨了不少闲话,方才期期艾艾道出来意,提了一提二哥的婚事。
这辈子也许有她这只蝴蝶振翅的原因,她二兄与褚家姐姐的婚事竟是提前了。
虽是好事,但是向来长幼有序,哪有兄长没成婚弟弟先定亲的道理。上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威远将军府受了京中诸人不少闲话。
且只是如此,爹爹倒不至于铺垫这么久……
南音还没有想清楚缘由,就被父亲的话震在了原地。
“宝贝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他是咱们家的养子,原是你娘的手帕交淑妃留下的孩子,小时候你娘曾给你们俩指腹为婚的。”威远将军表情尴尬,搓着手,干巴巴地念,“虽然现在她们都故去了,这份婚约也是看你们有没有缘分,但是爹爹这么些年看着,你大哥性情也是极好的,倒也配你。如今你二哥有了相看人选,免不得也要提下你跟大哥的婚约……”
什么?大哥原来是她的童养夫?
一道天雷劈得她人都傻了,这信息量未免有些大了。
怪不得最近宋大公子总不大对劲。
只是娃娃亲如此便罢了,虽是养兄,但若是父亲不说,她对她这哥哥总是生不出僭越的情意来的,哪里就能……
她哭笑不得,和粗枝大叶的宋将军也是辩不明白的,幸好他自个儿掰扯不清,扭头找了个有事的由头溜了。
虽然父亲也就提过这一茬,往后便也没有提起,但经此一遭,南音再和这位养兄兼童养夫相处起来却是有些别扭。
后来被宋大公子约着一起去钓鱼的时候,南音总偷眼去看他,导致最后一条鱼也没钓着。
幸而那日的日落还是很好看。
夕阳的霞光落在宋南烛的面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他神色沉静,长长的睫毛跳跃着金色的光影,眸光澄澈,鼻梁高挺,清俊面容在落日下徒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柔和,惊鸿一瞥,漂亮得惊人。
她竟看得痴了。
而待宋南烛发觉自家小姑娘长久停驻的目光,侧首看过来时,南音还未来得及收敛起面上的神色,而他只是微微一顿,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音心头狂跳,忙移开了视线,耳根绯红。
宋大公子本就生得极好,此刻眉目温柔,唇角轻扬,平素冷漠的人融化了冰冷的外表,露出柔软的一面,几乎是摄人心魄的美丽。
南音小小女子,哪里招架得住。
不争气地躲避了目光,她的耳畔只听得一声轻笑,低哑又好听,笑得她耳朵有些痒,却没好意思去碰。
她僵在原处,头顶上落下男人温暖的掌心,在她发上温柔地揉了揉,南音眼睫微颤,不敢去看他,只觉得脸上烫极了。
以前一叶障目,竟从未发觉,她这位冷冰冰的养兄,论容貌论气度,从来都不输给京中任何一位少爷公子。
哪怕是与玉中君子的她二兄相比,也毫不逊色。
经此一事,她后来每次想起自己曾经对长兄那位未曾蒙面的未婚妻的种种猜测,面上都会如火烧一般。
谁能想到那时候她羡慕的姑娘,竟是她自己。
且素日里明明宋南烛还是一如既往寡言少语的模样,言语动作入她眼里却大有不同。能悄悄给她买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宋大公子,哪里又是什么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她这位未婚夫原只是性格如此,做得多说得少,她从前碍于兄妹身份总远着他,自个儿性子又马虎,现下回头来看,竟有那么多小事都未曾看分明。
他会在军营回来的路上为她采一束花,会在胭脂铺里细细为她选一盒漂亮的胭脂,会悄悄画了好看的式样为她打独一无二的首饰,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她的衣柜妆奁添上绫罗绸缎与胭脂水粉。
几番相处下来,她总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恍惚觉得上辈子许算是白活了,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表面冷漠实则温柔入骨。
祁湛那头的消息南音不了解也不想知道,然而他身为三皇子,一言一行全京城都注视着,免不了会有消息传入她的耳中。
听说那日英雄救美的时候,要把人从水里救起来,这位三皇子免不得碰了人家姑娘的身子。
京中世家,尤其是林氏这种清流,对于男女大防看得还是有些重的,出了这种事,为着姑娘家的名声,林迦儿和三皇子便被圣上赐了婚。
因着不体面,只是侧妃,不是正妻。林迦儿竟也肯,她向来自恃貌美貌才情,心高气傲,如今却是南音看不明白了。
她乐意,那位捡了便宜还卖乖的祁三皇子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却还不肯了,去求了几次圣上收回成命都被驳回了。
二哥经常当趣事讲与南音,听闻此后那位三皇子便仿佛破罐子破摔般性情大变,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被圣上训斥。
南音听了笑得不行。
他不好南音就开心,最好是他坐不上那个位置,她才能安心。
天天喝酒好啊,被圣上训斥好啊,他越落魄她越快活,每每听到他被骂南音每天都能多吃一个大鸡腿。
说起来,威远将军府的厨子手艺真不赖。这段时日正是盛夏酷暑天,父亲又生怕她吃腻歪,吩咐厨房变着花做美食,只为哄她开心。
哥哥说的没错,不管最终如何,她都是威远将军府最受宠的姑娘。
有爹爹和哥哥,有这样的威远将军府,才能养出上辈子那么敢爱敢恨炽烈又勇敢的宋南音。
冷宫里待了一场,现在再去回想少年时,她好像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候她自己的模样了,总归与现在没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那姑娘在秋千上笑得恣意,让下人推高些再推高些。
看见她在马背上明媚如阳光,笑容明艳夺目。看见她嫁衣如火眼眸璀璨,只求愿得一人心。看见她在宴席上投壶赛场上射箭,回回都能拔得头筹引人称羡。看见她鲜衣怒马穿过闹市去买爱吃的桂花糖糕……
只是远远望着都觉得美好。
醒来的时候颊上一片冰凉,南音迟钝地抬手抹了把,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泪水,已然沾湿了半片枕巾。
说句难为情的,她真的好羡慕,好羡慕那时候无忧无虑勇敢又骄傲的宋三小姐。
那个小太阳一般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她全身的傲骨都被敲打折断,她的羽翼被烧尽,灵魂也破烂不堪,现在留下的不过是一具轻飘飘的空壳。
回想那辈子,也可能正是一路走得太过顺遂,太过顺风顺水,才会轻易相信别人,才会跌跟头,一跌就跌得这么狠,赔进去整个将军府。
她那时是真的傻,只有一腔孤勇,也敢信男人嘴上说说的山盟海誓。
说不恨祁湛是不可能的,哪怕重来一回,他那些计划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威远将军府尤在鼎盛时期,可受过刻骨伤痛的宋南音又如何能忘却那血淋淋的半辈子。
属于废后宋氏的半辈子。
她焉能不恨,她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