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大漠之旅 ...
-
许泽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里邂逅一段浪漫爱情。
踏步在金色大漠,一阵邪风涌来卷起细细沙粒袭在许泽的双眸上,他一番膝跳反应般迅速闭眼的惯性操作。
风停了,耳瓣的呼啸短促消退,热光慷慨大方遍布他全身,毕竟他无处可逃。
汗水浸湿了单薄的衣裳,眼神幽幽望着前方狗爬式行走的游行队伍,许泽毫不犹豫选择席地而坐,先蓄精力再先前奔赴。
滚烫的沙粒传来的热气从他的臀部涌上神经带来痛感。蓦然,许泽脑中回响起许母不满的情绪,“去大漠里旅行,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许泽只是沉默以示回应,是在找罪受吗?还是为了年少某个天真可笑的约定?
许泽空洞的眸子凝视戈壁沙漠里高高挂起的炽热阳光。
那个谁说的,“活着的人无法看清太阳,只有临死之人的眼睛才能透过光芒看清太阳。”
许泽不解,寻找记忆里某个人的十年间中行尸走肉的生活算是活着吗?
金色的大漠,朱红色的太阳呈现出的刺眼光芒在许泽的眼眸逐渐模糊,如同他回忆里无法捕捉,无法拼凑的一张熟悉的脸。
又是谁说的,“目之所及,皆是回忆”许泽认为这算是文学里陈腔滥调。
十年来,不断追忆的面孔在时间的洪流冲刷得洁白无瑕。十年的时光,河流会枯竭,石头会退化,潮汐起落不定……往事无可奈何,痛彻心扉。
思绪如黄土沙粒飞扬在远处,一道轻轻力量落在许泽的右肩膀上,思绪戛然而止,现实拉着他向前看。
许泽低头望,一双纤细葱白似的玉手倒入他微红的双眸。许是感知到回应,手主人迅速抽回。
心底涌起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出生在书香世家的许泽,从小所被培育的教养不允许他表露于表面。
他仰头看“来者何人也”,一位浑身充满少女朝气蓬勃,青春靓丽,扎高马尾,空气刘海在额间凌乱飘动,胸前挂着个摄影机。
对视那一刻,空气里停滞两秒。
许泽礼貌性地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江婉怡心底泛起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是她先上前打扰别人,本该立刻说出自己的意图一气呵成顺着往下。
她下意识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我是摄影爱好者,刚刚拍了一张你的照片,想跟你分享一下。”
许泽意外神情溢于表面,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吗?许泽当然不再是学生时代爱臭美自称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的自恋少年;而当代人爱慕的什么小奶狗和小狼狗,许泽客观审判自身也沾不上边。
另一方面,许泽以一个法律人爱观察的角度来看,面前这位女性绝非是为了单纯和他分享照片。摄影师每天拍那么多照,难道每拍一下都跟相片中的人物分享吗?
暂时寻不到“来者何意”,许泽不尴不尬了一句,“谢谢。”
这对话太尴尬了,甚至有点儿无厘头,江婉怡为了他背包旁还未开过的水以解口干舌燥之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她佯装一副热情分享自己优势作品的摄影师形象,迅速拿起胸前的相机,点击目标照片,弯腰下蹲在许泽身旁。
明显刻意保留一些距离,免得遭人误会。虽说平时性格大咧,不拘小节,但此时非彼时,先前主动搭讪,现又不故意远离,不是坐实了那莫无须有的情愫嘛?
许泽猜不出她脑袋瓜的东西,倒对她所拍的照片陷入沉思。
小小照片里,他独坐在金色沙中,远处快跳出镜头的三两旅人凸显他的孤单,那时思绪万千,看不清回忆的熟悉面孔,寻不到那人身影,反射他心中的无措。
江婉怡渴得喉咙生疼,再次抱怨自己不顾一切就奔赴到这里的白痴行为。
他怎么看那么久?难道也是半个知音?这张不过是为了借水缓渴找话题交谈而随意拍的,委实谈不上多么出众,何况她也不过是个业余爱好者。
江婉怡一双笑眼落在书包旁的水,喉咙里干燥愈发强烈。
“谢谢,很好看。”许泽收回思绪,发自内心地评价。
冷不丁的一句,江婉怡视线从水转移到他的身上,半响后方回神,敷衍一番。
这小插曲还是被善于观察的许律师寻到细节,嘴角淡淡扬起一抹浅笑。
原来,这才是你的意图啊!
许泽故意假装口渴拿起一旁喝一半的水,正要戏弄揶揄她一番,先被她灼热的目光望个不自在。
感知被发现时,江婉怡为自己的失态引起一阵羞愧,连忙狼狈撇过头去。
行走世间二十八年头,她何曾这样落魄?
许泽收起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拿起那未开封的水,绅士地拧开瓶口,秉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再给她一个台阶下,“看你什么吃喝也没有带,走这么远的路,一定很渴吧。”他伸直手递给她,“诺,喝点水,补充水分。”
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婉怡也不故作姿态推开好意,坦然接受,并道谢。
她想,至少还得故作矜持些,在陌生男性面前多少得淑女点维持形象。
江婉怡不想太矫揉造作,那种“蜻蜓点水”式饮水,她自然不屑一顾。
可目前空气里陷入了她所制造的尴尬境界里,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江婉怡纤细嫩白的手接过矿泉水时,举起它放在略干裂的唇部时传来一阵凉意,她饮了一口,凉意滋润干燥不已的喉咙,心田泛起一丝丝甜意。
谁说的白凉水无色无味?这一刻,江婉怡只觉得她比糖果还甜。
本想来个浅尝即止,哪知,凉水入喉,我心欢喜。
江婉怡如饥饿猛兽恨不得将猎物吃了舔干净,一瓶水不断往肺里倒,恨不得再来十瓶,照样干了。
许是喝得过猛,呛得她不知所措,两眼泛红,唇部在水的滋润下乏粉红,漂亮面孔呈现出梨花带雨的美。
许泽见状连忙起身帮她轻轻拍背,缓解她的呛意,哭笑不得的语态,“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许泽不懂她先前为了矿泉水大费周章的做法,又是拍照又是制造话题,按理都是同胞,一瓶水不过是小事,开个口就行了;现又为一杯水喝成这样。
许泽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可爱,有点好笑。他毫不掩饰笑意,一声轻轻的笑声随着拍背的节奏传入江婉怡的耳旁。
江婉怡恨不得找得地缝钻进去,太要命了,喝人家水,还被呛出泪花,对方又是拍背又是嘲笑。
真是丑态百出的一个环节。
尴尬的插曲翻卷后,江婉怡开启她话痨性格的模式。
“大家都结伴而行,你怎么独自一人?”江婉怡先前嘶哑嗓音因水的滋润下不复存在,反而有些露出一丝甜美。
“你不也是?”许泽不应反问。
江婉怡一愣,意识到这个话题很没有必要继续交谈的意义。
她如出一辙地不答反问,提出另一个可畅谈的话题,“那你为什么而来?”
“散心。”许泽如实回答,半响,他也适当地按照聊天的步骤询问,“你呢?”
“逃避某段感情的缺失,邂逅一段浪漫爱情故事。”江婉怡眼神却没停留在他身上。
许泽停滞两秒,他的呼吸并没有因这段暧昧不清的话而错乱紧张。他很明白,说得再高尚,江婉怡要的不过是一个新的伴侣,甚至谈不上亲密关系的伴侣,而是简单的一夜情,只要缓解旧的伤口。
许泽不懂现代人处理感情带来的伤害竟是轻贱自身。他多年空虚的情感,荒芜如戈壁,只为等待一人,她还会再回来吗?
不止一次,许泽在心中问这个无人回应的问题。
许泽对什么“邂逅”,“浪漫”的名词没有期待性,更没有心思去陪玩。他眼神沉沉,不痛不痒地说:“你应该去海边。”
言外之意是,你来错地方了,你也找错人了。
江婉怡一双月牙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呼吸里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江婉怡只恨自己到底不是放得开的人,先前刻意保留距离的举措就出卖了本性。
她自顾自朝,“也对,海才跟爱情挂钩。”
暧昧氛围瞬间充满低落。
许泽见状,连忙起身拍了拍裤子的沙子,故作富有动力,语调轻快,好似要驱赶那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再走两公里就会有旅馆可以休息,起身吧。”
听见两公里,江婉怡把头低了低,比刚才还要难过了。
许泽看穿她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安慰道,“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就是走这条河西走廊,那时候要走很远才有一片绿洲,接着又是戈壁大漠。现在科技发达,完善很多基础设施……所以,两公里,真的不远。”
江婉怡怔了怔,这是他们认识两个小时里说了最长的一段了。他是在安慰吗?这也太官方了吧!
许泽说了太多,也口干舌燥了,他不得不承认,刚刚多少有点职业病犯了。
江婉怡也不是个矫情的主,再矫揉造作不愿起身,那还真是矫情过头了。再说了,任性独自一人来这加上毫无攻略准备,有个人愿意结伴同行,真得感恩戴德了。
她爽朗起身,语气轻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