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淡淡愁》上官千寻

10、第九章 总角之龄识规矩

　　叶紫寻跟着领路丫头来到了文氏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淡绿色的窗幔，墙上悬挂着梅兰竹菊的水墨画，一旁的书案上放着几本书，一阵微风吹过，轻轻地翻开了几页，哗哗地翻书声提醒了叶紫寻，她忙低垂下眉眼，装淑女。果然，一个柔和又带着几分严厉的声音响起：“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自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上下打量，如此失礼！”叶紫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的端庄妇人自屏风后出来，这妇人约摸已经艾服之年了，两鬓已见些许斑白，眼角和嘴角也有些皱纹，只有那眼睛里时时流露出的严厉与不快，让人不敢直视。叶紫寻赶紧向着妇人行礼，认真回道：“小女叶紫寻多谢院长教导，以后一定谨遵院长教诲。”妇人听到这话脸上的不快之色稍有些缓解，柔声道：“紫寻，既然今日你入了墨玉书院，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墨玉书院，要切记不可失礼。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以后要循规蹈矩，切不可再放肆。”“紫寻谨遵院长教诲。”“好，时辰也不早了，让半夏带你回房吧！”“谢院长，紫寻告退了。院长早些歇息！”
　　“紫寻小姐，请跟我来吧。”“谢谢半夏姐姐，姐姐年长，以后就直接叫我紫寻吧，往后还劳半夏姐姐多多照顾呢！”“不妥，这太失礼了。”看着半夏为难的样子，叶紫寻也不勉强，跟着半夏穿过了花园，行到一座小院前面，只见院门上悬“达礼院”。半夏看见叶紫寻有些疑惑的目光，便主动解惑道“紫寻小姐，这里便是习礼的地方，也就是学规矩的地方，进入书院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习礼，你明天就是到这个院子学习，达礼院的教习师都十分严厉的，你以后要切记慎言慎行，循规蹈矩，万不可阳奉阴违。”“紫寻一定记着姐姐的教诲，谢谢姐姐了。”“紫寻小姐似乎和之前传闻的不大一样啊！”半夏如是小声道。叶紫寻听到这话也不过莞尔一笑。
　　之后又经过了且绣楼、尚食楼和钟艺阁，穿过一道月亮门之后便是静怡园，也就是女学生们居住的地方了。这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只见静怡园的万千星光如同银河一样点缀了夜空，叶紫寻被这浩大的场面震惊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墨玉书院竟有这么多的学生，也不由在心里感叹道“这名校在哪里都是这么高人气！”半夏带着叶紫寻进了一间门上挂着“春三”的房间，点上灯对叶紫寻说道：“紫寻小姐，这就是你的房间了，你来得太早了，我们本来是每年春天是招收新学生的，可是才秋天你就来了，这春园里人还不多，只你的隔壁春一间和春二间来了喻屏小姐和普星小姐，这段日子你便和她们一起学习，过一会儿春园的管事奶奶还要过来，我就不多说了，紫寻小姐早些歇息。”“谢谢半夏姐姐，你慢走哦！”半夏回头一笑便打着灯笼走了。
　　叶紫寻这才打量着她的寝室，淡粉色的窗幔，墙上以水墨桃花画作装饰，旁边还悬挂着两幅字画，看字倒是十分清丽。叶紫寻细细一看竟是“墨玉书院院规”和“春园园规”，在下面的字比较小，光线比较昏暗，叶紫寻看不太清，只模糊看到“夜不归于自室者，抄女诫三十则。”两个小书案并列在窗口，透过屏风可以看见内室的两张小床，挂着粉色的床帐。叶紫寻这时突然听到敲门声，想来是管事奶奶。那管事奶奶进来做好后，叶紫寻忙向她行礼。管事奶奶一看这小丫头还蛮懂事，声音也柔了三分，“紫寻小姐，客气了，老身是春园的管事奶奶，你以后跟着大家叫我一声‘春奶奶’吧！”“春奶奶，紫寻以后还劳您照顾了。”“紫寻小姐客气了，这是老身的职责，你才刚来，有许多事情也许还不熟悉，老身先带你到处走走，认认路。”“就有劳春奶奶了！”
　　春奶奶带着叶紫寻大概在春园走了一圈，叶紫寻基本清楚了春园的布局。等叶紫寻再次走回她房间时，已经皓月当空了，约亥初了，春奶奶又再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帮叶紫寻打来热水让她洗漱，又帮她铺了床才回去。叶紫寻也准备就寝了，今天奔波了一天，她这个小身板已经到极限了。
　　翌日辰初时分，叶紫寻便被春奶奶拖起来，在迷糊中洗漱好，跟着春奶奶到尚食楼用早膳。走进大厅中只见众人早已经端庄的在餐桌前坐好，目不斜视，安静得直给叶紫寻“走错地方”的错觉。春奶奶带着叶紫寻走到已坐着与叶紫寻同龄的两个女孩的桌子那坐好，春奶奶还小声指导叶紫寻如何坐才是合规距的，在等待的时间里，春奶奶又教了叶紫寻用餐的礼仪，春奶奶十分注意细节。叶紫寻认真地听着记着学着，她还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等早膳用过之后，叶紫寻只觉得这哪是用膳，简直就是变相折磨，不能说话，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连吃几口饭喝几口汤都有一套一套的规矩，直到现在叶紫寻都脸色苍白。
　　早膳过后便是习礼的时间，这达礼院的第一堂课便是学习《女诫》，不仅是熟读，而是要背诵。叶紫寻一听脸色都惨白了几分，达礼院的教习师王夫人以为她担心自己不识字读不出来，还安慰她“紫寻小姐，不用担心，喻屏小姐和普星小姐也是不曾识字的，我会从头教你们的。”只可惜叶紫寻之前在墨竹就已经发现锦绣的文字和前世的古文繁体基本一样，再加上她一直跟着周爷爷，周爷爷的医书也翻了不少，整天又跟刘阿家混在一起，刘帧也教她们识了一些字，所以叶紫寻现在对锦绣的常用字还是认识的。她只是想到她以后的日子只能和女诫女则之类的为伍，不由伤感。这一整天，叶紫寻都在朗读女诫，“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叶紫寻越读越是忿忿不平，眉头也越皱越紧。王夫人早就看见叶紫寻眼中的忿忿之色，也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仍是不动声色地带读。
　　待到了下课时间，王夫人单独留下了叶紫寻。王夫人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五官清秀，一双大眼灵动有神，偏又清澈无谓，肤色略微呈麦色，流露出一股健康活泼的气息。只见她行了一礼，柔声道：“夫人好！”“叶紫寻，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留下你吗？”“紫寻不知。”“在你读女诫时，我发现你眼中有忿忿之色，我想问问你是为何呢？”“夫人，请恕紫寻无礼，紫寻认为这女诫对女子实在太过严苛。”“严苛？紫寻，你还太小，女诫只是给了女子一条路，一条看似严苛却可以自保生存的路。女子若不自诫，以何立足？女子若是不守礼教，那是没有活路的。你知道你的娘亲为何愿意花费这么大的气力送你来书院？你以为她不疼你么？你以为她舍得你吗？不是的，紫寻。天下的娘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正是因着你的幸福，她才把你送来的。让你学规矩，明礼仪，懂尊卑，知进退，都只是为了你将来能活下去，活得好。你迷你告白吗？”“紫寻谨遵夫人教诲。”
　　“紫寻，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以前在锦绣有以为小姐，聪颖美丽，正值豆蔻，只因偷偷出府游玩不慎落水，被一男子所救，那男子本是好意，只因两人已有肌肤之亲，那小姐的父亲只能将女儿嫁给他，可是那男子已有妻儿，只能纳其为妾，那小姐清名已坏，无法计较，只能嫁其为妾。可是新婚第二日，那男子却将新娘休弃。那女子委屈满腹，只能回娘家，可是娘家人却以她清名已坏且已出嫁为由，不接纳她，最后无法那女子之能投缳自尽。”叶紫寻听完只觉疑惑，这女子没有错啊！王夫人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想明白，“你想，若是那女子没有偷出游玩，那她的清名也不会被损，也不需要嫁人为妾，不会被人休弃，更不会被逼自尽。所以女子一定要严守规矩，切不可肆意行事，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紫寻，你明白了吗？”叶紫寻听了，不禁打了个寒战，想到她以前那般放肆的行事，若不是因年龄尚小，墨竹民风淳朴，爹娘疼宠，否则都不知道要遭多少罪了，也难怪爹娘这么着急着送我进来了，难为他们的一片苦心，这里终究不是前世了。锦绣有锦绣的规矩，若是一个不小心，小命都可能呜呼，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了，她现在才六岁呢，还有机会的。叶紫寻想到这里，脸色稍有些恢复，对王夫人恭敬地行了一礼，表示感谢，王夫人看她已经明白也很欣慰，心中感慨，这叶紫寻实在聪明，一般孩子多是要受到惩罚才有所醒悟，而且这孩子行止有度，只是还天真无知，假以时日，定能贤惠出众。
　　叶紫寻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想春园走去，却在路过荷塘时看见一个小女孩独自站在柳树下发呆。叶紫寻只觉那背影有些眼熟，似是像春二间的普星小姐。她看着那背影有些凄清，便走过去拉起了那女孩的手笑道：“我是叶紫寻，我们以后做好朋友吧！”普星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牵起她的手，对她笑着的女孩，她一时觉得这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两个了，她只看得见她灿烂的笑容，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融化了，一股暖流流了进去。她也笑着答道：“我叫榆普星，住在春二间。”叶紫寻就这样灿烂地笑着，凝视着女孩的眼睛，再也移不开，这一眼似是在某个地方某个时间就已凝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