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不解秋》原初拾

48、第 48 章

　　天还未亮，任新萍从东市回到家中，从床底下抱出一个罐子，将藏在里面的铜钱倒在了地上，一一数完后，只有七百文钱，再这么下去，她只能饿肚子了。
　　任新萍取了二十文钱，剩下的铜钱悉数装回了罐子里，重新藏在了一堆鞋子当中。

　　随后，任新萍从去了另外的房间，翻找出了一些稍微值钱的家当，用布袋子装好，就要出门去。
　　可走在了门口，却瞧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仙子？”任新萍惊异喊了一声。
　　乔落栗转过身，扫过她手中的布袋子，礼貌笑了一下，道：“任姐姐，好久不见。”
　　任新萍后背抵着门，有些局促道：“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仙子，快，快进屋坐坐。”

　　任新萍住在张洪放家中，把家里收拾得干净，不管是小院还是房间内，都没有杂物堆放，只是房子看起来空荡荡的，只有几件上了年头的古旧家具还摆放着。
　　任新萍去灶房烧了一壶水，端碗回堂屋时，乔落栗已经数清了屋中剩下的家当。

　　“家中没有茶，只有热水，还请仙子见谅。”
　　“无妨。”乔落栗虽然不渴，还是将任新萍辛苦烧的热水喝了，她问道，“任姐姐，你这布袋子是？”

　　任新萍把布袋子打开，给乔落栗看过了，才说道：“家里就这些值钱了，可以去当铺当一些银子，不瞒仙子，我……”
　　她心中有苦难言，顿了片刻。

　　乔落栗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问道：“我去过东市，你原先的猪肉摊子换了人，是那位屠夫不愿意卖你猪肉了？”
　　任新萍点点头：“是他家里人反对，说我不检点……罢了，不做就不做了，我也不想死皮赖脸地去求人，卖不了猪肉，总也别的法子。”

　　“你找到法子了吗？”乔落栗看着她，任新萍瘦了许多，眼中没有神采，看起来很憔悴。
　　任新萍道：“总会有法子的。”

　　话虽如此，可她真找到办法了，也不至于变卖家当。
　　乔落栗道：“你没银子了？”

　　任新萍苦笑道：“张洪放以前没存什么银子，他花钱大手大脚，能吃又能喝。我开始挣钱后，还会给张文华一些银子。自办完张洪放和张婆子的后事，就差不多将剩下的银子花光了。不过，还有办法，你看，这间屋子还算挺大吧，应该能卖几个钱。”
　　乔落栗眉头一皱：“卖了房子，你住哪儿？”

　　任新萍道：“我想离开京城了。”
　　“回老家？”
　　“……”任新萍摇头，“我从小流落风尘，也不知自己来自哪里，离开了京城，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也挺好。”

　　可如今这世道，想要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净说我的事了，忘了问了。”任新萍道，“仙子，你找我可是有事？”
　　“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乔落栗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放在木桌上。

　　**
　　上官檀下了早朝，又碰见了唐嬷嬷。
　　上官檀急着回府，让唐嬷嬷转告皇太后一声，便急匆匆走了。可走在半路上，还遇到了悠哉走着路的大理寺卿夏睿。

　　夏睿是个精瘦的小老头，精神抖擞，也不坐轿子，让家丁在两边为他扇着蒲扇，遥遥地对着上官檀打了招呼。
　　上官檀走近了，行了个礼，说道：“夏大人好兴致，下了朝不回大理寺，莫非是在等我？”

　　“上官大人见笑了，我不过是大病初愈，想多走一走路，不巧遇到了上官大人而已。”夏睿上下扫了一眼上官檀，“我年纪大了，跟年力富强的上官大人可比不得。”
　　上官檀微微一笑：“既然遇到了夏大人，正好，我跟夏大人一起去大理寺走一遭。”

　　夏睿顿时明了，道：“上官大人是为了辛永嘉那案子？”
　　“夏大人认定了辛永嘉是真凶，有人证，却没有物证，辛永嘉还咬死不承认……”上官檀顿了顿，“辛永嘉若是一直不松口，这案子岂不是就要这么一直拖下去？”

　　夏睿道：“当然不能，我们不对辛永嘉用刑，是出自人理。可倘若他一直这般，我们也只能采取必要手段。”
　　“哦？”上官檀道，“什么手段？”

　　夏睿却卖起了关子：“上官大人，你觉得应该如何？”
　　上官檀不吃这套，反问道：“夏大人是真想听我的意见，还是另有所想？”

　　夏睿哈哈笑了起来：“上官大人少年英才，我当然是真心想听取你的意见，皇上发话，让此案三司会审，辛永嘉虽还未在卷宗上画押，但案子结果显而易见。说到底，此案还是需你我，还有李大人一同来定案。”
　　这话上官檀从夏睿口中听过好几次，每回夏睿要套话，都会摆出这番说辞，上官檀道：“刑部这边时刻为三司会审之日准备着，只要夏大人能确定此案的真相，交出卷宗，再定好日子便可。”

　　“我也想早日了结此案。”夏睿摇头叹气，“辛永嘉人关在大理寺，上官大人若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要亲自提审，也不是不可，提前跟我说一声，难道我还不放行？”
　　上官檀笑了笑，与夏睿并行走了几步，忽然转了话题，说道：“昨日我与王爷游湖，遇到一名刺客，此人技高胆大，似受过专门训练，差点就要了我的命……”

　　夏睿大惊失色，横眉怒道：“天子脚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朝廷命官。上官大人，你没事吧？”
　　“我若是有事，就不能跟夏大人一起站在这里了。”上官檀缓缓道，“不过夏大人不必担忧，我已经抓到了这名刺客。”

　　夏睿辛脸色一僵：“抓到了？”
　　上官檀道：“我已让人将刺客送去了顺天府，刑罚之下，定能问出什么。”

　　夏睿沉吟片刻，问道：“上官大人对刺客之事，似乎并不着急，还有闲心随我去大理寺？”
　　上官檀笑了一声：“不急，既然人在我手上了，就不怕他逃跑。”

　　**
　　上官檀在大理寺走了一遭，也没去见辛永嘉，一直在夏睿眼皮子底下晃悠着，最后夏睿称肚子疼，不作陪后，他才离开。
　　他叫了一辆马车，驱车回了尚书府。

　　周之缟和赖英毅同在书房等他，上官檀进去后，赖英毅开门见山道：“人中了毒，大夫医治后，一直昏迷，不过好在能喂进药，他早晚能醒过来。”

　　刺客是今日凌晨抓到，上官檀的影卫跟着他，在刺客射了第一箭后，就直直奔向了他的位置，之后的第二箭，影卫便堵住了他。
　　刺客的功夫不差，但影七身手更胜一筹，几招后，便将刺客制住了。

　　刺客被带到上官檀面前，上官檀还未问几句话，他便咬破嘴里藏的毒，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好在大夫来得及时，用银针放血，勉强救下刺客一命，只是要配置真正解毒的药，还需一点时日。

　　“夏睿表情怪异，似乎对此知情。”上官檀断定道。
　　“果然，刺客是他所派。”周之缟翘着腿，一边喝茶一边说道，“只是刺客何时醒来，还不得而知，那老头，说不定还会再下手，上官兄，你万事可得小心啊。”

　　上官檀点点头，转头问道：“赖大人，那两位农户，可查到什么了吗？”
　　上官檀让影五用银子撬开了他们的嘴，但上官檀并不打算就此放人，而是让赖英毅将他们带走，关在了顺天府的牢房中。

　　赖英毅道：“他们就是镇上一对务农夫妇，十多年前还住在小镇上，后来，因离田地遥远，不便看守田地，就搬进了山里居住。这对夫妇也并非贪财，只是收成不好，有时揭不开锅，穷怕了。我看着对夫妇还算老实，上官大人，他们也没犯罪，这么关押着，恐怕会招来非议。”
　　周之缟讥讽道：“若真老实，也不会平白无故收人银子，赖大人，看人可不能看表面。”

　　“他们即便贪财，也不至于以此定罪，的确不能继续关着。”上官檀道，“我去会一会他们，倘若他们全部交代了，就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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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新萍随乔落栗进了一处偏僻的宅子，推门进去后，宅子里灰尘满地，像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乔落栗道：“任姐姐，近几日我会住在此地，只是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还请任姐姐替我保密。”
　　“仙子叫我过来，就是信得过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仙子的信任。只是仙子，这两锭银子我还是不能收，你也算帮过我，我为你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任新萍从怀中拿出银子，执意要塞回给乔落栗。

　　乔落栗将她的手按下去，说道：“我想请你帮忙的事，并非打扫院子这么简单，我还需你一日三餐送饭菜过来。这院子里最后一个房间，我一个妹妹住在里面，只是她不便见人……我的身份，还有我妹妹的身份，都不便示人，还望任姐姐莫见怪。”
　　任新萍道：“我明白，我只做好我分内之事，不会打扰到你们。”

　　“那银子，任姐姐还是收下，你准备食物总会用到银子，而且……”乔落栗道，“我和我妹妹可能还需你买些其他东西。”
　　任新萍握着银子，半晌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