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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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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伟转了转手腕,“哪个班的?”
孟轻水慌乱地直起上半身,跪坐在地上。
宁城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他说着张开双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住孟轻水。
陈怡不信,“你他妈糊弄谁呢?”
赵馨抱臂不屑,“警察来就来呗,我们可是未成年。”
王慧慧附和,“就是,打你就打你了,警察来了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话音未落,听见一阵呼啸的警笛声。
几人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大话谁都会说,火真烧上身,没有不怕的。
宁城又跟着添了把柴,“你们要是再不走,等明天,你们霸凌同学的事就会在学校传开,如果闹大了,就等着退学吧。”
孟轻水仰头看宁城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酸酸的,更多的是感激。
“你们玩,我先走了。”贺伟耸了耸肩,瞥了陈怡一眼,说:“下次再有这种活,得加钱。”
说罢,他快速往巷子深处走去,很快隐入黑暗。
赵馨和王慧慧对视了眼。
“我们也走吧。”提议道。
“今天算你运气好。”陈怡气得咬牙切齿,视线跃过宁城,瞪着他身后的孟轻水,“回去告诉姜月,咱们还没完。”
三人结伴,跟着贺伟的脚步,很快消失。
警笛声也逐渐远去。
警车在追击犯人,刚好经过这里而已。
孟轻水微喘,颤巍巍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书包,宁城转过身,担忧地看着她。
孟轻水先开口:“谢谢你。”声音很小,带着掩藏不住的哭腔。
宁城皱眉,“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
孟轻水摇头,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脏水,近乎用气音,“我,我想回家。”
“我送你。”
“不……”
“我怕他们再回来找你。”宁城说出自己的担忧。
孟轻水闻言,没再推辞,点了点头。
*
从菜市场出来,孟有良和姜月决定兵分两路。
孟有良先回去,看看孟轻水有没有到家。
姜月则顺着平时去学校的路线寻找。
路灯昏黄,马路上车声阵阵。
“孟轻水,孟轻水……”
一声声呼唤在寂寥的夜里显得苍白无力。
姜月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人行道上四处张望,边走边喊。
枯黄的梧桐叶在头顶飒飒作响,风一吹,四处飘零。
姜月急得浑身汗,揉了下酸疼的眼。
倏地,两道黑影迎面走来。
“孟轻……”
姜月止住呼喊,脚步也随之停下。
盯着前方不远处,视线专注地描摹看不真切的影子。
是她。
姜月很确定。
孟轻水也跟着停下,她看着姜月,鼻尖一酸。
张了张嘴,想喊,没出声。
最终低下头,担心姜月看见她肿胀的脸。
姜月长呼了口气,加快脚步,靠近。
孟轻水瑟缩了下,下意识往宁城身后躲。
“怎么是你?”
走近后,看清宁城的脸,姜月诧异。
宁城无措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
“宁城。”孟轻水快速打断,“我到家了,谢谢你。”
宁城偏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姜月,抿了抿唇没再多言。
想了想又放心不下,冲着孟轻水关切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没了遮挡物,姜月才看清孟轻水狼狈的样子。
头发松散,身上脏兮兮,裤脚濡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她头压得很低,看不见脸,双手揪住衬衫的边沿,不自觉地打着圈,指节因为太过用力微微泛红。
姜月攥紧拳头,绷着脸,“去哪了?”没什么语气地问。
过了好半晌,孟轻水才低声说:“不小心掉水沟里了。”
“怎么这么笨。”
孟轻水很想大哭,强忍着。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手机突兀的响起,打破即将决堤的氛围。
姜月接起,笑着说:“孟叔,找到孟轻水了,没事,贪玩呢,回去你别说她,哎,我们马上就回家。”
孟轻水死死咬住唇,跟在姜月身后往小区里走。
始终低着头,保持两三米的距离。
楼道里的感应灯挨个亮起,孟轻水恨不得把衬衫脱了裹在脸上。
她放缓脚步,落下一层。
姜月‘噔噔噔’的脚步声响彻整个楼道,直到听见关门声,孟轻水才放松下来,松开贝齿,薄唇冒出淡淡的血丝。
抬起头,踩着台阶慢慢往上走。
她很庆幸姜月没有追问,但同时又感到委屈。
希望能得到姜月的几句安慰,可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不然以姜月的性格,肯定会去报仇的。
她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跟父亲解释。
掉进水沟里,爬上来时不小心摔到了脸?
正在脑中组织语言,就瞥见孟有良站在门口,疲惫的脸上满是担忧。
只一眼,孟轻水的心理防线险些崩塌。
在她的设想中,以为自己可以淡定地说出精心编造好的谎言,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人,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可见到父亲的这一刻,她什么理由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只有委屈。
这种委屈充斥全身,四肢百骸都不自觉跟着发麻发酸。
眼眶迅速起雾,泪水滚动的同时,她再次把头压得更低。
“爸。”尽力了,可哭腔根本遮掩不住。
孟有良似是叹了口气。
“晚上,吃面条吧。”
“好。”
进了屋,关上门。
孟有良去了厨房,打开油烟机。
伴随着嗡嗡声,孟轻水迅速扔下书包,冲进卫生间。
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孟轻水坐在地上,背靠着瓷砖,放声大哭。
她极少这么发泄情绪,她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这么坏,安安稳稳学习不行吗?
学校里的那些痞子、混混,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害怕跟他们对视,牵扯上麻烦。
还好。
还好姜月今天没跟我一起走。
孟轻水庆幸地想着。
衣服淋了水,脏污铺散在干净的地砖上,往下水道里流。
孟轻水边哭边脱下身上的脏衣服。
胳膊、膝盖、小腿、肚子,大大小小的淤青遍布,有的已经发紫。
她一动,后背扯痛,‘嘶’了声,扶着墙慢慢站起。
哭完了,不能闹,要懂事。
等出了这道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像平时一样用沐浴球挤了点沐浴露,揉出泡沫再往身上擦,碰到伤处就放轻力道。
破皮的地方直接略过。
‘咚咚咚’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孟轻水透过磨砂玻璃看着外面的人影,关上水龙头。
“衣服给你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了。”孟有良在门外说。
孟轻水嗓音微哑,“嗳,好。”
“面条做好给你端房间去了,吃完了碗放水槽里,我来刷。”
“好。”
孟有良说完就走了。
快速冲干净身上的泡沫,洗完头,穿好衣服出去。
孟轻水带着一身清爽的潮湿,走进烟味弥漫的客餐厅。
电视机没开,安静的窒息。
孟轻水站在卫生间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孟有良不知何时变得单薄的背影。
他坐在客厅,面朝阳台,指尖夹了根燃烧的烟。
孟轻水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发现平时沉默寡言的父亲变老了,后脑勺白发丛生,肩膀微微佝偻着,他把烟往嘴里送,深吸了口。
孟轻水记得,他上一次抽烟是好几年前,脚指头没了的那次。
疼的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抽烟。
“爸。”
她低叫了声,眼眶泛酸。
“你吃完饭早点睡。”孟有良没回头,把手中的烟蒂扔到地上踩灭,又拿了根,点上。
孟轻水吸了吸鼻子,“我明天,想请一天假。”
“好,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
孟轻水揉了揉眼角,进了卧室。
碗放在书桌上,面条上盖了两个荷包蛋,旁边放了几张创可贴和一板消炎药。
孟轻水抬臂擦拭潮湿的脸,怎么擦都擦不干,她掀起上衣,把整张脸都埋进衣服里。
闷声哭泣。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陈怡张着血盆大口,要把她的头咬下来。
猛地惊醒,伸手去拿床头的闹钟,已经上午九点。
恍恍惚惚地打扫完房间,坐在椅子上发呆,她跟姜月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不同,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她尽量不去想。
自我安慰、自我消化是她比较擅长的事情。
不明白陈怡为什么那么不善良,同时又庆幸自己没有打那通电话。
至少护住了姜月。
应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勇敢。
不是吗?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
她这么安慰自己。
简单地吃了顿午饭,孟轻水找了个能装书本的袋子,书包已经洗干净挂在阳台。
她戴上口罩,决定去学校上课。
今天不去,明天还是要去。
对孟轻水这种用功读书的好学生来说,少上一天课都会感到不安。
总觉得会跟不上进度。
她刻意卡着时间点出发,踏进班里刚打预备铃。
姜月正趴在课桌上睡觉,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
孟轻水动作很轻地把书塞进桌洞,屁股刚挨到凳子,姜月猛地抬头,诧异道:“你不是请假了吗?”
孟轻水看着她的脸,疑惑,“你在教室里戴口罩干什么?”
姜月脸上戴着一个纯黑的口罩,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反观孟轻水,戴着蓝色一次性医用口罩,临时在药房买的。
闻言,姜月眨了眨眼,看向别处,“这样比较酷。”
心虚。
孟轻水眉头紧拧,仍旧肿胀的脸被口罩遮住,做脸部表情还是会扯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姜月斜眼看她,“孟叔不是给你请假了,你怎么还来?”
“在家呆着无聊。”
“忙碌命。”姜月嘀咕。
孟轻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上课了,你把口罩摘了吧。”
“你怎么不摘?”
“我……”孟轻水语塞。
“咱俩都别摘了,这样好看。”姜月说完,低头从桌洞里掏书,“第一节课就是杨小玲的,烦死。”
孟轻水看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立马扭头,眼神扫向全班,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少了一个人。
陈怡没来。
最后排少了一个。
贺伟也没来。
孟轻水登时去看姜月,“你……”
“大家安静一下。”杨小玲这时走上讲台,“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学生,以后就跟大家一起学习。”
孟轻水的注意力不得不暂时转移,姜月也抬头看向讲台。
杨小玲笑着冲门口喊了声,“进来吧。”
只见一位瘦高的短发女生,步态悠闲地走进来,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窄瘦的脸配上一双狭长的眼。
透着凶。
她微微一笑,神态倨傲地朗声说:“我叫左芯云,华城转来的,成绩很好,不过你们有不会的别来问我,因为我不教。”
空气凝滞了几秒,班里的同学面面相觑,杨小玲僵硬地笑了下,率先鼓掌。
紧接着,掌声雷动。
孟轻水本想跟着鼓掌,却清晰地听见姜月不屑的‘嘁’了声。
“拽什么?”姜月小声嘀咕,“华城四中的中等货色而已。”
“你认识她?”孟轻水惊愕低语。
姜月冲着左芯云翻了个白眼,“她就是一个傻逼,别理她,会把你带坏。”
孟轻水不解。
杨小玲本打算把左芯云暂时安排在最后排的空位,可左芯云不愿意,当场点了个位子。
彷佛古代的帝王选妃,杨小玲丝毫没有犹豫,让孟轻水身后的女生挪位置。
左芯云手提着黑色书包,大咧咧地甩到桌上,孟轻水的后背都跟着一震。
“姜同学,听说你打架很厉害,找个机会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