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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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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透明干净的玻璃窗户,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像宽大的裙摆披散开,金光夺目,照得图书馆内一片暖意融融。
笑柔倚窗而坐,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中国通史》,她两眼发呆,早已神游。
“笑柔,笑柔!”宵宵隔着一排桌椅喊她,她却无动于衷。
宵宵反了白眼,撕下一张纸揉成团大力朝她砸过去,正中脑门。
笑柔怔了一下,抬头茫然四望,宵宵已经绕过桌椅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我说,你在想什么呢?呆得这么厉害。”
“想论文题目啊,”笑柔合上书。
“这些先放一放。”宵宵显得兴致勃勃:“今晚礼堂有联谊晚会,你去不?”
“刚开学弄什么晚会。”
“嗯,好像是大二办的。”
笑柔好笑地看着她:“学妹学弟们尝新鲜你老人家凑什么热闹,再说了明天还要实习,你也不嫌精神不足。”
宵宵撇撇嘴:“是啊,一眨眼咱都是大四将滚的阿姨们了,还去凑小孩子的热闹。诶,你说现在是最后一番实习,难得周末还要来图书馆写论文,烦躁。”
笑柔仰靠在椅背上,开始整理课本,问她:“你还是在市二建?”
宵宵点点头,开始盘算起来:“实习没有工资,就那么点交通和伙食补贴,市二建又搬去新城区,搭长线都算了,听说新区的盒饭特贵,万一要加班,赶不上末班车打一趟计程车到头来我倒入不敷出,肯定是满身心的伤痕。”
笑柔斜睨她一眼,说:“还没正式工作你就呻吟,一旦让你签约还不知道要怎么命。”宵宵的父亲是市二建的局长,她当初好不情愿被选了对口的专业就是为了进市二建铺路。
“哎,可惜你又不在新城区,要不咱就合租一间屋子那该多好。”宵宵苦恼地扯扯耳朵,笑柔抱着整理好的课本站起来:“别痴心妄想了,你今天要不要回家,要的话咱一起去坐车。”
她和宵宵都是本市的学生,而她又不像宵宵没两天就往家里跑,她住校,周末是她答应妈妈要回家,现在是实习期,报社远在城南,她每日一来一回,辗转着换乘短线公交,已经疲惫得麻木了。
乘公车往市区去,到站后俩人在站牌下分开,笑柔还需到下个路口再转一趟短线。
正站在一道斑马线前等红灯,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掏出看见显示的一窜陌生号码,犹豫间变换了绿灯,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沿着斑马线匆忙而过,到了对面她上气不接下气“喂”了一声。
话筒那边传来温和的笑声:“还有十秒,你不用跑得那么急。”
声音很熟悉,她喘着气,脑子懵懵的,一时想不起是谁。纳闷地瞧看四周,好奇地问:“你是谁?”
声音带着笑意:“我是言方。”
笑柔一怔,遂笑道:“是你呀,小叔,对不起,一下子没听清。”
“你到隆都西门来,我不好在这停车。”
她嗯了一声,抬头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隆都正门的广场边。
从西门出来,她遥遥看见言方站在车边,朝她微笑。他穿着双排扣的朱赭色厚呢大衣,整洁不苟,就像笑柔第一次见到他时,成熟稳重,落落大方。
“小叔。”她小跑过去,礼貌的打招呼。
言方微笑:“好久不见。”
“也有那么久了。”笑柔记不得他上次离开是几时,但仿佛真像过了很久。
“是不是要回家?”
笑柔说是。
“上车吧,我今天正要过去一趟。”
笑柔钻上副驾,拉起安全带滑过胸前,紧紧扣住,回头笑盈盈的说:“谢谢。”
言方转动方向盘将车掉头,嘴角牵起一抹笑:“你总那么客气。”
她俏皮的说:“这是礼貌。”
自四年前随着妈妈嫁进言家,她不意外也跟了过来,新组建的家庭除多了一个属于她的房间,一切照常如初。高考以后她一直住在学校,除了节假日甚少回来。她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她已经学会将自己的不满和抗拒屏蔽或是看得风轻云淡,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不用藉以借口,她可以自力更生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和言方因为高三的那次交集而慢慢熟悉,他停留在本地的时间总不会长,上次言士尹做盲肠割除手术,他留下来三个礼拜已是最久的一次。三天两头出差在外,四年来他们加起来不过那十来次,俩人所谓的熟悉,只是喊他一声小叔,客气的打招呼聊上一两句,仅仅于此,他对她来说,总归是陌生的。
言士尹看见俩人一道回来颇有些惊讶。因为言方难得回来,言士尹很是高兴,他让戈彤把藏了好些年的酒拿出来。
笑柔换了一套衣服走到饭厅,他们已落座,言士尹坐主位,笑柔和妈妈坐在左侧,言方在右侧落座,他脱掉大衣,只穿着靛蓝色的毛衣,领口露出洁白的衬衣领子。言方正好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他礼貌地对她笑笑,又别开眼去和言士尹交谈。
言士尹给言方和笑柔各自斟酒,戈彤赶忙阻止他往笑柔的杯里倒满:“女孩家怎能喝那么多烈酒。”
言士尹挡开戈彤:“难得一家团聚,一点点怕什么,来,柔柔,言爸爸和你碰一杯,我老来难得那么一个听话懂事的闺女,老天真是眷顾我,但你只许喝一点。”他又拍拍胸口,自豪地对言方说:“我闺女真贴心,特意去了观音庙,给我和你嫂子求了两道签,还怕我做科学政治的别笑话她愚昧迷信,我活那么多年都没谁那么贴心过,真真是比在隆冬里喝热酒还暖乎。”
笑柔很是不好意思,轻啜了一口,只感觉有炽热的火热从喉咙直烧到肺里,落到胃部,辣得难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赶紧放下酒杯塞了两口饭,戈彤就责怪言士尹:“你看,把女儿都呛成什么样了。”
“妈,我没事。只是……这酒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她尴尬地把酒杯推开。
言士尹朗声大笑:“好,不喝了,言爸爸不该和你开这样的玩笑,但这好酒不易糟蹋,言方你一并喝了吧。”
言方看了看酒瓶,笑道:“六十二度,哥,我还要开车。”
戈彤端了她拿手的水饺上来,笑柔埋头吃饭,听着大人之间的交谈。
言士尹问起言方年后的工作打算,言方有自己的公司,在瑞士四年,一面稳固在中国的投资,已经为他赚得了足够的财富市场和商业价值,这次他会在国内呆得久一些,如果发展能好得出乎他的预料,就会长久的留下来。
听他这么说,言士尹叹了一口气:“妈总担心你,这年头过得飞快,你已经三十三岁也该稳定下来了,一眨眼笑柔就要大学毕业,人也越发出落有致了。”
笑柔一愣,她不知怎的又扯到她身上,言方忽然看着她一笑,执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沉吟不再说什么。
笑柔默默把饭吃完,退下餐桌,无所事事拿了一把小剪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剪裁着阳台上那盘孔雀竹芋的枯叶。
这品种的植物要养尊处优,矜贵得不行,耐不得太寒,受不得太热。只有言士尹才有那样的耐心和脾气去栽培,幸好南方的天气并不特别寒冷,温度低时往屋内一搬,稍稍掇拾便能过冬。
“在做什么。”
笑柔有些心不在焉,冷不丁被蓦然而至的声音吓了一跳,剪刀一歪,差点戳到指尖。
言方的声音很轻,他没想到却吓到她,歉然道:“对不起。”
笑柔放下剪刀,笑着摇摇头,又张望饭厅:“这么快?”
“嗯,大哥不胜酒力。”言方走到她身侧,倚着阳台栏杆,凭栏远眺,只对那边夜色苍穹无际。
笑柔说:“很少看见言爸爸那么高兴。”
言方身材高大挺拔,她要抬着头和他说话。他四年依旧,面容清俊,眼眸深邃清洌,而从他身上透出来更多的是成熟男性的内敛和沉着。
他望着前方一片漆黑,嘴角微扬,又回过头来看她:“毕业后准备去哪里?”
笑柔摇摇头苦笑道:“还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一流专业出来的二流学生见步行步随遇而安呗。”
他只是随意的和她谈几句,淡淡的,客气礼貌,反倒让笑柔觉得局促。夜来风凉,涔涔地透过单薄的衣衫,不禁要打冷颤。
“晚上冷,进屋去吧。”言方已走到落地玻璃门边。
笑柔顺从地点头答应,她进了客厅,言士尹醉酒微醺,歪歪地斜躺在沙发上,戈彤用热手帕给他搽脸,他不愿意,就用手胡乱去阻挠,模样憨实可爱。
笑柔回头和言方相视,默契一笑,平日里仪态端庄,不怒自威的□□,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百般难缠。戈彤拿他没办法,于是故意对笑柔说:“柔柔,你把他这副模样拍下来到时在报纸上一登,保证能成头条大卖。”
言士尹立即大笑起来:“柔柔才不会这样损我。”
戈彤对女儿说:“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笑柔哦了一声,立在身侧的言方便问:“你在实习?”
“是的”她点点头。
“在哪里?”
“报社。”
“哪间?”
“都市日报。”
言方看似随意问问,笑柔一一答了,他忽的眉间微微拢起,眸有些凝,只一瞬便消失不见,敛下眼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