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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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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大街上,望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想买些什么回去送给闺女,却发现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连女儿喜欢什么都不知晓,心中歉疚更深。
想了想,孟榷拐进了一旁的首饰店,用他身上仅剩的五两银子给孟娴买了一对红玛瑙耳坠。
随后,又同随从借了一两银子买了些许孟婧平日里爱吃的点心,心道姑娘家都爱吃甜食,这些糕点孟婧爱吃,孟娴应当也爱吃。
“回去吧!”
做完这些事,孟榷这才开口,心满意足地回家。
侍郎府明芜院中。
孟娴正在盘点上月铺子账目,书房内不断响起账本翻页的窸窣声以及算盘珠相触的噼啪声,她好似不知疲倦般,一坐就是好半天,等她忙完已经午时过半。
“姑娘,午饭已好,您先歇会儿吧!”
玉环端着热气腾腾的午饭走进饭厅,摆放在饭桌之上,面向书房方向大声唤道。
孟娴闻声,当即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望向门口处,伸展双臂缓解一下身体的僵硬感,才起身往外走,边走边问:“今日吃什么?”
从小到大,主仆几个都是一起吃饭的,所以这顿也不例外,季嬷嬷不在,玉环便只摆了三副碗筷。
“鱼香丸子、清炒莴笋,都是您爱吃的,快些过来洗手用饭吧!”青环还煮了甜汤,冒着热气端上桌。
看着饭桌上满满当当几盘菜,三人皆是一脸喜悦,只是没等她们开动,就有小厮前来传话,说大人过来了。
“大人?”青环拿碗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反问传话的小厮。
小厮点点头,“大人刚从街上回来,就直接往这边走,提前派奴才来通知姑娘。”
说话间,孟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二次踏足此地,环顾四周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初次来明芜院时,他便觉得此处过于偏僻了,当时在宁氏面前提出异议,宁氏原话是如何说的,他早已记不清。
只记得大概意思是,院子乃是孟娴自己挑选,孩子喜欢便由着她吧!
那时候他忙着升迁事宜,并未多想,如今得知真相,却是后悔晚矣。
“父亲。”
孟娴抛却方才的惊诧,两三步迎上来,恭恭敬敬行了晚辈礼,“父亲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可用午饭了?”
“尚未。”孟榷望着与发妻眉眼相似的长女,摇了摇头,心中甚是熨帖。
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女儿不仅不怪他,还在第一时间关心他,“你们这是准备用饭?”
饭菜就摆在桌面上,来不及收拾,孟娴就是想否认也不行了,便顺势点了点头,乖巧地继续客套,问道:“父亲也没用午饭,可要留下来一块用点?”
她深知孟榷最重规矩,不会同意留下用饭,这才放心有此一问。
其实,院中不仅她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下人们也是这般作想。
谁知这回孟榷偏偏不按套路出牌,他对上女儿诚恳的目光,拒绝的话卡在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总觉得一旦拒绝,孟娴就会很失望。
这十多年来,他对长女多有亏欠,也未曾给过长女应有的父爱,总不能连女儿小小的请求都容不得。
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嗯,正好为父也未用饭,便尝尝娴儿小厨房的手艺吧!”
说完,孟榷就径直坐到饭桌前,看着面前的碗筷,心道:“看来闺女早有准备,还提前准备了碗筷。”
孟娴主仆三人不知孟榷心中所想,笑容都僵在了脸上,面面相觑,暗道:“我们只是客套一下,您怎么还当真了?”
“还愣着做甚?再不过来吃饭,菜都要凉了。”孟榷轻笑一声,还以为女儿因为他留下吃饭感动坏了,“爹还给你买了礼物。”
他将装耳坠的小礼盒递给孟娴,又朝玉环招招手,吩咐道:“来,将糕点装盘。”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饭下来,孟娴食不知味,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青环、玉环随侍一旁,饿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孟榷扫光盘中菜,只觉得又饿又心累。
好不容易将人送出明芜院,青环就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大人也太能吃了,一点菜也不给奴婢留。”
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咕抗议起来,主仆三人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自这日之后,孟榷似乎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三天两头就往明芜院送东西,弥补的意思分外明显。
孟娴也不推拒,都一一收了下来,时不时送个回礼尽孝心,倒是这小小的举动将孟榷感动坏了,更后悔自己这些年的糊涂、不作为。
......
宁氏最近过得不太好,短短两三个月就瘦出一脸苦相,眼看年关将至,又得操持家中事,丈夫怨她苛待继女,女儿怪她没能力无法支撑高挥霍,就连偶尔回一趟家的儿子得知经过,也冷漠地说她活该......
层层压力,种种不理解全部扑在身上,宁氏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烦闷、抑郁无处发泄。
一大家子人都在怪她,就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犯错,可是她有什么错?孟娴那丫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她十几年来百般算计为的又是谁?
受益所有人,承担的却只有她自己而已。
“送到各家的礼就按往年份例减点一成。”
宁氏翻看各家礼单,面色疲乏吩咐管家办下去,“给下人们的过年费今年也免了,还有家宴菜品减半。”
管家本来还盼着那点年节费,闻言心有不满,只是如今主家夫妻不和,夫人处处受挫,变得暴躁易怒,一不小心就会撞枪口上,他不傻,自然不会触这等霉头。
“是,奴才这就去办。”
宁氏抬眸瞥了管家一眼,耷拉的眉眼带着几分厉色,不耐道:“既然知道了,还不赶紧下去办?”
“是是是,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这就退下。”
管家在心中将宁氏骂了几百遍,面上却依旧要战战兢兢,乖乖应答。
正要退下之际,就听宁氏又道:“慢着,礼单先送去书房给大人过目,免得他又说我中饱私囊,哼!我可受不得这等冤枉。”
她以前确实弄了不少私房钱,可是后来尝试经商钱生钱全部赔了进去,还搭上一些自己的嫁妆,现在夫妻两闹成这样,她实在是受够了,确实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与其遮遮掩掩、低声下气,倒不如直接将事情都挑明了,顺便向孟榷示个弱,孟榷最爱她的温柔小意。
看来得尽快将孟娴嫁出去,孟娴在家一日,那就是横在他们夫妻中间的一根刺。
想到这里,宁氏突然又改口道:“行了,礼单放下,你去忙别的事吧!”
夫妻间的矛盾还是得面对面解决,不然一切努力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而现下的年节礼单不正是最好的借口吗?
关乎自己的仕途人情往来,想必孟榷不会拒绝见她一面,能见上面,后续事宜就一切好说。
宁氏到书房时孟榷正在看工部文书,圣上派他前去修整西山行宫,等年后大概季春时节就得出发前往,这一趟起码得离家半年。
行宫地理位置特殊,情况复杂,若想办好这件差事,提前做准备非常有必要。
“官人。”
门口的小厮犹豫着要不要拦下宁氏,就听宁氏已经开口唤了孟榷,下一刻就径直入了书房,想拦也是来不及了。
孟榷闻声抬起头来,顺手合上行宫的布建图,一看是宁氏,便淡声问道:“何事?”
他那下意识的动作深深刺痛了宁氏的眼,加之神情淡漠,说话语气冰冷不耐,让宁氏觉得无地自容,仿佛自己这是主动送上门,自取其辱。
“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孟榷正忙着,没有太多时间跟宁氏唠家常,便随口又问了一遍。
“官人。”宁氏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挤出牵强的笑容,“年关将至,各家礼单已经拟出来了,给您看看。”
宁氏上前两步,将礼单放置在孟榷书案面上。
“这些小事你做主便可,不必过问我的意见。”孟榷最烦这等琐事,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开口推却了,“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如此就回去吧!”
“等等。”
宁氏没想到孟榷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心中越发难受。
“我……我还有一事。”她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娴儿十六了,她的亲事……”
“娴儿的亲事不用你管,你只需要打理好这个家,照顾好长离兄妹几个就好。”
宁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榷不假思索地开口打断,被隐瞒被欺骗的结局尚且历历在目,孟榷又如何能放心地将孟娴的婚事交由她做主?
“至于娴儿的婚事,我在朝中还有些人脉,自然会暗中留意。”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忙吧!”
说着,孟榷就不再理会宁氏,摊开行宫布建图继续深入研究,连宁氏何时离开都未曾注意到。
……
孟娴的婚事被父亲孟榷揽在了身上,还分外上心,年节一过,便一边紧张忙活公事,一边谨慎地物色合适的女婿。
经过他两个月的精心挑选,确实选出了三名满意的后生。
门第相当的楚家公子,寒门出生上进有前途的得意门生苏尘,还有就是靖国公府的庶出三公子孙筠。
这几家都已经通过气了,孟榷对自家闺女有信心,如今发愁着不知该选谁?
苏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人品自是没得说;而楚钰则是老友的儿子,女儿嫁过去不必担心受委屈;至于靖国公孙三郎孟榷还真没太多了解,可国公爷亲自寻他提及儿女婚事,他也不能不卖个面子。
他愁啊!
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到女儿手中,未来的夫婿就由她自己选好了,总归不管选谁,未来的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
“姑娘,姑娘,大人过来了。”
青环小跑着进来,屈膝盈盈行一礼。
孟娴此时正在埋头打算盘,过了年关,又得开始盘算上一年度的盈利,该给的分红一个铜板也不能少给兢兢业业的掌柜们。
“父亲不是准备要去行宫了吗?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她心下疑惑,可还是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往外面走。
“奴婢也不知晓,不过,奴婢瞧大人满脸喜色,想必是有好事儿。”青环跟在身后走出去,肯定说道。